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 桑昭真的只是顺嘴说了一下嘛！
怎么狗子占地面积那么大，心眼儿那么小嘛！
他想把夏陌野赶紧从唐毓那里揪出来。那么一只小狗，抱着玉米豆的大腿, 这算怎么回事？
但夏陌野不干，桑昭一揪他, 他就呜呜叫。
不是一般的呜呜叫, 是那种带着嗡鸣的呜呜叫。就是那种狗叫前的预备动作, 一般出现在狗护食的时候。
……气得桑昭想踢他一脚。可又顾忌着唐毓在这儿，不能原地和狗打起来。
行！夏陌野非要和唐毓午睡, 桑昭还乐得清静呢！不用管小孩，小狗也不用管, 他求之不得。
桑昭挠挠脑袋, 觑着唐毓的神色, 嘻嘻笑着：“那, 那你和他去主卧睡？我睡你房间，晚上我们再换过来。”
唐毓垂着眼帘，愣了一下。
什么？换什么？交换房间吗？是说桑昭要在他床上睡一觉？那他晚上还能睡着吗？
唐毓连忙拒绝了：“没事的, 他才多大，和我一起睡就行了。”
这回轮到桑昭发愣了。
他用小猫脑壳使劲思考了一下，问：“一起睡是什么意思……睡一张床吗？”
唐毓摸摸夏陌野乱糟糟的头发, 语气含着笑，点点头：“是啊。”
夏陌野那叫一个激动啊！
他很久没有和人类一起睡了，被人类邀请一起上床睡觉, 是狗狗的荣耀！
他急忙扭着拱着，和唐毓撒点小狗娇：“呜喔！想和叔叔一起睡, 我睡你脚边就可以了，就超满足了！”
桑昭用“狗里狗气好不争气”的目光瞥了夏陌野一眼。
有和人类一起睡的机会, 怎么不睡枕头上边，睡人家脚边做什么？
睡脚边有什么掌控欲啊，得睡在他脑袋上面！
就得趴在人类的头顶睡，把肚皮贴在他脑瓜顶，前爪后爪抱着他的头！
这样才叫和人类一起睡觉啊。睡脚边，多没地位啊，真是小狗没品位的选择。
但显然，唐毓不接受小学生睡他脚边。
他看着夏陌野渴望地想睡他脚边的表情，给他吓一跳。
唐毓连忙拒绝：“不不不我又不是老爷你也不是小奴隶，睡我脚边做什么？！”
“你就睡我旁边，床挺大的，足够睡，好，来！”唐毓俯身弯腰，把夏陌野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和叔叔睡午觉，叔叔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其实，唐毓之前也没和小孩这样相处过。
他平时吧，远没有在桑昭面前这么有耐心。
不过在桑昭这里，事情总是不一样的。
桑昭的外甥长得好看，唐毓其实稍微有一点颜控的属性，喜欢长得好看的。像夏陌野这样，精雕玉琢不哭不闹什么道理都能讲得通平时也不磨人的小孩，谁不喜欢啊？
于是，哪怕唐毓知道夏陌野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而是小学生，八岁的小孩子也不用讲故事才能哄着睡了，但，他心甘情愿。
桑昭看着他俩回了房间，站在门口，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
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桑昭：……烦死了！
怎么不给猫猫讲故事！怎么对狗那么好！
他未必是在吃醋，他只是见不得狗享受到关注。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以小猫为中心的嘛，怎么小狗也毛毛乎乎地在人类那里拱来拱去？
他气鼓鼓地想着，哼，没有人给他讲故事，没关系！他是成熟的猫猫了，他可以自己趴在床上玩手机刷视频。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桑昭开启自己的装人事业后，最离不开的就是手机。
手机怎么这么好玩呢？刷视频，点外卖，买快递，吃喝玩乐手机就全部搞定了。
难怪以前的主人一只手摸摸小猫头的时候，另一只手都要玩手机。
他趴着玩，之后又躺着玩。躺在那里，举着手机，一条一条刷视频。
大数据很懂小猫咪，他平时看的都是萌宠视频，所以刷起来十条视频里有八条都是小动物。
