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什么时候这么善解猫猫意了？
之前, 李主任不是那种大魔王形象吗？就是在桑昭心里，会用蜜雪冰城的两块钱冰淇淋，骗小动物去给她打工的大魔王！
要知道, 她闲着一点儿的时候，都不在自己办公室里面摸鱼的。
她喜欢在妖管局里面乱晃, 尤其喜欢去看小妖怪们上课。
据上过学的妖怪们说, 李主任就和他们学校里的教导处主任, 或者是班主任是一样的。
有时候就在后门位置探着脑袋过来看，逮逮偷偷走神玩手机或者是聊天说话的小妖怪。
她工作内容明明不包括这个, 但她很喜欢这样做。
她说这样做很好玩，很过瘾, 尤其逮住一排毛绒绒, 一只一只脑壳敲过去的时候, 她简直高兴得压不住嘴角。
桑昭不明白她这是什么爱好。
但, 很明显，李主任真的有点可怕的。
可这么可怕的人类，居然逮住他的错误, 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桑昭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了。
这是哪里啊？这还是地球吗？这还是人类社会吗？怎么李主任脾气这么好了？
桑昭感觉他心情的起伏，真的是大起大落。
李主任找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李主任会很生气呢！
但李主任不愧是李主任。她对这事儿看得开, 因为她做基层收容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识过的事情太多了。
这个事情在她这里已经不算什么大事情了。见识过的奇葩事情多了，在一众奇葩妖怪的奇葩故事里, 安安分分谈恋爱的桑昭和唐毓，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所以她并没有小猫预想中的生气或者是惊诧。
她像只是平常地来了一趟, 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做了一下心理疏导安抚情绪, 之后就又可以从容地离开。
甚至唐毓之前的威胁，李主任都没有当一回事儿。相反，她还觉得很可爱。
她看到了唐毓保护小猫的决心。
当一个未知的世界，就那样打破了一个人类的世界观和逻辑思维，堂堂地展露在他面前的时候。不是每一个人类都可以立志接受，甚至接受后，反过来保护那未知世界里的爱人的。
喔，不是爱人，是爱猫。但是一样的，爱人小猫嘛。
李主任对唐毓的印象还挺好。
桑昭送李主任离开的时候，和李主任一起在写字楼楼下走了一大圈儿。
他之前见着李主任，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要么就是他小猫猛猛变人被李主任逮住了，要么就是他打人要李主任过来派出所接他。
这次，算是他和李主任相处得很平静的时候了。
桑昭瞧着面色带着些疲惫的李主任，小猫的心思也是愧疚了几分，带着些好奇，桑昭问道：“那我就继续和他好好在一起啦？”
李主任瞧着不太担心桑昭的样子。
倒是有些担心桑昭的老板，担心唐毓。
“我之前和他谈合作的时候见过几面，但都没刚才的那次见面闹得僵。”
李主任直白道：“他有点儿恋爱脑，你发现了吗？我说什么他好像不太在意，但只要涉及到你一点儿，他眼神都凌厉起来了。”
“就很奇怪。”李主任使劲想了想，但是也没想明白。
桑昭问：“奇怪什么？”
李主任：“嗯……奇怪他真的和笨蛋小猫恋爱，那不是很欺负小猫吗？”
她理解唐毓为什么喜欢桑昭，所以就更觉得新奇。
被桑昭吸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桑昭漂亮，真诚，活泼贪玩，热爱生活，见到路边的草都会高兴。和这样的性格恋爱，会被带动到积极起来，会收获到高到离谱的情绪价值。
小妖怪们，其实都很会爱人。
小猫就更是啦。
他只是读不好书，但他真的是很好的一只小猫咪。
李主任看见唐毓也栽倒在小猫的爪心，就真的感慨。哎，现在的霸总，已经不喜欢什么清纯小白花了，改喜欢性感小猫咪了，真是很搞笑的事情。
桑昭挠挠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有啦，玉米豆才没有欺负我呢！我欺负他，他也不还手的。”
