乌遥和往常一样，在爱人的怀抱中苏醒。他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朝外看了看。
天空昏昏沉沉，让人提不起精神。
系统通宵玩游戏，凌晨三四点才睡下。
也没回自己的卧室，就在空间大厅里睡得四仰八叉。
乌遥闲得无聊，伸手戳了戳柳行舟浓密的睫毛。
男人勉强睁开眼睛，含糊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好……”
柳行舟搂住乌遥的腰身，将头埋进他胸口，“有事叫我，我好困，还想再睡会。”
乌遥揉着男人的短发，出神地望着墙上的电子挂钟。
又一年过去了。
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整整躲了十年。
————
离开谎言牌桌后，乌遥按原计划，带着柳行舟和系统躲到了灰色地带。
在那里小心翼翼生活了一年，成功联系上柳行舟的系统，弄到了上面的消息。
有望成为下一任总统的将军，出了点问题。
似乎是被人陷害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总之现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是个噩耗，不过也不算太出人预料。
一个专心保家卫国的将军，很难斗得过整天勾引斗角的野心家。
更何况那些人手脚本就不干净，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好在他们还有别的去处。
系统的前搭档，准备出售一套房子。
房子在一颗偏远的小星球。
那里很早之前就因为环境特殊，被无限流公司制作成了大型副本场地。
前搭档知道系统是快穿公司的通缉犯，但他不在乎。
其他星球的事和他有个蛋的关系，就算把系统卖了，他也拿不到多少钱。还不如趁机把房子卖给它，免得砸手里。
系统很重视。
这可是大事，万一那地方不够安全，它磕的cp可就彻底没了。
系统特意跑过去看了看。
回来以后，一脸兴奋地告诉乌遥，那里真是个好地方，他们赚翻了。
按照快穿公司的分类，那颗星球应该属于灵异复苏世界。
现代背景，科技不算发达也不算落后。
彗星降临后，星球上突然冒出了许多厉鬼怪物。
人类根据受灾情况危险程度，人为划分出一片片区域，称之为鬼蜮。
无限流公司觉得这里的风格和它们很搭。
特意在这设了分公司，专门制作假鬼蜮。
会杀死小世界土著的副本，是真鬼蜮，里面真的有鬼。
会随机投放玩家，把玩家吓得满地乱爬的副本，是假鬼蜮。那里的鬼，都是公司安排的演员。
前搭档出售的房子，就在假鬼蜮里。
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有夜市、医院、游乐园，学校，还有个大型购物中心。
一百多平，落地大窗。装修豪华，风格前卫大胆。
拎包入住，价格实惠。
邻居工作很忙，一天至少要阴暗爬行十几个小时。
晚上在副本里装鬼吓人，累得要死。白天瘫在家里补觉，踹门都叫不醒。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无限流的地盘，不用担心快穿公司跑过来逮人。
就算来了，也有几十万个鬼蜮供乌遥躲藏，磨也能把人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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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遥很信任系统，毫不犹豫买下房子，带着柳行舟躲了过去。
有一说一，地方确实不错。
偶尔还会有一些玩家误入小区，给他们整点花活。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鬼蜮的天永远阴云密布。
不是下雨下雪，就是下仿真火山灰。
住进来的第二年，柳行舟熟悉了环境。
他还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在市三中给鬼孩子当数学老师。
乌遥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那就是一群道具假人，会按照固定的流程吓唬人。
柳行舟告诉他，自己很自由，想上就上，想走就走。
那些鬼学生也很听话，有时还会冒出一些小彩蛋。
免费畅玩沉浸式教师扮演游戏，还能白嫖几千块钱。
他蹲了好久，才蹲到这么一份工作。
乌遥可耻地心动了。
没过几天，就去学校附近的蛋糕店当起了学徒。
店老板的表情很少，只会微笑、狞笑、趴在墙上边爬边笑。
有几次被玩家打掉了脑袋，还是乌遥帮忙缝了回去。
系统说无限流的道具假人。都是消耗品。要是没有乌遥帮忙，店主早就被丢进垃圾站了。
果然爱笑的人工智障，运气都不会差。
乌遥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前几年经常在黑.市上接悬赏，和柳行舟去各个小世界做任务。
攒下的钱，足以还清欠的债。
找了份十点上班两点下班的工作，每天清闲的要命，店老板还手把手教他做甜品。
距离爱人的工作地点，只有几百米。兴致来了，可以穿上校服混进学校，跟柳行舟玩一玩师生play。
安全稳定、不愁吃喝。
这就是乌遥想要的生活。
————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声。
学校里的鬼发来消息，问柳老师怎么没来上课。
昨晚一群玩家进入副本，在家对面的商场里，上演生死逃亡。
柳行舟下班路过，觉得这游戏挺有意思。跟乌遥打过电话后，就混进玩家堆里玩了个通宵。
像条脱缰的野狗，在大楼里来回乱蹦。两个小时前，才一脸满足地回了家。