“家人们我也捡到猫了！长毛貌美小三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猫咪……”
桑昭：哇三花确实比白猫白狗什么的漂亮多了。
“猫把你当妈妈的五种表现……”
桑昭：说得还挺对，人类研究的猫咪心理学还是有一套的！
“江沅市动物园真的太出片啦！和大熊猫一起拍到了人生照片！”
桑昭：大熊猫不是猫，是熊，大数据不要推给猫猫了！
桑昭本来机械地刷视频，内容也没有太往脑子里面进。
直到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响起。
“家人们！你说，这海獭嚼嚼嚼嚼谁发明的捏？太可爱辣！漂在水上用石头当桌子吃饭，砸贝壳类的食物吃……”
桑昭疑惑地嗯了一声。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把这条视频重新播放了一下，结束后，又回看了几遍，还是觉得很熟悉。
“好熟啊……海獭，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仔细去看视频内容。
这是一条介绍海獭习性的视频，说海獭喜欢漂在水上，胸口搭着石头砸贝类吃，喜欢搓自己的脸表示友好。
几只海獭在一起的时候，会互相拉着彼此的手。
桑昭拧着眉毛，仔细盘点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只小孩扑过来，就牵他的手。瞧着只是个单纯地被猫咪俘获的小孩，现在还看，那动作还有别的意义？！
搓脸、漂浮、砸生蚝……桑昭越想，越觉得每处都对上了。
海獭？哦对，他叫塔塔。哦，原来是这么个塔塔。
他还以为没准是因为他妈妈一口一个她做工地建筑的，所以孩子叫塔塔。
原来是海獭？
妈耶，不会这么厉害吧，出来陪着萨摩耶搞小学生团建，都远离妖管局和李主任了，还能遇见野生的妖怪？
他是野猫，萨摩耶是野狗，这就算了，怎么还有野生海獭？
桑昭一咕噜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他开始焦急地想拖着狗一起商量。
狗呢？狗来看看他猜得有没有依据，狗来看看他是不是想多了啊！那小孩到底是海獭还是被他美貌吸引的黏人小孩？
但是，狗在午睡。
狗听着温柔人类讲的睡前故事在午睡！
桑昭气得抠生蚝壳。
过了一小时，好不容易，夏陌野午睡醒了，他打着哈欠，迷迷瞪瞪，晃悠出来想喝水。
好家伙，就被桑昭一把揪住！直接薅走！
桑昭做事情很有自己的猫咪原则。
比如，他不会和夏陌野说安媞瑚是鸟。小安姐是他工作圈子里的，上次秘书处职场惊魂见狗妖的事件，已经是偶然里的巧合了，才不会总发生。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们和海獭共处一个空间，谁知道海獭会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啊？
万一海獭是那种坏妖怪呢？世界上就是存在不接受收容的坏妖怪啊，妖管局的监狱里关着的都是呢！
桑昭看小视频里，瞧着海獭也很生猛啊。万一他不砸生蚝了，改砸唐毓的头怎么办！
桑昭火急火燎把事情一说，夏陌野也激动了。
“对对对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看他不顺眼，因为他不是人！”
在小狗眼里，世界上没有坏人，如果有瞧着坏些的，那极有可能不是人！
桑昭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指出夏陌野的小狗心思：“因为他比你像小狗，你吃醋，我懂的。好了！先别说这个了，快快快，想想怎么办！”
夏陌野也想不出办法。
桑昭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一个疑点。
“不对，他怎么有活生生的，不是赛博线上的，可以线下活动的，真实的爸妈啊？”
夏陌野也恍然大不悟但很恍然：“对啊！他怎么到处玩，他都不用去幼稚园的吗？”
“凭什么！”桑昭气愤地偏题道。
