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风吹过,烟尘四起。
沈竹,卫平等一众朝臣收到消息,匆忙赶到的时候,禁军已经在收拾残局了。
方才还叫骂不休,意图污蔑陛下与太子太傅的陈玟,如今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两个禁军上前,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
又有两个禁军提着水桶, “哗啦”两声,将清水泼在地上,冲刷鲜血。
眼见着水花要溅到他们身上,一众朝臣忙不迭后退半步,等回过神来,又抬头去看被拖走的尸体。
街道旁,乌泱泱跪了几十个涉事官员。
禁军特意拖着尸体,从他们面前走过。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只有尸体双脚在地上拖行,发出的窸窣声。
世家众人,一个个趴在地上,脸色死白,抖似筛糠,头低得要埋进地里。
禁军刻意放慢脚步,好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他们却没有这个胆子看。
与此同时,其他禁军还在查抄府邸,一拨一拨地往外赶人。
参与谋划此事的人还真不少。
前来赴宴的世家子弟,被安排献媚取乐的乐师舞女。
甚至他们猜到,祝青臣是喜欢男子的,还特意安排了十来个风格各异的男人,席上相陪。
用这种肮脏手段,就为了攀上祝青臣。
可以想见,他们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也可以想见,若是祝青臣没看破,以为有人请吃饭,傻乎乎地就往里面冲,还不知道要被他们算计成什么样子。
李钺阴着脸,盯着这群打扮得花枝招展…… “草枝招展”的男人,紧紧地咬着后槽牙,目光狠戾。
这些世家大族,表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
怎么会有男人穿成这个样子?
怎么会有男人走路都走不稳?
怎么会有男人……他竟然还敢看过来!
李钺收紧了抱着祝青臣的手,把他牢牢锁在自己怀里,随后转过身,背对着那群人,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祝青臣,把他藏起来。
祝青臣扭了扭身子,试着抬起头:“李钺……”
话音未落,李钺一把按住他的脑袋。
“啊……”
祝青臣被迫把脸埋在李钺的胸膛里。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见。
祝青臣整个人都被李钺强盛的气息笼罩着,他只能感觉到李钺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听见从李钺胸膛里传来的,有力却微乱的心跳声。
他甚至能隔着厚厚的衣裳,感受到李钺身上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他融化。
他……
他抬起手,拍了拍李钺的肩背。
“李钺,我喘不上气……你又要把我抱晕了……咳咳……”
听见这话,李钺才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一些,拍拍祝青臣的后背,好让他喘口气。
祝青臣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轻轻咳嗽着,小声抱怨道:“李钺,你都有前科,你还不留神……你简直是铁铸的,总有一天被你抱……”
他想说“被李钺抱晕勒死”,但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李钺一直很忌讳这些,便把话咽了回去。
李钺低声解释道:“朕不是有意的,有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你看了会长针眼,所以……”
“长针眼?”祝青臣好奇地探出脑袋, “那我更要看看……”
一听这话,李钺赶忙又抱紧他。
“不许看。”
李钺挡在他面前,捂住他的双眼。
他正色道:“祝卿卿,不许看!”
祝青臣握住李钺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抬起头,朝他笑了笑:“不看就不看。”
他乖乖捂着眼睛,转过身,背对着那些人,喊了一声:“来人!”
朝中大臣听见他喊,连忙上前,依次在他与李钺面前站好,俯身行礼。
“见过太子太傅!见过陛下!”
祝青臣与李钺并肩而立,互为倚靠。
祝青臣抱着手,清了清嗓子,冷声道:“这些鼠辈,自诩高门大户,实则满腹阴谋算计,打着接风宴的旗号,要挟算计,设计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所幸我机警,陛下又及时赶到,这才没酿出丑祸。”
“沈竹——”
沈竹出列,作揖行礼:“太子太傅。”
“此案疑点颇多,尚须审讯斟酌。现将此案移交于你,由你全权负责。”
“是。”
祝青臣目光一扫,又唤了一声:“卫平。”
卫平出列抱拳:“太子太傅。”
“此案牵涉官员众多,你为武将,统领一队禁军人马,协助沈竹办案。”
“是。”
祝青臣下令的时候,一众朝臣都恭敬听着。
李钺就站在祝青臣身边,微微偏过头,看着他有条不紊,安排一切,看着他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侧脸,没忍住勾了一下唇角。
真好。
他负责杀人,祝卿卿负责善后。
他们配合默契,天生一对!
