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不见。”从容而来的何不见纠正道。
蜀寻一时间在海中凌乱了。
不对, 虽然面前之人长得还是很好看，和之前的样貌是不一样的好看。
但这个黑发、这个圆瞳、这个气息，这明明是个人族修士啊！
古见越不是狐妖吗？为什么会是个人族修士？
古月、狐妖、内丹……
何不见, 见越……
越，越荒州？
师弟？
蜀寻不大的脑子头一回转得如此迅速，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你本来就是人族修士，只是用了古月的内丹，找跨界传送阵是为了回灵天见你师弟。”蜀寻虚着眼喃喃道。
“没错。”何不见肯定道。
听到何不见承认，蜀寻宛如被雷劈中，呆立当场。
“那……那古月呢？你杀了古月，挖出了他的内丹？”蜀寻不敢置信地道。”
“没有哦, 是古月自己将他的内丹交给了我, 他现在活得好好的，正在重修呢。”
但无论古月与何不见之间发生了什么，古月是自愿给出内丹的也好，是被挖走了内丹也罢，总之最后和自己一道去灵王殿领赏的是面前这个人。
他还输了赌局，那三成悬赏他不得不给。
蜀寻虚着眼, 感觉自己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还在海市里，周围还有许多妖族和修士, 蜀寻早就露出原型、把自己摊在地上变成一张鼠饼了。
消化完前因后果, 蜀寻颤巍巍地从自己的百宝囊中取出六十块上品灵石，连带着手中的伏龙藤一起递向越荒州。
越荒州挥了下袖子, 将这些收下，随后他后退两步走到了何不见身边。
眼见着这些都离自己而去, 肉痛得蜀寻伸出去的手指尖都颤了颤。
蜀寻收回手，看着并肩而立的一黑一白两个人, 露出个苦笑，道：“两位真人若是想要宝物和灵石直说便是，何必这样耍我玩呢？”
“倒也不是为了宝物和灵石，也不是纯粹耍你玩。”何不见笑着改用传音道，“我知道你的真身是寻宝鼠，看到你停在那个摊位前，自然也就知道那些星辰原石里有宝物了。”
“我若真是为了宝物，便可趁你犹豫时把摊位上的星辰原石全买下，这样你一样得不到宝物。”
“只是，我很好奇寻宝鼠的天赋神通到底有多么强大，与宝物之间的吸引力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么强，所以让我师弟出面和你赌一把罢了。”
“现在看来，寻宝鼠感应宝物的天赋小神通很厉害，但寻宝鼠最终能不能得到宝物嘛……”
噗。
蜀寻默默感觉自己背上中了一箭，浑身上下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是啊，他能感应到宝物有什么用，最惨的是他感应得到、但得不到啊！
而且，什么叫“不是纯粹耍你玩”，也就是说，耍他玩的成分还是有的对吧！
蜀寻看向何不见，只见何不见冲他眨了眨眼、笑得狡猾又戏谑。
一定有！
他为什么会是人类啊！他简直比狐妖还狡诈，啊啊啊啊！
也许是越荒州都看不下去师兄这样调戏蜀寻了，他出言提醒道：“还要他寻宝。”
“哦，对，我还需要你发动自己的天赋小神通，为我们寻一次宝。”
何不见收起了玩闹的情绪，肃容传音道：“蜀寻，我们此次前来海市蜃楼，是为了帮我师弟寻找能解灵魂之毒的宝物。请你帮我们感应下，沧溟世界内有这样的宝物吗？”
何不见问的是沧溟世界，而非海市蜃楼。
鲛人族主持海市蜃楼多年，水晶宫内不知囤积了多少宝物。
龙族统领海族，同样不知积蓄了多少宝物。
再加上来参加海市蜃楼的各界修士与妖族随身携带的宝物……
能解灵魂内毒素的宝物虽然稀少且珍贵，但要说哪里最可能有这样的宝物，非举办海市蜃楼期间的沧溟世界莫属了。
若沧溟世界内真有能解灵魂之毒的宝物，他能够顺利在海市蜃楼内交易到还则罢了，怕就怕有些妖族或修士不愿拿出宝物进行交易。
要是真遇见这样情况，何不见也要做另一手准备。
蜀寻眨了眨眼，道：“真人，你也说了，感应宝物和能不能得到宝物是两回事。”
“感应能解灵魂之毒的宝物倒是可以，但这种宝物十分稀少且珍贵，往往珍藏在各大势力的藏宝地中……”