怎么不上班也不上学，就因为才三四岁吗？那他爸妈呢？
夏陌野和桑昭想到一块儿去了，小狗一跺脚：“凭什么！他爸妈也不用上班，你看，周五的下午还是工作日呢，就带着他出来玩。”
桑昭回忆了一下：“我听工作人员说，他家是熟客，总过来玩。”
“不用上班的大人肯定是有钱人，是富豪。”夏陌野哼哼唧唧地说。
桑昭懂了，火速把自己新学到的名词用上了：“那他就是富二代啦？”
桑昭和夏陌野盯着彼此，无言了一会儿。
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羡慕。
桑昭按着自己的下巴，闭上眼睛，遮住眸色里的痛苦：“这种富二代的人生怎么不安排给我啊！我也可以装啊！”
夏陌野忿忿不平，狗突狗进：“咱们是装人，他是装富二代，凭什么啊！”
他想想，又说：“不过也没关系！猫也不差！猫上班一定赚很多钱吧？”
桑昭：……唔。
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了，再说就告你虐猫。”他憋出来这么一句。
不过，毕竟只是猜测嘛。
这回又不像安媞瑚那次，有神色和打不通的电话做证据。这次只有一个猜想。
而且猫狗是生活在陆地上的，海獭是生活在水里的，又没接触，素昧平生，桑昭也不会仅仅靠着猜想，就去逮住人家戳屁股掀马甲。
他俩嘀咕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主意，但没有主意，就可以见机行事，也是好事情！
就决定什么也不做。
……怎么不算是商量出来了个结果呢？算的！
之前还闹别扭的猫猫狗狗，突然紧急开了个会。现在会开完了，气氛又有点别扭了。
一米九社畜和三年级小学生，都很珍惜彼此的友谊。
可猫是有点傲娇的，但狗不是。狗眼里是不存在什么尴尬的，狗的爱就是赤诚又热烈。
耶耶拽着桑昭的手，晃了晃，主动破冰。他小小的个子，哄桑昭说：“耶耶不是和猫发脾气。”
桑昭昂着头，看似面无表情，其实暗爽着，他又哪里会怪耶耶呢？
“没事，是我刻板印象。”桑昭诚恳地说，“你肯定都改了。”
夏陌野：？？
“改”是什么意思？！
他恨不得拿脑袋拱桑昭的肚子：“耶耶！没有！吃过！”
桑昭不逗他了。但还是起了坏心思，他看着夏陌野，伸出手，说：“那你变狗给我摸摸，我们就两清，还做好朋友，好不好？”
这对夏陌野来说，简直是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嘛！他可以随地大小变。
但在起居室这里变，又怕还在午睡的唐毓醒来看见。于是，他俩商量了一下，果断去了浴室。
到了浴室，夏陌野变成了白团子，一大蓬。
别看桑昭认识夏陌野三个星期了，也见过夏陌野狗狗人人的样子好多次，还做过夏陌野的舅舅，帮夏陌野处理过麻烦，和夏陌野一起吃饭，瞧着是怪亲密的关系。
但桑昭一直没有好好摸过作为小狗的夏陌野。
而此时，夏陌野这个人类名字可以褪去，在桑昭面前的，是一只胖胖蓬蓬白白的萨摩耶。
桑昭轻咳了一下，表情仍有些矜持，开始撸狗。
他顺着小白熊的耳朵往后撸，把萨摩耶的脑壳撸出一种趔趄感，叫狗的两只耳朵颤颤巍巍左右晃晃起来。
耶耶超级配合，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桑昭。
桑昭也低头看小狗。小狗鼻头湿漉漉的，咧开嘴露出粉色的舌头。自己舔舔嘴巴子，又缩回去。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粉色舌头，于是毛是白的，鼻子是黑的，舌头是粉的，是三种颜色的狗狗。
是棉花糖一样，云朵一样，绵羊屁股一样的小狗。
脑壳撸起来最爽，rua起来又柔软又蓬松，像香喷喷的小蛋糕。小狗脑袋正着，耳朵被撸得歪过来，自己傻乎乎的，只顾着高兴地笑。
桑昭摸着摸着，一把握住了耶耶的嘴筒子。
他像捏蛋筒雪糕一样，捏着耶耶的嘴筒子，往上提了提，仔细打量耶耶。
烦死了，越打量越感觉……糟糕，小狗这玩意儿，还真有点可爱噫！