“好像我做什么，他都觉得很可爱的样子……总感觉之前他是带着笨蛋滤镜看我，现在知道我是小猫了，就改带着小猫可爱滤镜看我了。于是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很可爱，真可恶，真气。”
说着说着，桑昭还不高兴了。
李主任低头捋捋自己的夹克衣角，含着笑意，听着小猫的话。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收容小猫的那天。
那天，她本来都下班了，开车去一家订好的餐厅吃饭。结果就在她停好车，过马路去餐馆的时候，在马路边瞧见了一只小橘猫。
小橘猫看着还怪聪明的，很警惕地盯着路过的人群，昂着头，路过一个人，猫就看一个人，像是在挑什么的样子。
李主任虽然人已经下班了，但看到这幅场景，加班工作的DNA还是动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看错了，刚摇摇头想去吃饭，临走前就又看了小猫那里一眼……
发现小猫已经不见了，就剩一个男生，坐在长椅上，愣愣地瞧着过路的人。
李主任快步走过去，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不是光着的，穿着一身浅棕色的连体大兜布，像是件袍子，也像是个泡脚桶的套。
妖怪化形的时候，一半的妖怪都是光着的，另一半的妖怪修为会强一些，他们会拟态出来自己潜意识里面印象最深的一套衣服，给自己穿着。
真的穿上人类的衣服后，拟态的衣服就消失了。
……所以他们本质上还是光着，只是没人看见他们光着的屁股。
李主任见过很多正常不正常的衣服，但是这种看着很平常，没什么不对劲，但仔细一看又哪里不对劲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有这样的大袍子呢？这是什么衣服啊。
后来李主任想方设法，叫桑昭穿正常的带着白色小猫头的T恤，桑昭还不同意呢。
“我妈妈捡到我之后，没有猫窝给我睡，就把我放在棕色的毛巾里面养着，就睡在她枕头边。”
“这个衣服好，很像我妈妈给我睡的毛巾呢！”
李主任提起刚收容桑昭时候的事情，说：“记得吗，你死活不穿衣服，就说你的那袍子是你妈妈给你睡的毛巾，你喜欢穿毛巾。”
“嗯，我记得。那时候我刚刚假死离开妈妈。她还叫我变人的时候，不光着屁股，妈好，猫好，给我穿衣服叫我妈生毛巾袍子消失掉了的人坏。”
桑昭幽幽道：“就是你坏。”
李主任轻咳一声：“少玩点手机，在网上都学了什么话啊这是。网瘾猫。”
桑昭扭捏两下，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呢！就是，我和人类恋爱。”
“没有怪你。但你恋爱确实很快。”李主任感慨着，“捡到你还是一晃眼之前的事情，现在不到半年呢，你就恋爱了。”
李主任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在碧波无垠的天际前，对上小猫琥珀蜜糖色的眼睛：“我当时希望你幸福，我希望你们每一只都幸福。”
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爱的确很美好，可人类给予出去的爱意，瞬息万变。”
她在这个瞬间，想到了很多人类的丑态。
明明最开始接受了小妖怪们的爱意，最开始也享受着小妖怪们的赤诚和真心。
可是，随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冲突，亏欠的道德资本不断地磨灭着真心，到最后，往往也是人类崩溃地喊出一句——“你又不是人。”
你又不是人，我又知道了这些事情，现在我想分手都不容易，我宁可当初没爱过你。
于是，他们分手。往往也是见证了小妖怪们幸福眼神的李主任，她又要去消除掉人类的记忆。
爱着的时候，坚定地接受一切，不肯被消除记忆的同一个人，又迫不及待地消除掉记忆，只为和妖怪分手，回到正常的生活里去。
人类回归到以前的生活，情侣的故事里面只有一方还在铭记着他们的故事。
妖怪带着受到伤害的回忆继续生活下去，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李主任总是不希望他们受伤的。
桑昭应了一声，想想，欢快地说：“他不会那样的。”
这样的话，李主任听过无数次。她不当回事，她也不以为意，但还是保持礼貌地听着。
她其实有些不耐烦，因为她都能预想到桑昭会说什么话。
——“他不会那样做，因为他爱我。”
——“他不会那样做，因为他答应过我。”
