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过程有些波折,但祝青臣与李钺的婚事,还是在稳步推进中。
两位亲近的长辈爷爷坐镇操持,五六位凤翔老人从旁帮衬,还有十来个好友奔走相助。
陛下与太子太傅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天下,满宫的宫人,满城的百姓,都在帮他们的忙。
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安心等待便是。
这日清晨。
按照规矩,祝青臣与李钺要去城外的帝王家庙祭祖,将他们的婚讯,告知长辈。
不错,祝青臣父母长辈的牌位,也在帝王家庙里。
祝家和李家原本都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一户是流放西北的罪臣,一户是杀牛宰羊的屠户。
人丁不旺,祝青臣和李钺就是家里唯一的宝贝小孙孙。
李钺与祝青臣自幼相识,又一同长大,还险些认了对方的爷爷做干爷爷,对方的父母做干爹干娘,两家情分非同一般。
况且,不管他们认不认,祝青臣已经是李钺的君后了,他作为未亡人,料理好一切,都是应该的。
因此,祝青臣离开之后,李钺就把祝青臣长辈父母的牌位接到了家庙里,与自己的长辈一同接受香火供奉。
李钺在外面是独断专行的帝王,在家庙里,却是小辈。
每逢过年过节,李钺都会亲自过来祭拜,上一炷香,告诉他们这阵子发生的事情。
顺便……顺便托他们去天上探知祝青臣的消息。
若是探知到了,还请托梦给他,让他安心。
或许是长辈们真的听到了他的请求,李钺果真有几次梦到了他们。
可他们说,祝青臣虽然成仙了,但神仙都吸风饮露,披云挂霞,祝青臣在那儿吃不习惯,穿不习惯,过得很不好。
于是李钺急急醒来,吩咐膳房准备祝青臣爱吃的点心,命令织造局为祝青臣裁制新衣,全部供奉在他的神位前。
过了几年,李钺酒量见长,也就很少做梦了。
昭阳殿外,仪仗齐全,宫人齐整,禁军威武。
祝青臣拢着鹤氅,与李钺并肩走下石阶。
负责主理此事的沈竹与卫平上前,齐声行礼回禀。
“回太子太傅,回陛下,完事齐备,随时可以启程。”
“好。”祝青臣颔首,目光一转,却见正中间停着一驾马车,还有一匹战马。
沈竹与卫平的马在前面,所以这匹战马是……
祝青臣转过头,看向李钺。
李钺会错了意,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要送他上马车。
祝青臣略一沉吟,随后身形一转,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从李钺身边游走。
他转过身,双手拽住马匹缰绳,一只脚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干脆利落。
祝青臣在马背上坐稳,挺直腰背,故意道:“陛下柔弱,陛下坐马车吧。”
尾音上翘,像带着小钩子。
李钺低笑一声,坦荡道:“祝卿卿,朕错了。”
祝青臣微微扬起下巴:“错哪儿了?”
“错在……”李钺顿了顿, “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擅自决定你坐马车,朕来骑马。”
“这还差不多。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吃了仙果,现在身体倍棒,不会轻易风寒的。”
“记住了。”李钺用一惯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朕能上马吗?”
祝青臣翘起唇角,朝他伸出手:“来吧。”
李钺握住他的手,一个翻身,也上了马背。
两人同乘一骑。
祝青臣在前,李钺在后。
李钺双臂环着祝青臣的腰,双手握着祝青臣的手,将他整个儿拢在怀里。
沈竹与卫平无奈地对视一眼,随后别开目光,吩咐宫人把马车牵下去,去找自己的马匹,做好准备。
李钺举起手中马鞭,随行礼官会意,朗声大喊,响彻天际。
“启程!”
*
近来天色不错。
大雪新停,朝阳初升。
队伍从宫中昭阳殿出发,穿过宫道,出了宫门,经行长街,又出了城门。
前往帝王家庙的道路,早已经被清扫出来。
道路两边,衰草枯树之上,积雪未融。
日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
李钺伸出手,拢了拢祝青臣身上的鹤氅,又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热。
祝青臣摇摇头,甩开他的手:“都说我没事了。”
李钺低下头,趁着旁人不注意,用脸颊贴贴他的头发:“习惯了。”
祝青臣抓住他的双手,让他环住自己的腰,牢牢把自己锁住:“抱好。”
李钺笑着重复一遍:“抱好了。”
李钺跟狼似的,温顺地把脑袋搁在祝青臣的肩上,继续蹭蹭。
他越蹭越近,越贴越紧,从头发到脸颊,从脸颊到脖颈。
忽然, “哗啦”一声!
“护驾!护驾!”
卫平听见动静,最先反应过来,领着禁军冲过来。
一行人扛着武器,团团围在陛下与太子太傅身边,严阵以待!
李钺骑在马背上,抹了把浇在头上脸上的白雪,抬头望天。
他的头上横出一根树枝,寒风吹过,枝上积雪抖落,不知怎的,竟然准准地盖在他的头顶。
李钺竭力维持平静,冷声道:“落雪而已,不必惊慌,下去。”
卫平回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装没看见:“是……是!”