好像，有一只小狗可以摸，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桑昭面色严肃，松开了耶耶的嘴筒子：“我后悔了。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耶耶被吓得打磕巴：“不不不不！”
桑昭一本正经地提高音量，肯定地说：“我！要！你！做我的小狗！”
“咦？”耶耶想了想，这样吗？这样岂不是正好？反正他也是在做小狗啊。
“好啊好啊！”他欢快地扑上去，白白一大团拱到桑昭怀里。
夏陌野正想问，那猫有小狗了，狗是不是就有小猫了，互为宠物的美好时光开始了是吗！
结果没来得及问，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唐毓睡醒了，路过浴室门口，正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前面的话，他自然没听到，但他听到了桑昭要夏陌野做小狗，夏陌野快乐答应的声音。
……只听到这么点儿，就足以对他易受到惊吓的心理状态，带来巨大的冲击了。
他敲门，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们在洗手间里做什么，但请停止口出狂言。”
里面又窸窸窣窣了一会儿，桑昭和夏陌野出来了。
唐毓表情复杂，欲言难止，对着桑昭强调：“不可以把外甥当小狗养喔。”
桑昭心想，那还用当？本来就是养小狗。
但桑昭狡辩：“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哦哦，狗塑，对，我是他的狗塑粉。”
唐毓忍无可忍，深吸口气：“小野，到叔叔这里来。”
夏陌野到叔叔那里去之后，喝到了水，得到了摸摸。
又收拾收拾，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去下午的行程了。
——水上乐园！
下午刚到水上乐园，孩子们就都玩嗨了，家长追着逮都逮不住。
桑昭自己没有要玩的意思，他很骄傲地说：“我优雅金灿灿的皮毛不能沾水。”
唐毓看看桑昭在阳光下更明亮的橘色头发，只觉得桑昭一点谎话假话都没说。那亮橙的发色，真的漂亮明艳极了。
阳光一照，更能看清头发颜色是分了层次的。顶着这样一头小橘毛，晃眼又醒目，衬着桑昭的长相绚丽到了夺目的程度。
唐毓长长地、深深地、重重地望了桑昭一眼。
桑昭没去玩，但大家都玩疯了。
在夏天来水上乐园，热是会热，但爽也是真爽。
尤其这里设施种类很多，服务也全面，人工造浪掀着一波波的仿真海浪，掀起一阵阵小声。
环着水上乐园的是联通室内室外的漂流河，水滑梯也多种多样，各种高度和尺寸的都有。
什么大回环水滑梯，什么旋风水滑梯，有可以直接滑的，也有可以坐橡皮艇、水滑板，或者套着游泳圈滑的。
夏陌野特别喜欢滑滑梯，他滑到玩到一半，大老远跑过来和桑昭急切地说话，说要桑昭帮他看看，他的尾巴有没有跑出来。
“我一直在滑滑梯，总感觉尾巴滑出来了。”
桑昭无语地凶他：“没有的事！”
他就哒哒哒又跑去玩了。
桑昭坐在一块漂浮板上，四处看热闹。他看唐毓牵着鸭子的游泳圈，到处逮夏陌野都逮不住。
他正想幸灾乐祸一下，结果头顶的淋水设施一开，对着下方的桑昭，兜头就是一下。
桑昭不愧是猫咪，那叫一个灵敏！直接一个后仰，连着反扑，带着漂浮板逆着淋过来的水幕直接卧倒前行！
躲了过去，他才慢慢地爬起来，摸摸自己的干燥的头发和衣服，满足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桑昭满意极了。
玩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才陆陆续续离开。
桑昭他们走得比较晚，夏陌野真的很难抓。不过，小狗还是很听话的，即便恋恋不舍，但也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桑昭和唐毓去吃晚饭了。
因为虽然也喜欢玩，但还是最喜欢吃饭，嘿嘿！
等到吃了晚饭之后，就要开展这个夏令营的拓展活动了。