对此，何不见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只用感应便好，若感应到了，怎样得到宝物，自然是我们的事。”
蜀寻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小动物的直觉让他闭上嘴没再问下去。
他闭起眼，赶紧发动了一下自己的天赋小神通。
能够解开灵魂之毒的宝物……
发动小神通后不久，蜀寻的眉间多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他的脸上也多了一层虚汗。
良久，蜀寻浑身一颤，睁开眼，道：“沧溟世界内确实有能够解开灵魂之毒的宝物，而且不止一件，至少有四件。”
“但这样的宝物大多被用禁制或法器封存起来，模糊了我对宝物方位的感应。”
“我只能告诉真人，我感应的四件宝物，都在千柱海域之内。”
“离得最近的一件……好像，似乎，就在我们这里？”蜀寻说着，疑惑地看向何不见。
何不见知道，蜀寻感应到的是黄泉水。
“剩下三件的大致方位？”
蜀寻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快速道：“都在水晶宫那个方位。”
何不见都快被蜀寻气笑了。
“我难道不知道水晶宫那里最可能解灵魂之毒的宝物？要你何用？”
蜀寻也有些心虚，他道：“真人……不是我不尽力。主要以我这个修为，让我看透封存那等珍惜宝物的禁制，实在是没那个能力。”
“真人要是对我给出的消息不满意，我的本命法器是万象罗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测算吉凶祸福，要不然，我再给真人算一次？”
“你？”何不见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蜀寻，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你若真有测吉凶祸福的法器，怎么在开始赌局前不给自己算一卦。”
噗。
蜀寻感觉自己背上又多了一把箭。
“罢了，我就不该指望你。”
噗。
“相信你我还不如相信我师弟的运气。”
噗！
这次是蜀寻心中吐血的声音。
何不见的话句句扎心，但蜀寻回想起自己满是血泪的被罗盘坑的经历，他又没法反驳。
“你你你！”蜀寻急了，“你不让我算，我偏要算。”
说着蜀寻取出自己的万象罗盘，当着何不见的面，道：“两位真人此行能否顺利解决越真人灵魂中的毒？”
在两人一妖的注视下，万象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转动，指针旋转的速度之快甚至带得罗盘盘身不断震动。
何不见都怕指针转着转着把自己转折了。
罗盘如同一个漩涡一般从蜀寻体内疯狂汲取灵力，让蜀寻大惊失色，他在心里不断地向着祖宗祷告。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万象罗盘可是本命法器，若是罗盘遭到重创，也等于他的修为遭到重创。
那他就真得退回成仓鼠，从头开始修炼了。
不要啊……列祖列宗保佑！
在蜀寻惊恐的目光中，指针旋转的速度最终还是慢了下来。
它慢慢指向了第一个格子，随后倒退回第八个格子，紧接着又划回了第一个格子。
“大……大吉！”蜀寻差点喜极而泣，“真人，大吉啊！”
“你们此行一定会顺利的！”
何不见也放松下来，笑了笑，道：“算你还有点用。”
说着，何不见手中出现一个青色瓷瓶，里面有五枚真元丹。
来海市蜃楼之前，他拿善功兑了些灵药和丹药，有合成了二十瓶真元丹，准备来海市蜃楼卖卖。
真元丹这种丹药虽然只对筑基期回复效果明显，但单就它没有丹毒这一点，就足够了。
哪有筑基期的修士不喜欢没有副作用的回蓝兼回血药呢？
何不见挥手将瓷瓶扔给了蜀寻。
“不管你算得准不准，算给你的报酬。”
说完，他与越荒州携手离去，接着去逛海市。
蜀寻收好瓷瓶，一时心中复杂。
罗盘指针的那个转法，蜀寻自己就经历过。