只听祝青臣又吩咐道:“沈竹,先行审问那些家丁仆役,乐师舞姬,还有那些……那些装扮妖艳的男子……”
李钺皱起眉头,猛地转头,看向祝青臣。
装扮妖艳的男子?
原来祝卿卿看见了!
那……那那那……
“倘若审问清楚,他们是被胁迫的,不要太过为难他们,从世家那边拿点银子给他们,就放他们回去吧。”
还好,李钺松了口气。
祝卿卿只是比较善良,见不得无辜百姓受牵连,没有看上他们的意思。
“至于参与此事的世家中人,你且细细审问,不可轻纵一个。”
“臣明白。”
最后,祝青臣正色道:“沈竹,卫平,别听他们胡言乱语,我不是什么世家旁支,我和他们不是亲戚,没有关系,我就是土匪出身,和你们一样。”
“不要再因为顾及我,而轻易放过他们了。”
“是。”沈竹与卫平齐声应道。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暗了下来,祝青臣和李钺也要回宫去了。
马车前,李钺扶着祝青臣的胳膊,亲自送他上去,待他坐稳之后,自己也进去了。
宫人随侍,禁军护送,马车驶过朝臣面前。
朝臣俯身行礼,齐齐道:“恭送太子太傅!恭送陛下!”
紧跟着,马车又驶过跪在道边的世家众人面前。
世家众人趴在地上,声音呜咽,好似鬼哭:“恭送太子太傅……恭送陛下……”
完了,这下全完了。
究竟是谁说的祝青臣脾气温和?
究竟是谁最先提出来,要算计祝青臣的?
祝青臣和李钺根本就是一对活阎王!
这下可把他们害惨了!
*
马车摇晃,驶过长街。
车厢里,两个“活阎王”并排坐着。
厢轿很大,祝青臣一个人坐,绰绰有余,他甚至可以在里面歪着身子睡觉。
但要是再加一个人高马大的李钺,车厢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两个人面无表情,暗暗较劲。
“李钺,你又压到我的衣袖了。”
“祝卿卿,分明是你一直在挤我。”
“这是我的马车,我不想和你一起坐,你坐到对面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的马车都是朕的马车。”
祝青臣不由地皱起眉头,怀疑地看着李钺,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李钺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反正朕要和你一起坐。”
“我不要,你挤到我了。你旁边还有这么多空位,你过去点。”
祝青臣用手推,用肘击,用脚蹬,想给自己争取一点喘息的空间。
偏偏李钺今日不知怎么了,稳稳坐定,纹丝不动,往边上挪一点点都不肯。
祝青臣推不动他,只得收回手,看向旁边的位置。
李钺不走,他走。
祝青臣扶着厢壁,刚抬起屁股,还没来得及挪过去,忽然,李钺伸手一捞,直接揽住他的腰,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抓了回来。
“诶!”
马车一个颠簸,祝青臣跌坐在李钺腿上。
李钺从身后抱着祝青臣,双手环着他的腰,把他整个儿拢在怀里。
祝青臣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钺,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坐了?”
“嗯。”
“难怪一直挤我。”祝青臣握着李钺横在自己腰上的手,帮他收紧一些, “你想抱我干嘛不直说?都快把我挤成小泥人了。”
“朕羞于说出口。”
羞?
祝青臣皱着小脸,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他。
天底下还有能让李钺害羞的事情?
李钺对上他的目光,轻笑一声,随后低下头,蹭开祝青臣的鹤氅。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先前想抱就抱,想摸就摸,不就上了个马车,怎么忽然羞起来了?
祝青臣警觉起来,问了一声:“李钺,你怎么了?”
李钺蹭开祝青臣的衣裳领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没有回答。
祝青臣更担心了。
“干嘛不说话?”