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到处布置得童真童趣的，孩子和家长都坐那种小板凳，靠得很近。
有好几个外教过来授课，从一进门开始，就全部是英语沟通了。
于是桑昭就开始看热闹，毕竟听是听不懂了嘛！
但流程还是明白的，一看老师叫一声，小孩就上去讲话，估摸着就是自我介绍。
唐毓人好，专业，貌似还有点强迫症。吃晚饭的时候，还辅导夏陌野准备了英文的自我介绍。
可惜夏陌野记不太住，总共说出来的就两句话。
桑昭的词汇量还比不上有英语课的小学生呢，他用得最熟练的就是okok。
他听不懂，但小狗朋友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桑昭还是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在结束的时候，使劲给他鼓掌。
桑昭不会觉得什么这样鼓励孩子会不会惯着孩子，要不要矜持一些叫孩子学会谦虚。
小猫没有复杂的想法，小猫只想朋友快乐。
唐毓坐在桑昭身边，看着他为了夏陌野鼓掌欢呼，看着他一把搂住下台的夏陌野，高兴地叫道。
“英语！你在说英语！你简直是我们的骄傲！！”
夏陌野也激动极了：“我简直不像我了！”
唐毓：……你清醒一点！
只说了两句话，是所有学生里说得最少的，发音也一般般，这样……也没关系吗？
他不禁沉思，这个家庭，是什么教育方式啊？好开朗啊！怎么会这么开朗！
唐毓被他俩的阳光健康给刺激到了。
桑昭的画风，的确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别的家长在说：“刚才那个发言怎么含混了？是不是背得还不够熟练？”
桑昭说：“你说英语！你真强啊！你看我还给你拍了照，把你帅气的模样记录了下来！”
别的家长在说：“快准备一下后面的第二外语部分，别干坐着！”
桑昭说：“要吃点什么吗，我看楼上露台有卖冰淇淋的。”
别的家长在说：“快去和外教说话，大大方方的，别萎缩着窝囊样儿。”
桑昭说：“天啊我回想了一下，你真的是太帅气了，你想想看，你多了不起！”
唐毓其实没明白，了不起在哪里。
但桑昭，实在是像唐毓梦里才会出现的家长。
唐毓之前也想过，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来一个桑昭。
不那么聪明，瞧着也没怎么上过学，文化水平有限，但一点儿都不自卑内耗。
他像是有着自己的精神世界，很用心地在生活，活在自己的维度里，只关注自己土地里生长出来的雏菊野草，芦苇麦粒。
现在唐毓看见，他们家庭风格就是这样的，唐毓就真的，突然有些羡慕。
他收回盯着桑昭的目光，又望回讲台上。
大家都自我介绍完，工作人员又请家长们用第二外语说了几句，氛围很学术，一时间到处都是外语，搞得桑昭头昏脑涨。
外教领着大家做活动，教大家学习各国语言的你好谢谢之类的简单基础用语。
后面还试着读诗，培养学生对于外语的爱好。
桑昭不太喜欢上课，尤其外语课，就有些犯困。那些各国语言，在他耳朵里像是噪音，听也听不明白意思。
唐毓坐在他身边，和夏陌野一起跟着老师读诗。
夏陌野读得千奇百怪，听起来像是大叫或者干呕，每个音节都走向了它不该在的地方，很有创意，听着像是要创死谁。
桑昭偷偷捂着耳朵。
可他捂住了一会儿，就又把手放下来了。
因为唐毓开始给夏陌野做示范了。
唐毓读诗很好听，那些晦涩难懂的音节，虽然还是不懂，可听着像是有独特的韵律，连起来仿佛是在唱歌。
桑昭坐在小凳子上，托着下巴听。
也是听不懂，但他双标，他觉得比夏陌野读得好听多了。
唐毓专注地教了夏陌野一会儿，夏陌野开始耍赖了。夏陌野本来站在那里，唐毓坐在小凳子上，搭着小孩的肩膀，膝盖上放着老师发的读写卡，唐毓一点一点读给他听。
但夏陌野什么也没学会，一直在唐毓怀里挣着往外拱，想和朋友去玩，不想缩在唐毓这里读诗。
唐毓没办法，松开手，夏陌野滋溜一下子就跑了！
他回过身，摇摇头，无奈地和发呆的桑昭说：“这不就是来玩的嘛，你不担心他学不到什么东西吗？那费用不就白花了吗？”
桑昭无所谓啊。
费用是夏陌野出的，桑昭摊摊手，只说：“没关系，高兴不就行了？你看。”