——“他不会那样做，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但，超出李主任的预料，桑昭说的是。
“因为，他是个很好的人。”
桑昭认真地瞧着李主任，眼神清澈，想起唐毓，和李主任说起唐毓，他眼睛明亮，神情自在极了，快活得不得了。
“他很温柔，很有责任感，有同情心，也很有耐心。”小猫的形容词有限，词汇量不够，但他努力把自己知道的好的词，都用在唐毓身上。
总结呢，就是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桑昭道：“所以，哪怕爱意瞬息万变，我也相信他。我相信他此刻笃定真实的爱意，也相信他以后如果真的不爱我了，会体面周全，不会伤害我。”
李主任看着他，简直不像是在看小猫咪了。
像是在看什么大老虎。
妈呀，凭什么说小猫是笨蛋啊，这叫笨吗？这明明叫通透！
李主任心情复杂地过来，又心情复杂地回去了。
留着桑昭回了公司，路过秘书处，给了表情复杂的安媞瑚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然后溜进总裁办，把凉掉的关东煮吃完。
唐毓有些别扭。
他觉得自己刚才发挥不好，给桑昭的领导没留下好印象。
“我应该给你领导留个好印象的……我态度太强硬了……我怕她把你抱走，那我就没有小猫了。”唐毓低声说道。
桑昭啃着萝卜：“她抱我干嘛？她顶多是把我牵走。”
他和唐毓吐槽：“她可厉害了，我们都怕她。不像哥哥，哥哥对我好。”
说完，桑昭啃着萝卜，嘴唇上亮晶晶的都是萝卜沾着的关东煮的汤，还对着唐毓傻乎乎地笑。
看着唐毓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不安，桑昭就找话题和唐毓聊天。
“你之前不是说，要攒猫毛给我做被子吗？攒猫毛，纺线，织被子，现在做到哪步啦？”
唐毓：“猫毛不够织被子，所以……”
桑昭就扮可怜：“所以我没有被子了吗？所以我睡觉的时候要冻着自己了吗哥哥？”
唐毓见不得桑昭可怜兮兮的样子，急忙说：“没事，慢慢攒，肯定有的。”
“但手里攒的毛，我其实，我拿去钩了一双小拖鞋。”
桑昭一听，他不问拖鞋什么样子，也不问唐毓为什么要钩拖鞋。
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问：“一双？一双拖鞋？可是，哥哥，我有四只脚啊！”
唐毓也没办法：“猫毛不够了呀。”
桑昭真的很好奇猫毛拖鞋，就吵着要看。但唐毓是在家里做的，他又不是在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一边看方案标书，一边给有四只脚的小猫男友钩拖鞋。
只好下班之后，拉着桑昭回他的家，给桑昭看小猫拖鞋。
桑昭又发现了唐毓一个优点，嗯，从不无故旷工，下了班才走人。
是个很忙，很负责的总裁！
坐在副驾驶，桑昭也不老实。桑昭吵着要听音乐，唐毓就把手机立在车载屏幕边的支架上，连着蓝牙，给桑昭放音乐听。
桑昭听了一会儿，觉得一般，就靠在那里去玩手机了。
他刷了两条视频，刷到了一条很搞笑的，就顺手分享转发，发给了耶耶的微信里。
耶耶都放学了，自然是秒回桑昭。
【哈哈哈哈哈笑得耶耶汪汪叫！】
桑昭：……那不然怎么叫，可不就是汪汪叫嘛！
他想拿着手机，把视频也给唐毓看，但唐毓现在开车呢，看不了。
可桑昭又觉得真的很好玩！
他想想，就也转发给了唐毓的微信。
唐毓的手机就支在他身边，桑昭这么一转发，唐毓的手机噔噔就响了两声。
声音最刺激小猫的感官，桑昭下意识就探头去瞧，发现唐毓亮着的手机屏幕里，上方弹出了消息提示。
可吸引到桑昭的，自然不是他自己知道发了什么消息内容的提示。
而是唐毓给他的微信备注。
桑昭想，唐毓给他的微信备注肯定改过！之前唐毓备注的肯定不是这个。
这个、这个真的有点儿吧……
两个字的，桑昭认识的，这两个字组成了唐毓精心取出来的个桑昭的备注——
备注是，【坏咪】。
这两个字，带着点儿打情骂俏的涩情感，有些骚包，瞧着不像是正经人会叫的。
他也的确不是正经人嘛，他连人都不是，但他可算得上是正经小猫的喔！所以这么看的话，那不是正经人的是谁？不是正经人的另有其人！
就是唐毓，玉米豆不是正经人！玉米豆给男友微信备注是坏咪。
坏猫就算了，写的还不是坏猫，是坏咪！
桑昭幻想了一下唐毓这么叫他的样子……桑昭缩回去，默默靠在椅背上，不吭声了。
唐毓清清嗓子，意识到桑昭是看见了。他现在也进化了，没之前那么容易羞窘了。
