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了?这么久。”裴景臣握上苏清词的手,脸色大变,“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清词说:“去卫生间沾到凉水了。”
裴景臣忙用自己的双手焐着,余光感觉到苏清词的视线,哭笑不得道:“干嘛一眼不眨的盯着我看?”
苏清词敛回视线,将头朝右侧一歪,靠到裴景臣的肩膀上。
裴景臣一愣,心中涌出一股暖流,笑着问:“累了?”
苏清词摇头说:“没有。”他只靠了不到一分钟就起来了,裴景臣心里跟着空了一下,有些意犹未尽的抿抿嘴唇。
苏清词问:“苏董没来?”
裴景臣点头,说确实没看见。苏清词暗暗吃惊,雾霖跟皮特财团有生意做,去年为了这个,苏柏冬不惜伏低做小苏清词出面搞定薇薇安,如今合作伙伴的千金大小姐订婚,苏柏冬却缺席,这不合常理。
正寻思着,远处司仪已经开始主持了。苏清词恍然察觉更不对劲的地方,订婚仪式,两个新娘的双方父母居然都没来?亲戚也没有,主持台上就司仪一个人当光杆司令,在说到有请二位新人的时候,服务生从外拉开大门,薇薇安和她的未婚妻手挽着手,从紫藤下的回廊中漫步而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薇薇安”,用的是俄罗斯语,冲过来的是皮特财团董事长,薇薇安的爸爸。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所有宾客包括苏清词和裴景臣在内,全是懵的。
只见皮特董事长大刀阔斧的冲到薇薇安面前,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耳光!皮特夫人踩着高跟鞋紧跟其后,没有动手打人,却怒目圆睁,居高临下的恶狠狠的瞪着周俊杰。
订婚仪式进行不下去了,众人欢欢喜喜的来,一脸懵逼的走。
后来苏清词他们才知道,原来薇薇安和周俊杰的爱情是不被家里人同意的。首先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薇薇安出身豪门,和中产阶层的周俊杰差太多了。其次,薇薇安这样的出身,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爸早就为她物色了商业联姻的对象。
薇薇安跟家里大吵一架,抗争无果后,一意孤行的自己举办订婚仪式,自己手写请柬发出去。薇薇安就是要隆重,要把能请到的商界巨鳄全请到,让媒体云集,跟全世界证明和心上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我不会屈服的。”薇薇安在电话里哭着跟苏清词说,“我就怕俊杰坚持不住,我怕她先退缩。”
苏清词问周俊杰什么意思?薇薇安哭的更厉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我被我爸带走时,她只远远看着我,既不叫我也不拉我,我拼命的喊她,可她没有回应我呜呜呜……苏老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呀?”
苏清词根本不用想,他的性子那么极端,只会做出比薇薇安更任性更疯批的事情来。区区家里的压力就想让他放弃裴景臣?怎么可能!
薇薇安泣不成声的说:“后来俊杰到我住的地方来找我,我爸看得严,把我圈禁了,我俩只能隔着窗户说话。我说咱们私奔吧,咱们去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好好生活,可她没有答应,只问我要你画的那幅肖像画,我哭着问她只要画,不要我这个真人吗?”
苏清词沉默良久,等到电话那端的哭声减弱了,他才说道:“薇薇安,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是没有结果的。只有双向奔赴的感情才能长久。”
薇薇安哭的嘶声力竭,故意说:“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苏清词让薇薇安自己想清楚,挂断电话时,窗外秋风瑟瑟,愈发萧条,苏清词恍然想起快霜降了。
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裴景臣提议吃火锅,说红红火火暖暖和和,这一整个冬天都不怕冷了。
苏清词心说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歪理邪说,但换衣服跟裴景臣去火锅店还是相当积极的——那可是火锅呀,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火锅的不尊重。
鸳鸯锅热气腾腾,诱人的红油辣椒滚烫,窗户蒙上一层水汽,苏清词等菜时无聊,用拳头印上去,再在上端画五个点点,画成一只小脚丫。
等菜上齐,苏清词去自助区调料回来时,发现一只脚丫变成了一对儿。
吃完火锅,浑身上下暖暖烘烘,苏清词先走出火锅店,裴景臣是后出来的,从后面牵起苏清词的手,揣进自己的风衣口袋里。
“不冷。”苏清词说。
裴景臣笑了下,还是揣着。
他们散步朝家的方向走,忽然看见路边有卖烤地瓜的,苏清词只多看了两眼,在路过的时候裴景臣驻足,问小贩买上两个。
烤地瓜冒着热气,还挺烫手的,裴景臣一边剥皮一边吹凉,然后双手捧着递给苏清词,苏清词咬上一口,软糯香甜。
裴景臣失笑,伸手指抹掉苏清词鼻尖上蹭到的煤灰。
他的手被烤地瓜焐热,刮到鼻尖时,有点烫。苏清词看他一眼,从兜里拿出方才吃火锅没用完的湿巾,自己擦了擦鼻子:“好了吗?”
“嗯。”裴景臣再伸手,轻轻为苏清词抹掉嘴角沾到的地瓜瓤。抹掉之后,指腹意犹未尽的在嘴唇上流连,徘徊。
裴景臣眸色很深,目光化骨,他缓缓靠近,微微垂头。苏清词侧过脸,后退一步。裴景臣僵了僵,摩挲在苏清词唇瓣上的手指也偏了航,无措的垂落。
“小词……”
“走吧。”苏清词打断他。
裴景臣藏起眼底的苦笑:“回家吧。”
烤地瓜很快就凉了,被它烫热的掌心也失去了温度。苏清词想把手从裴景臣的口袋里抽回来,可裴景臣紧紧抓着不放,他试了两次未果,只好作罢。
回到家里,裴景臣就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第一时间蹲下帮苏清词换鞋。但这次苏清词比他快,自己拿了拖鞋,自己换上了,然后正色的对裴景臣说:“我自己可以。”
裴景臣“嗯”一声,想借苏清词换下的外套,却被苏清词绕过他,挂到衣架上。
裴景臣进屋开灯,又去厨房倒了水,苏清词喝一口,被裴景臣搀扶着坐下沙发。
屋子里很静,电视没开,连可以用来逃避的背景音都没有。
苏清词看着裴景臣,裴景臣也看着苏清词,他们目光交喃讽汇,电光石火间似是闪过一道流星,流星落在裴景臣的眼底,熠熠生辉。流星没能照亮苏清词的瞳孔,沉沉郁郁。
裴景臣的长相完美融合了他爸妈的所有优点,脸型和茂密的头发随了裴海洋,眼睛和鼻子像极了方琼。
透过那双眼睛,苏清词仿佛看见方琼,更听见方琼如雷贯耳的声音:我不忍心说那两个字,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有多少时间?三年,一年,半年?事实证明,你不是能陪小臣白头到老的人。你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脸病容,瘦骨嶙峋,走几步就喘,生活不能自理,你除了给小臣添负担以外还能给他什么?
他可以无所畏惧偷换逻辑的怼方琼,却无法忽略方琼说的事实。
苏清词疲累一笑,从对视中挣脱出来,说:“我可以自己倒水的,也不用你扶。”
裴景臣接过他手里空掉的玻璃杯:“苏清词,不是你需要被我照顾,而是我需要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