乌遥搓搓男人的短发，“柳老师，起床上班了。”
柳行舟闷哼一声，在他胸口使劲蹭了蹭，“请假吧，反正那帮学生也不用高考。”
“学校说，今天会有玩家去那里探索，需要一个聪明的老师配合一下。”
“让他们找别人，我看美术老师就挺会吓人的。她有一堆会尖叫的石膏像，上次还给我表演了大合唱。”
男人没坚持多久，又睡了过去。
闭上眼睛前，还咬了乌遥一口。
乌遥捂住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他扯开衣领低头查看，前天留下的印子还没消下去。
柳行舟在副本里释放了天性。
白天追着玩家跑，晚上抱着老婆咬，越来越像狗了。
————
柳行舟醒来时，外面正在下火山灰。
无限流公司真的很擅长制作道具，他检查了好几次，都没看出这些假玩意和真的有什么区别。
乌遥不在卧室，睡衣凌.乱地堆放在床上。
房门开着，厨房里隐隐传出剁肉声。
柳行舟揉揉阵痛的额头，起身走出卧室。
刚进客厅，就看见两个陌生人正紧张地四处张望。
其中一人慌张地回过头，“你、你是谁！”
这么有活力，看来是第一次参与游戏的玩家。
柳行舟友好地笑了笑，“你们怎么进来的？”
矮个子男生小声解释：“门没锁。”
眼镜男连忙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跟鬼说话。
别看眼前的男人很和善，要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他能当场表演拿首好戏。
越无害的越危险，无限流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他见得多了。
公司制作的副本更像是大型鬼屋，玩家不会真正死亡。
听系统说，这是为了激发人的潜力，让他们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等玩家军队成型，在灵异复苏世界苦苦挣扎的人类，也就有了生的希望。
这算是件好事。
柳行舟吓起人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身后传来脚步声，乌遥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围着围裙，长发随意挽起，细碎的头发垂在肩头。精致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柳行舟第一次见到乌遥这幅打扮。
说不出的温柔漂亮。
这么好的人居然是他的爱人。
他运气真好。
系统兴奋地搓搓手，【傻狗眼珠子都直了，我就知道没人能拒绝人妻受！快快！把你刚洗好的黄瓜胡萝卜小草莓，都拿出来助兴。】
【我要听你说出那句经典台词，老攻你要先吃饭，还是先吃……啊？怎么还有俩电灯泡？】
‘你忘了？是我给他们开的门。我在厨房剁了那么久的排骨，就是为了渲染气氛。’
乌遥扫了眼呆愣愣的萌新玩家，冲柳行舟眨眨眼睛。
柳行舟无声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乌遥微微蹙眉。
柳行舟略微思索，恍然地点点头。
他后退几步挡住玩家的退路，一把拽上防盗门。
萌新猛然回过神，惊恐地看向两人。
乌遥走到柳行舟身边，慵懒地靠在他的怀里。
“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做了一桌子菜，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对同性恋，一个高大健硕，一个手里拎着剁骨刀。
萌新连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地走向餐厅。
“结婚纪念日？”
乌遥抬起头，正对上柳行舟哀怨的眼神。
他吻了吻乌遥的眉心，“小遥，我们还没结婚呢……”
“咱们该做的都做了，除了证，还差什么？”
“差了个戒指，我想亲手给你戴上。”
没等乌遥回应，柳行舟就俯身凑到他耳边，“我给你准备的是戒指，给我自己买的是一个黑色项圈。”
他怕玩家听到，声音压得很低，听得人耳根发烫。
“款式就是你想的那种，牌子上刻着你的姓名首字母。项圈带着锁，只有用你的戒指才能解开。如果你想，上面还有套铁链的地方。”
“我记得你在‘一枕黄粱’世界，给我戴过项圈。你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得出你很喜欢。”
柳行舟亲了亲乌遥的耳垂，迈步走向餐厅。
乌遥双.腿有些发.软。
他捂住脸蹲在地上，过了半晌，脸上的红晕才消下去。
这狗男人脸皮真厚，什么话都好意思说出口。
自己那点变态扭曲的心思，到底是怎么被他看出来的！
————
系统把瑕疵道具送给了乌遥，他图省钱，直接用道具做了菜。
婴儿汤、炸眼球、夫妻肺片、红油人脑、烤人腿……
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乌遥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系统经常当着乌遥的面吃道具，他看习惯了。
柳行舟跟着吃过几次，也习惯了。
只有两个萌新吃不惯。
他们呆滞地坐在桌前，不敢吃，也不敢不吃。
柳行舟用公筷，给矮个子男孩夹了颗眼球，“你看着真小，多大了？还在上高中？真巧，我是个高中老师。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食材是早上刚到的，很新鲜。我爱人的手艺很好，你尝尝。”
看着一脸幸福的黑皮男人，男孩咬着嘴唇，差点哭出声。
他不明白，长相这么正直俊美的人，心思怎么会这么恶毒。
乌遥和柳行舟毕竟不是真的演员，不会逼人吃脑子，也没打算追着人砍。
