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章
01.
车辆快速行驶, 迎面而来的风非常惬意。变换档位带来了引擎旋转的细微变化，这种感觉非常美妙。仿佛牵扯着心脏一般。
顾白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风，时不时看一眼正在开车的秦子亭。
然后他想, 这里也有另外一个牵扯自己心脏的人。
这是秦子亭新买的跑车，到手后他就约顾白一起开车兜风。
每次超车的时候, 耳边都会传来一声空气的嗡鸣和低吼, 这个声音仿佛是把灵魂抽离出来一样。
“你沉默有一段时间了。”秦子亭说。
“因为你开的有点快, 我有点怕。”顾白诚实回答：“而且你不是专业司机。”
秦子亭忍不住笑了：“我开车水平还不错的, 别担心。你感觉怎么样？”
“我看过一些介绍。”顾白开始声情并茂地说道：“这是一款充满野性的车，需要车手以耐心摸索他的性格……”
秦子亭又笑了：“你几乎要把那广告语给背出来了。”
他们已经出了城市，正行驶在郊区的马路上。
马路上有不少石子，碾飞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郊区的月亮很美。黑夜里的星辰喑哑无声。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一样。
“但一旦掌控了他, 他将会给你带来无与伦比的体验。风驰电掣的快感人间少有，濒临极限的体验又是如此扣人心弦。”
车辆像一道流星般划破寂静的夜空, 所到之处只留下一串模糊的光影。
顾白的心脏随着速度的加快而跳动得越来越快，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在和引擎的轰鸣声同步。
他能感受到空气的压力，随着车速的增加, 迎面而来的风几乎要将呼吸抽走。车窗外的风声呼啸, 与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音交织在一起, 营造出一种心跳速度爆表的氛围。
“无与伦比的外观, 强大的性能，当你张开腿坐在他身上的时候，你会体会到何为快慰。”
顾白说出了最后的总结。
“你这是对车的总结么？”
此时速度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秦子亭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转动, 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显得精确而有力。
顾白能看到他的手臂上的肌肉在紧绷，随着车辆的每一个动作反应敏捷。这种对速度的掌控和对危险的挑战, 让顾白的心情变得异常亢奋。
“对车的，也有对你的。”他说道。
秦子亭一个急刹车，然后迅速左转，车身倾斜度极高，顾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离心力，整个人被紧紧压在座椅上。这种刺激的感觉让他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我猜也是。”他侧头看向顾白，顾白看到了他眼里兴奋到接近野性的光。
“你好像很兴奋。”
“嗯”
“那就——更兴奋一些。”
下一秒，所有的灯都熄灭。
黑暗让神经更加紧绷，紧绷的神经让身体更加敏感，所以指尖也更容易触碰到兴奋的开关。
呼吸变重的速度也许过快了，但谁知道呢。
顾白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只能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
02.
“很好，就按照这个标准来，都拉到最高标准这还用向我汇报吗？我们银河集团的作风你还不了解吗？”
“这边这块犄角旮旯地方不知道摆什么展品？租给大学生啊，还能一个月三千呢。……我开玩笑的啊！我觉得把谷总放进去吧，他说他在哪儿都能发展。”
“我去你疯了吗？翻译时能不能注意一点儿啊，办公室的牌子上的英语翻译为啥是Do male room啊，你就这么想暴露我的性向吗？还是说难道你要像那个会议背景一样把莫干山翻译成Don't Fuck Mountain吗？'啊？”
“你是说从这个方向搞啊……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如果你每天跑三到五公里，五年后会发生什么？你以为你身体会越来越健康吗？不，错了，你每天跑三到五公里只会离家越来越远，你方向错了！”
尽管一方面在那个啥，但工作方面顾白也没耽搁。
第二个非遗文化主题园的前期工作已经做完了，摆在顾白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些琐碎却必须让他定夺的事情太多了。
“我需要赶紧把园长选出来。”顾白挂掉今天上午第九个电话，说道。
只能说戚朔太让他失望了，居然把非遗文化主题园办的这么好，辜负了他对他的一片苦心。
顾白在办公室里打着哈欠，扒拉了一会儿资料，最后看向了自己的助理从思。
而从思也瞅着顾白。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从思眼睛亮了。
“顾、顾总，您不会是想……”
顾白摸着下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从思结结巴巴地说：“但是厄，就，恩……我当时当助理的时候没料到有这天……”
顾白以前所有的助理都去镇守一方了，这消息自然瞒不过大众。
大众立刻意识到顾白助理这个位置有多么多么的好，所以顾白助理的招聘标准也跟着越来越高。
这是顾白自己没意识到的事情。
但是招聘从思时，还真就按照正常助理的标准去招聘的，而不是像现在这种，副总级别的人都盯着银河集团总经理助理招聘位置。
回忆着自己那些能干的助理，顾白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你们去担任要职，但问题是你们好像干的太好了，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从思没听懂顾白的话，她思索了几秒，认为这是顾总又一个听不懂的冷笑话，所以她就很老实地说道：“其实顾总，我知道前辈们都去担任要职后我其实就开始忐忑……哈哈哈顾总你别笑了，我甚至当时在想如果你让我去哪个公司当老大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顾白：“哈哈哈当然不会笑的。”
从思尴尬挠头：“但就是，我当您助理的时间短嘛，我就觉得厄……我可能不如他们那样干的好，说实话，在顾总这里我学到的也不是很多。”
顾白：“我不太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啊……”他的很多助理都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做的一个比一个好，这让他很忧郁。
从思：“我是真的不太行，要不顾总，就算了？”
她此时真的非常犹豫，非遗文化主题园的园长，这位置真的是太诱惑了，但她又心里没有任何底气。
顾白端详了她一会儿，感觉她的真的觉得自己无法胜任。
这个神情做不了假。
于是顾白就有了一些希望：“没事儿，我相信你，你随便干就行。”
就这样，助理从思成了第二个非遗文化主题园园长。
助理祁任成为顾白的第一助理，同时顾白又对外招了下一个助理。
一时间外面风起云涌，许多顶尖人才挤破了头都想当顾白的下一个助理。
这都是顾白不知道的事。
03.