小小的骚乱之后,队伍继续行进。
祝青臣拿着手帕,回过头,准备给李钺擦擦脸。
李钺却没再把脸凑过来,只是从他手里接过手帕,自己擦擦。
祝青臣不解:“干嘛不让我帮你擦?”
李钺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了?”
“就是不方便。”
李钺一面擦脸,一面抬起头,环视四周。
林中风静树止,并无异常。
或许真是巧合……
下一刻,又是“哗啦”一声!
卫平再次大喊一声:“陛下!护……”
李钺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无妨,别大惊小怪的。”
卫平弱弱地应了:“是……”
这时,祝青臣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李钺,积雪怎么就专往你身上砸呢?”
李钺捂着头,委屈巴巴道:“我爷爷打我。”
“啊?”祝青臣震惊。
“你爷爷也打我。第一下是我爷爷打的,第二下是你爷爷。”
“啊?你怎么分得出来?”
“还有你爹你娘,我爹我娘,我把你给强取豪夺了,他们都不高兴……”
话音未落,又是“哗啦”一声。
这回李钺早有预料,一扬手,便用衣袖把落雪挡开了。
好像是有些古怪。
祝青臣抬起头,环顾四周:“爷爷!”
怪傻的。
于是祝青臣又用气声,小小地喊了一声:“爷爷?”
他试图解释:“是我强取豪夺李钺的,我是强抢民男的小采花贼,不要打他……嗷!”
一个白影迎面飞来,李钺眼疾手快,将祝青臣护在怀里。
这回倒不是落雪,这回是一只雪白的小鸟,直直地朝他们冲过来,见没撞上,又挥动着翅膀飞走了。
祝青臣睁圆眼睛,也生气了,一把按住李钺的手:“抱着!”
他就不信了!
祝青臣捧着李钺的脸,转过头,照着他的脸颊, “吧唧”就是一口!
我是小恶霸,我当众强抢寡夫!
爷爷,来打我啊!
下一刻,一阵劲风迎面吹来,迷了小恶霸的眼睛。
“嗷!爷爷,我错了……李钺,快帮我吹一下……呜呜……”
*
说来也怪,祝青臣大放厥词之后,林子里反倒安静了。
或许是因为见不得祝青臣难受,或许是因为——
祝青臣眼眶微红,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李钺:“再吹一下,还是难受……”
“好。”李钺牢牢按住他的双手,不让他伸手去揉,认真帮他吹吹, “好了吗?”
“还要吹。”
“这样呢?”
积雪越砸,大风越吹,两个人就抱得越紧,根本分不开。
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这样,他们顺利来到家庙前。
祝青臣与李钺翻身下马,整理衣冠,抬头望向家庙。
庙宇恢弘,八面殿门齐开。
祝青臣与李钺对视一眼,并肩而行,拾阶而上。
来到殿中站定,宫人手捧托盘,奉上香烛。
两人亲手接过,点燃三炷香,拿在手里,平视前方,神色严肃,目光坚定。
供案之上,就是他们爹娘爷爷的牌位。
礼官唱和,抑扬顿挫。
——陛下英武非凡。
——太子太傅才高八斗。
——陛下与太子太傅天生一对,特来告知长辈祖宗,他们不日便要成亲!
礼官刚刚念诵完毕。
风吹过,供案上,烛焰摇晃。
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
李钺与祝青臣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齐齐上前。
李钺将手里的三炷香插进香炉里,祝青臣把香递给他,小声道:“我怕烫。”
立香燃烧,香灰掉下来,在手背上燎一下,可疼了。
小的时候祭拜天神,就是李钺帮祝青臣插香,到长大了也不变,从前军队出征,他二人一同祭天,祝青臣也要李钺帮他。
李钺熟练地接过立香,同样插进香炉里。
——香已经上了,爹娘爷爷再想反对他们的婚事,可就来不及了!
李钺正色道:“礼官记一下。今日祭祖,来时天色晴朗,紫气东来,更有天降瑞雪,神鸟报喜。祭祖之时,神风吹拂,沁人心脾,香烛青烟,如莲花一般。”
“凡此种种,皆是上上吉兆。”
他握住祝青臣的手:“长辈祖宗降下吉兆,可见朕与太子太傅的婚事,乃是上天注定,天命所归。”
礼官皱着眉头,凑近一些去看:“陛下,这紫气东来,莲花青烟……”
在哪儿呢?他怎么没看见呢?
祝青臣反手握住李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用力点头,理直气壮道:“本太子太傅也看见了,就这样记。”
两个人并肩而立,交换一个得逞的默契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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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爷爷爹娘,我打算和李钺结婚,请问你们谁赞成谁赞成?
爷爷爹娘:?(这什么狗屁选项)(变成雪球到处乱砸)
臣臣:你们不说话,那就当你们都赞成!
爷爷爹娘:??(你这个小恶霸)(变成狂风到处乱吹)
臣臣:看来你们都赞成,雪球是天降瑞雪,狂风是紫气东来,耶!
爷爷爹娘:???(在地府里拗竹鞭)(就等着这两个小兔崽子过来)
小可爱们七夕节快乐!臣臣和李那个七夕节也快乐!
今天全家都有点拉肚子,所以更新晚了点,明天应该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