他伸手去推李钺的肩膀,李钺仍旧坐定不动,只有抱着他的手臂收得紧紧的,祝青臣想转身都不能。
祝青臣只能维持着扭着身子的姿势,努力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试图从中找出端倪。
“李钺,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中计吗?不仅没中计,还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你也拿他们开刀,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有什么不好的?”
李钺沉默不语。
“不是因为这个啊?那是因为……你又想西征了?不是不想让你打仗,只是连年征战,除了你,谁都受不住。”
李钺保持缄默。
“也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我想不出来了,李钺,跟我说说嘛。”
祝青臣摇晃着他的肩膀,软下语气,像是撒娇。
李钺终于开了口:“祝卿卿,不是你的问题,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因为埋着脸,他的嗓音沉沉的:“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他都这样说了,祝青臣也不好再问,转过身:“这样。”
祝青臣仍旧坐在李钺的腿上,但是两个人换了姿势,面对面抱着对方。
李钺高高大大的,低着头,像受伤的头狼一般,躲在祝青臣怀里。
祝青臣又摸摸他的头发,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一会儿,李钺悄悄抬眼,偷偷看着祝青臣。
——真的不问啊?
——祝卿卿,你真的不追问一下吗?
——我说别问,你就真的不问,你再问一句,我就告诉你了。
正巧这时,祝青臣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李钺眼中慌乱一闪而过,随后又恢复成可怜巴巴的模样。
他唤了一声:“祝卿卿。”
祝青臣也应了一声:“嗯?”
“那个陈玟,他说的话……”李钺垂下眼睛,欲言又止。
“他说什么了?”祝青臣不解,仿佛全然不记得了。
“他说我是暴君。”李钺低声道, “还说我是疯子。”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李钺抱着他,继续道:“我没病,我不是疯子,我很正常的,太医他们都没说我有病。”
“刚刚提刀杀人,是因为陈玟欺负你,不是因为陈玟说了我的坏话,我急着杀他灭口。”
“祝卿卿,你不要多想,我不是疯子,我不经常杀人。”
祝青臣终于明白,李钺为什么忽然这么低落了!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陈玟!
祝青臣撩起衣袖,想要去打陈玟一顿,忽然想起陈玟已经被杀了,只得作罢。
他伸出手,抬起李钺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都是嫉妒!”
“那些无名鼠辈,时时刻刻把自己祖上出过什么太傅权臣挂在嘴边,贬低我与你是旁支,是土匪,其实他们可嫉妒我们了,他们恨不得亲自动手,把我们拉下来,自己做皇帝,做太傅。”
“那些人就是十足十的反贼,他们不反,是因为朝中有我们坐镇,我不在的时候,就全靠你镇压,他们畏你,惧你,怕你,才会不遗余力地抹黑你。”
不愧是太子太傅!
滔滔不绝,才高八斗,引经据典,舌灿莲花!
“早些年,天下群雄逐鹿,那些自封为王的手下败将,在阵前叫骂,还写讨伐你我的檄文,说我们是土匪孙子,是煞星降世,必定祸乱天下。”
“我们不也没当回事?甚至我们还弄了一篇檄文来,一边看一边笑呢,你都忘了?”
“既然方才那些人也是反贼,那又何必把他们的屁话放在心上?”
“疯子又如何?暴君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帝王之位,生前身后之名,在史册里,在人心里,唯独不在他们嘴里!”
这番话,祝青臣说得认真,李钺也听得认真。
李钺颔首,握住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
“所以,我杀人的样子,不会太难看吧?”
“当然不会了!杀该杀的人,有什么难看的?”
“所以祝卿卿根本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对吧?”
“那当然了!”祝青臣用力点头, “我都快把陈玟的名字给忘了,又怎么还会记得他那些污言秽语?若不是你提起,我早都忘了。”
“所以祝卿卿觉得我不是疯子,对吧?”
“嗯。”祝青臣继续点头,比刚才更用力, “试问哪个暴君能够二十岁就平定天下?哪位暴君能够二十岁就叫外敌不敢来犯?李钺,你才不是暴君。”
李钺抿着唇角,原本漆黑的双眼染上笑意。
可是下一刻,只听祝青臣又道——
“李钺,想想十八岁的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李钺面上笑意慢慢凝固,渐渐散去。
十八岁的李钺……
十八岁……
“横扫天下,无所畏惧。十八岁的李钺,才不会为了这些胡言乱语难过,还会反过来嘲讽他们,和我玩笑呢。”
李钺哽住,试探着问:“所以祝卿卿,你更喜欢……十八岁,年轻的我?”