以他的亲身经历而言，虽然结果是大吉，但这个“大吉”的方式恐怕不如人所愿。
管他呢。
蜀寻收好瓷瓶，环顾一圈，发现刚刚还热闹的摊位现在就剩他一只妖了。
这次……又又又没拿到宝物。
而且他又一次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明明是寻宝鼠啊，论运气难道真不如区区一个人类修士吗？
在运气上，他还被何不见鄙视了。
想到这里，蜀寻不禁悲愤交加。
“啊——”
蜀寻向着天空伸出双臂，仰天大叫一声。
“我要宝贝——”
“宝贝——”
“贝——”
喊声在海水的传递下荡出去不知多远，引得整个海市和在巡查的鲛人都侧目而视。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是一些妖族和修士憋不住的笑声。
想宝贝想疯了的嘛，这种无论是妖还是人都多的是。
一时间整个海市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
轰轰轰轰……
在光线极其黯淡、近乎于漆黑的深海，一个人影走到崖边，向着下方望去。
他的前方就是一处不知多深的海沟。
这道海沟犹如海底的裂痕，又由于天帝之剑斩出的一道裂隙。
在这里，海沟两边的崖壁近乎于垂直。
由于地形的剧变、温度的差异和海水咸度的变化，竟然在这光线黯淡的海底形成了壮观的海底瀑布。
无穷无尽的海水奔涌向漆黑的海沟，激荡起极其剧烈的暗流，将崖壁冲刷得如同镜面一样光滑。
人影也被涌流冲击的不得不施展力量，才勉强固定住自己的身形。
“沉珠之渊……”他望着那连灵识都探不到底的黑暗，传音道，“天地间第一只蜃的传说是真的？第一枚蜃珠就在这下方的传说也是真的？”
一道悦耳的女音笑了两声，她仿佛贴在他的耳边，轻轻道：“我已经帮你站在沉珠之渊的入口了，你还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人影眯了眯眼，传音道：“你要蜃珠，我要海市蜃楼和水晶宫内的所有宝物？”
“没错。”女音轻飘飘的，如梦似幻，若有若无，但在黯淡的海底，是除了涌动的水流声外，唯一清晰的声音。
“那帮鲛人将水晶宫建在沉珠之渊上，就是为了镇压沉珠之渊，水晶宫就是封印大阵的阵心。”
“但幻蜃珠的力量怎么可能被完全封禁住呢？这封印大阵并非完美无缺，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每百年，蜃珠内的幻力便会如涨潮般从深渊中涌出，穿透封印大阵的禁制渗透向外界。”
“那些小鲛人便利用这渗透出来的力量，举办什么海市蜃楼。”
“除了捞点钱外，不过是借你们的生气来消耗从沉珠之渊渗出的幻力罢了。”
“封印大阵与沉珠之渊间的平衡脆弱得可笑，那些小鲛人走钢丝的技巧还算不错，但这场杂技表演是时候停止了。”
女音带着蛊惑意味地道：“只要你能在蜃楼中制造一些的混乱，只要一些血气、戾气、杀气、煞气或是……魔气，只要一些这样的负面力量，封印大阵就会被蜃珠的幻力撕开更大的漏洞。”
“到那时，我控制蜃珠，剩下的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法宝、灵器、水晶宫的珍藏、外来者随身携带的宝物，甚至是那些妖和修士的尸体、魂魄，这些都归你。”
“碧渊，这些资源足够你修炼至化神期了。”
被称呼为碧渊的人不为所动地道：“前辈高看了我，鲛人镇压沉珠之渊这么长时间，从未出过差错，水晶宫中必有大能镇守。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刚一出手，便被大能化为齑粉了。”
女音却诡秘一笑，意味不明地道：“呵，从未出过差错？”
她没有多说，话题一转：“你只需在蜃楼内挑动混乱便好。只要你身在蜃楼内，无论是鲛人还是龙宫那条小龙，都无法直接出手。”
“若他们当真忍不住出手，反而会制造更大的混乱，对大阵造成更大的破坏，那更是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