当着小男友的面儿，也没那么强的罪恶感了。被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他耳根有些涨红，但还是比之前进步了。
现在，他还会用话撩拨桑昭了。
唐毓：“喜欢吗，新名字？”
桑昭抱着胳膊：“叫我小橘豆，我也接受了，可怎么又改了这个名字？”
他故意叹口气，装成自己很低落的样子。
“我之前做过两次宠物猫，后来装人之后，从以前妈妈那里，捡字来做自己的名字，可以捡到桑和昭这两个字。”
他故意轻笑一下：“我从你这里也能捡到两个字，是坏和咪这两个字。”
唐毓现在涨红的不仅是耳朵了，现在脸都高温了。
桑昭叹口气：“哎，我是真不爱学习，这怎么还不如我全文盲的时候呢？怎么越学越回去了？”
搞得唐毓接下来的路程里，都不怎么说话了。
他明明比小猫年纪大些，社会经验更是丰富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可就是玩不过小猫！
哼哼，人类一败涂地！
到了唐毓家里，桑昭就要看猫毛拖鞋，唐毓去找出来，递给桑昭。
真的是很小的一双拖鞋，薄薄的底，横着一条带子，轻飘飘的，一看就没用多少猫毛。
桑昭想试试拖鞋。拖鞋只有一双，但小猫有四只脚。可小猫乐观，小猫想，一双拖鞋四只脚怎么了？不是难事！
他对着有些内疚没做四只鞋的唐毓，说：“你看，一双，两只鞋，也很好！”
“两只鞋，四只脚，穿法多啊！可以前脚穿，这样就是手穿拖鞋，可以后脚穿，这样就是脚穿拖鞋！”
桑昭一说起来，那创意简直是嗷嗷嗷地往外飙啊。
“可以侧面的两只脚一起穿，这样就可以练习平衡度！而且，从侧面看过去，会觉得小猫四只脚都穿了鞋，这个叫什么，叫皇帝的猫新鞋！”
唐毓已经开始捂脸了。
但，桑昭还没说完。
“也可以左前脚和右后脚一起穿，或者是右前脚和左后脚一起穿，这样斜着看过去的话，就很有特色！什么特色呢？就是小猫表演才艺的特色，呃，小猫穿鞋的特色！”
唐毓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他笑得肚子痛，腹部的肌肉都发紧了：“别、别说了。”
“我给你补，我给你补两只鞋，我一定补。”他这么说。
可现在又补不出来，现在只有一双鞋。
桑昭很想试试。
他就把猫毛拖鞋放在地上，自己变回小猫，抖着爪子，把两只前爪都伸进了猫毛拖鞋里面去。
小猫的爪，本来就是毛绒绒橘乎乎的。桑昭和别的猫可不一样，他没有什么白手套的，他每一根毛都是橘灿灿的，只是橘色分深浅而已，但都是橘色的。
掉下来的毛也是橘色的，用掉下来的毛织成的拖鞋，也是橘色的。
只不过，颜色是很淡啦，有点儿偏向于淡的黄色，但是还可以说一句是橘色的。
所以，现在，是橘色的小猫脚伸进了橘色的拖鞋里面，桑昭抖了抖爪子，小猫鞋就往下掉。
他急忙用另一只爪子去捞。
可现在爪子又不是人类的手，人类的手很灵活，可以拿起来东西，可以接住要掉下去的东西，可小猫的爪爪是圆乎乎的。
小猫接东西的动作，看着也是捞，瞧着也像掏。
很不灵活，但勉强按住了要掉下来的小猫拖鞋。
桑昭按着拖鞋，爪子往里面挤了挤，这样穿着比较牢，不容易掉。
穿上了新鞋，就要走两步看看。
可是小猫爪子上的神经其实很多，肉垫也很敏感，本来就不适合穿鞋的。穿双鞋，走两步，一直要克制住抖抖的本能。
因为下意识地就会想抖自己的爪子，把爪子上的东西甩掉。
一边克制着本能，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新鞋，小表情看着都很扭曲很复杂，有点儿愁眉苦脸的样子。
可其实桑昭挺高兴的！是玉米豆做的手工鞋哎！现在手工鞋都很少咯，何况是爱人用自己的猫毛做的手工鞋？
小猫荣幸！小猫喜欢！
小猫拖鞋看着也是有点儿可爱的，尤其是，桑昭蹲坐在那里，支着脚，自己看自己的爪子。
他还把爪子支棱起来，歪着脑壳，去看猫毛拖鞋。
唔，其实，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现在桑昭是在用爪子穿鞋。
与其说这是他的脚，不如说这是他的手。
手穿拖鞋，就很奇妙。
桑昭艰难走到唐毓身边，唐毓在他试着穿鞋的时候，就蹲在那里瞧他了。
他走到唐毓脚踝边，支着自己的小猫脚，和小猫拖鞋，给唐毓看。
唐毓一时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唐毓被可爱到脑子都有些发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