祝青臣似乎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正色道:“对呀,你那时候根本不会……”
等一下,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祝青臣忙不迭转回头,只见李钺又变成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了。
“不是!”祝青臣手忙脚乱,试图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了。”李钺握着他的手,语气里是和刚才一样的失落, “二十八岁的朕太过多愁善感,远不如十八岁的李钺少年恣意。”
“啊?”
“祝卿卿年方十八,和十八岁的李钺岁数一样,和他更投缘,也是有的。朕到底是年长一些,远不如李钺年轻。”
“等一下!”祝青臣急急喊停, “你不就是李钺吗?李钺不就是你吗?”
“可祝卿卿方才说,朕远远比不上十八岁的李钺。”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祝卿卿说,朕不如十八岁的李钺恣意,不如十八岁的李钺豁达,不如……”
忽然,祝青臣大喊一声:“对!”
“什么?”二十八岁的李钺看着祝青臣,不敢置信。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祝卿卿真的这样想?
祝青臣又一次按住他的脸,正色道:“十八岁的李钺就是比二十八岁的李钺好!”
“十八岁的李钺不会时时把二十八岁的自己挂在嘴边,但二十八岁的李钺一刻不停地念叨十八岁的自己,和自己比。”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比的?”
李钺弱弱道:“他比我年轻。”
祝青臣纠正:“什么他他他?那是你自己!”
李钺又道:“他们都比我年轻。”
祝青臣疑惑:“他们又是谁?十九岁的你?二十岁?”
“是他们。”李钺道, “方才那些人,给祝卿卿准备了好几个十八岁的男人,更小的也有。朕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
“干嘛要防?我又不喜欢他们。”
“你喜欢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男人。”
祝青臣试图辩解,李钺忙补充道:“祝卿卿,你自己说的。”
李钺抬眼,又用那种可怜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祝卿卿,我这几日都有认真上药,可是伤疤太久了,消不下去。我也穿了十八岁的衣裳,结果你好像没发现。”
“你穿了十八岁的衣裳?什么时候?”
“今日早晨,练刀的时候穿的。”
“那件……”祝青臣欲言又止, “你那件衣裳那么小,都短了一截,我以为你比较节俭,就没敢问你。”
一听这话,李钺更难过了!
所以,他早晨戴的是十八岁李钺的发冠,用是的十八岁李钺的长刀,祝卿卿全都没发现!
要不是祝卿卿还在他怀里,他简直想指天发问。
怎么会这样?
就在李钺黯然神伤的时候,祝青臣举起拳头,照着他的胸膛,给了他一下。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钺摇头:“在想怎么变成十八岁的自己,要不我也上山一趟好了?祝卿卿,你在山下等我一阵子,等我回来……”
祝青臣又给了他一下,解释道:“我是说过,我喜欢十八岁细皮嫩肉的男人,但我说的那个男人就是你!”
“我说我喜欢细皮嫩肉的男人,那是因为你身上伤疤这么多,我看见很难过,想帮你消掉。”
“我说我喜欢十八岁的李钺,那是因为……”
祝青臣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因为……我最后记得的李钺,就是十八岁的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又没有陪你过十九岁,二十岁,我又不知道二十一岁,二十二岁的你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记得十八岁的你。”
“我上山之前,在破庙里,一直惦记的就是李钺。”
“李钺就是李钺,天上地下只有一个李钺,我没有把你当成好几个人。”
“我说我喜欢十八岁没伤疤的男人,是因为你就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
祝青臣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结果你还冤枉我,和自己争风吃醋很好玩吗?难道我在意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李钺低低地喊了一声:“祝卿卿,是同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十八岁的李钺一直在等你,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祝青臣抬起头:“你还说‘他’?”
“是我。”李钺改了口, “我就是李钺,朕就是李钺。”
祝青臣鼓了鼓腮帮子,问:“所以你就为了这些事情,别扭了这么久?”