他指着到处跑来跑去的夏陌野。
“他多高兴。”桑昭替小狗朋友快乐起来。
唐毓默默了一瞬。
是啊，他多高兴。
玩得开心不就足够了吗，要小孩额外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流连在夏陌野快乐的身影上。他看着那个八岁的孩子，像是看到了许多年前，许多个夏日里，那个苦闷的自己。
唐毓对着桑昭，轻叹一声。
只是一声幽幽的喟叹，仿佛穿过时间的长河，消弭掉带着压力的期许，终于落到此时此处。
唐毓突然说了一句西班牙语。
尾音轻巧地落下，像是点破了一颗晶莹的肥皂泡，绽开的那一瞬间，透过破碎的水珠瞧见了七色的虹光。
桑昭警惕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他不懂那个词，或者是词组还是句子是什么意思，缠着叫唐毓解释。
唐毓眉眼间有几分狡黠，他说：“是说等下回去，一起吃夜宵的意思。”
“真的吗？”桑昭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小猫咪，岂能轻易被玉米豆骗到？
他咕哝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如果是说回去吃夜宵的话，那玉米豆的神情那么温柔做什么？
唐毓对夜宵有那么深的感情吗？就那么喜欢吃夜宵吗？喜欢到提起夜宵，眼神都像是融化的雪水一样清澈吗？
不对劲！
桑昭闷着头想，唐毓就在他身边笑。
桑昭反应过来了，气得直叫唤：“你欺负我！”
唐毓笑得眉眼弯弯的，却连连摆手，不肯承认自己欺负他：“我怎么欺负你？”
他不承认，没关系，桑昭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你仗着你比我聪明，就骗我，怎么不是欺负我？那个词什么意思？好哇，你是不是在偷偷骂我？你骂我什么？”
桑昭怎么想，都觉得唐毓不肯说，一定是因为唐毓在偷偷骂他。
不然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那个西班牙语，是很坏很坏的词吗？
唐毓吸了口气，像是噎住了还是憋住了。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没说话，重重看了桑昭一眼，叹口气，干脆起身去逮夏陌野了。
桑昭就很郁闷。
干嘛？不肯和他说话了？话也不说清楚，可恶玉米豆。
关键是，他记忆力一般般，他根本没记住那个词还是句子的读音，他想查都没地方查！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旁边一位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小学生，夏陌野的同学，拖拽着自己屁股下的小板凳，凑过来，戳了戳桑昭的胳膊。
“大哥哥，我教你。”
小学生会一点东西，有些好为人师，很兴奋地指指点点，自己知道些什么，就要赶紧告诉桑昭，跃跃欲试的样子可爱极了。
“咳咳！”小学生故意清清嗓子，说，“刚刚那个，是西班牙语里的一个昵称词。”
“说的是，小孩子、小精灵的意思。”
桑昭啊了一声。
“……啊，是这样。”他抿抿嘴，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谢谢你！”
小学生得到了大人的感谢，高兴地拖着板凳回去了。留下桑昭继续坐在那里，在心底将翻译解释重复了一遍。
桑昭抬眼，去望着唐毓的背影，正看见他后脖颈团着的小啾啾。
那小啾啾卷着绒绒的发尾，随着唐毓的动作，而摇晃着。
小橘猫咪的目光被逗猫棒吸引，橘猫咪一边被逗猫，一边想，是吗？橘猫是小孩子吗，是小精灵吗？
奇怪，玉米豆明明没有夸猫可爱，也没有夸猫漂亮，猫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被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