吓唬几下，就找了个机会把人放了出去。
两个萌新慌慌张张跑出门，直到出了小区，才敢蹲在地上喘口气。
眼镜男捶着胸口，“我们……我们命还真大。”
男孩怕死，没敢拒绝柳行舟给的眼球。
他吧唧两下嘴，“哥哥，我怎么觉得那个眼球的口感和味道，那么像脆皮炸豆腐？外酥里嫩，还挺好吃的。”
眼镜男惊恐地看向他，伸手抠他的嗓子眼。
“我就知道厉鬼给的东西不能吃！眼球肯定有毒，你都被毒迷糊了，快吐出去！”
“可是哥哥，他俩好像没伤害我们。”
“废话，他们要是动手了，咱俩还能在这聊天？”
男孩乖巧地干呕起来。
眼镜男担忧地看向四周。
一抬头，就看见柳行舟正站在窗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眼镜男：！！！
————
目送两个萌新离开，柳行舟回到餐厅收拾桌子。
听到厨房传来洗碗机的声音，乌遥虚掩上卧室门。脱.光.身上的衣服，穿上另一个更短更薄的围裙。
柳行舟刚走进卧室，就被乌遥捂住了眼睛。
“草莓、奶油、黄瓜、胡萝卜，你想尝哪一个？”
房间里的气氛愈发暧昧。
柳行舟沉默半晌，转身抱住长发男人，“为什么要做选择，我今天放假，时间很宽裕，我每个都想尝一尝。”
乌遥抬眸凝望着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柳行舟关上房门，将爱人抱到床上。
昏黄的灯光洒在乌遥身上，不知从何时起，那张脸上再看不到一丝隐忍和悲伤。
柳行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心，“你这样真漂亮。”
乌遥扯扯系统推荐的围裙，“因为这件衣服？”
不，因为你笑得很幸福。
柳行舟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想守住这份幸福。
直到两人相伴老去，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
时代的尘埃飘然落下，将无数人埋葬在这个漫长的冬季。
乌遥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都开始怀疑，快穿公司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自己或许该劝柳行舟死心，不要再惦记手里的证据。
没有上头做主，就算那些证据再多再有力，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星际联盟那么多个星球，他们可以换一个国家生活。
柳行舟不死心。
他说这些证据能救很多人，就算他们死了，也能给死者讨个公道。
卧底们为此付出了生命，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如果他放弃了，那些人就白死了。
柳行舟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乌遥。
绊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没机会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乌遥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明白，他想要的，如今全都拥有了。他劝柳行舟放手，只是担心他被过去困住。
如果柳行舟还对公司抱有希望，那他就跟他一起守着这些证据，多久都可以。
两人在无限流副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玩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窗外的雨下了又下。
乌遥早已习惯了昏沉的天空，正如他早已适应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时代。
直到一天清晨，乌遥像往常一样从爱人怀里醒来。
出去蹦迪的系统，突然疯了似地跑回来，【换总统了！通缉撤了！操啊遥遥，哥几个可算熬出头了！】
【傻狗的系统刚刚联系上我，说新上来的总统是个好人，不是过去那种傻逼。你俩的事报上去没多久，通缉就撤了。公司很快就会开着飞船过来，接你们回家！】
系统激动地转着圈，【傻狗保留的证据呢？交出去可是大功一件！】
【愣着干嘛呢，我的傻遥遥！开心点！！！】
小光球像舞厅的灯球，在乌遥眼前疯狂旋转。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总有种不真实感。
柳行舟被他吵醒，迷迷糊糊打了声招呼。
乌遥声音飘忽地道：“行舟，我们赢了。”
柳行舟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睡了几秒，又猛然惊醒。
他垂眸看向乌遥，“小遥，我刚刚做了个很好的梦，梦见你说我们……”
“不是梦。”
“什么？”
“不是梦，公司的飞船很快就会过来。落叶归根，我准备把我父母挖出来，换个地方安葬。你也把你珍藏的证据拿出来吧，我们该回家了。”
柳行舟撑起身子，瞬间清醒，“不是梦？”
“不是梦。”
“真的？”
乌遥嗯了一声。
柳行舟忽然翻身将他按倒，激动地亲吻起他的脸颊。
乌遥双手抵着男人的胸口，掌心下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
乌遥深吸口气，想要保持冷静。
可剧烈跳动的，不只有柳行舟的心脏。他的心跳正恍若擂鼓，在胸膛炸响。
他们终于熬过了漫长的黑暗，见到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