李钺道:“我害怕祝卿卿不喜欢我。”
他是装模作样了,故意装出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样。
可他心里的害怕担心不是装的。
文人臣子那么喜欢明君,祝卿卿肯定也喜欢,结果该死的陈玟偏偏说他是暴君。
祝卿卿这么喜欢十八岁的李钺,结果他偏偏独自过了十年,变成了二十八岁的帝王。
就算他杀了陈玟,话也已经传到祝卿卿耳朵里了。
就算他换上十八岁的衣裳,他也不再是十八岁的自己,还有一堆人排着队给祝青臣送人。
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便是如此。
他是因为太担心了,才想着扮扮可怜,好让祝卿卿安慰安慰他。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听祝卿卿说喜欢他,仅此而已。
而此时,祝青臣就跨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看着他。
李钺对上他的目光,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傻事,说的那些傻话,没忍住笑出声。
他双手握着祝青臣的腰,把他往前一带,低下头,额头抵着祝青臣的额头。
他低声认错:“对不起,祝卿卿,我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脑子都想乱了。”
“下午你不在,我一个人在寝殿,总觉得宫里空荡荡的。后来他们进宫来说,你被人欺负了,让我赶快过去,我赶来的时候,又碰上他们说那些话,我就全乱了。”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我明明派人回去跟你说,宫外的事情,我自己能料理好,谁让你赶快过来了?”
“我让的。”李钺笑了笑, “我怕他们进献谗言,挑拨我和祝卿卿的关系,就赶快让我自己过来了。”
他学自己的声音:“‘不好啦!陛下,有人在太子太傅面前,说陛下的坏话!陛下快去看看吧,再不过去,太子太傅都要被人拐跑啦!’”
祝青臣再也坚持不下去,笑出声来:“我有那么傻吗?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没有。”李钺最后道, “是我傻,我错了,回去继续反省。”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好好反省,下次不许再犯了。”
忽然,祝青臣想起什么事情:“我中午让你反省的事情,你反省了吗?”
“下午反省过了。”李钺点点头, “认真,专心,严肃,反省了一个时辰。”
“那……”祝青臣翘了翘脚,朝他勾勾手指, “先检查一下反省成果。”
“好。”
话音未落,李钺双手捧住祝青臣的脸,轻笑一声,俯身靠近。
“早上祝卿卿凑过来亲我,我一时胆怯,借机逃走了,这样不对。”
“祝卿卿亲我的时候,我应该——”
“亲回去。”
李钺低下头,用冰凉凉的嘴唇,贴了一下祝青臣热乎乎的左边脸颊。
紧跟着是右边脸颊,两边眼下,还有额头和鼻尖。
作为祝青臣早晨亲吻的回礼,李钺不间断亲了他十来口,几乎把祝青臣脸上每一寸地方都亲到了。
只差最后一个地方——
李钺捧着祝青臣的脸,目光落在他红润润的双唇上,轻轻用生着薄茧的拇指摩挲一下。
“祝卿卿……”
“李钺……”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李钺收回目光,望进他的眼里:“嗯?你想说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祝青臣道, “陈玟说的那个比墙还大的牌位。”
李钺身形一僵。
祝青臣继续问:“他说你经常抱着比墙还大的牌位哭,牌位我知道,但是比墙还大的是什么样的?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陈玟!
李钺咬着后槽牙,恨不得跳下马车,再冲回去,把陈玟碎尸万段!
祝青臣见他不语,凑上前,疑惑地看着他:“真的有这个东西吗?还是他又胡说八道?”
李钺斩钉截铁道:“对,他胡说。”
“可是……”
不等祝青臣再问什么,李钺就一把按住他的脸,继续亲他。
亲亲脸颊,亲亲眼睛,亲亲额头,再来一遍!
像头狼收着力气,不去撕咬猎物,反倒亲吻猎物。
试图用狂乱的亲吻,让祝卿卿忘记牌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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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李……钺……你……疯……了……
李那个: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小情侣在马车里就亲脸,他俩的嘴子我另有他用,留到另一个更刺激的场景再亲,小可爱们可以猜一猜在哪里亲嘴,嘿嘿,想想就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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