顾白参加了千亿俱乐部的第二次聚会，这是个小型私人聚会。
举办这场聚会的人姓刘，他说自己很喜欢顾白的电影。
“尤其是《江山社稷》。”刘先生这么说道。
“这可真是个久远的名字了。”顾白笑着回应，“路关导演真的非常非常有才华。”
“当然，路导很有才华，但挖掘路导的却是顾先生你。”刘先生笑着说道：“我们这种人可以没他们那些才华，把有才华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这就是我们的才华了。”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多多少少带着点上位者的姿态，顾白笑了几声，也没接茬。
这次聚会是在这位刘先生的私人飞机上进行的，顾白进去后看到一堆镀金家具，感觉人都麻了。
怎么说呢，他们还真是喜欢金子啊……
而且最过分的是，私人飞机后面还有一小片沙滩，这就逆天，这些有钱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听说顾先生对美食很有研究，来尝尝这个。”刘先生说：“新西兰的帝王鲑。”
新西兰的帝王鲑又称为金枪鱼皇后，同百八十个水果叫水果之后不同，这帝王鲑可是地地道道的高档产品。
顾白夹了一点放入口中，开始品味：“嗯……黑胡椒和橄榄油的结合恰到好处，鱼肉味道很纯净，不错，很不错，再加上挤了新鲜的柠檬汁，把油脂的浓重打破，让整体口感更和谐。回味无穷啊。”
顾白没有胡乱恭维，这道菜的味道是真的不错。帝王鲑表皮略带脆性，内部肉质软嫩，入口即化。鱼肉带有一丝丝海洋的鲜味，再配上那些调料，使得每一口都充满了层次感。
顾白的话让刘先生很开心，他笑着说道：“对，这道菜真正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保留了帝王鲑最原始的美味。现在很多人比起品味食材本身的味道，更喜欢调料味，这真是太可惜了。他们一点都不懂美食的真谛。”
顾白微微一笑，心里却想着其他事。
虽然刘先生的话听上去非常有道理，但这种高端的食材并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
普通人吃十几块、几十块一斤的肉，撒上调料让它们变得好吃，却被说是不懂美食的真谛。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刘先生是品味非凡吧，但这对于顾白来说却太脱离实际了。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刘先生很满意地起了下一个话题：“顾先生，听说你要买私人飞机了？”
顾白点头：“是的。”
顾白上次在千亿俱乐部聚会时是打算买私人飞机的，但最近没有新电影上，所以他也没着急着买。
“这样很好。”刘先生和旁边的一个富豪笑着说：“人们可能更热衷讨论新晋富豪，而非老牌富人。”他顿了顿，笑着说道：“基于此，人们当然更喜欢那些看得见的财富，比如私人飞机，私人游艇。”
顾白听了这话后怔了一下，这样说……
旁边的富豪说道：“顾先生能在事业刚刚起步没多久就买私人飞机，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顾白：“咦？不会认为我是虚荣吗？以我现在的水平，私人飞机会给我的财政造成很大压力吧。”
顾白原本想的是买了私人飞机后大肆炫富，这样一来外界会认为自己还没立稳脚跟呢就贪图享乐，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一些负面的影响，进而影响到整个集团效益。
再加上私人飞机有诸多缺点，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顾白在亏钱这件事上还是很有想法的。
富豪：“哈哈，当然。所以我和老刘都认为你挺不错的，很有上进心，很有锐气。”
顾白没听明白：“啥？”
富豪：“通过买这种并不适用的东西来给自己造成不断往前的压力，一旦停下就会被身后的所有所吞噬。想一想，只有保持着这样的心态，你才能一次次在绝境中打出漂亮的翻身仗，真不错。”
刘先生：“是，所以千亿俱乐部的朋友一致认为，顾先生真的很有锐气。”
顾白：“……”
买不是自己消费水平的东西居然还能扯出这种鸡汤来！
“我还以为这会被称为被消费主义洗脑。”顾白干巴巴地说。
刘先生笑着说：“顾先生，我们自己就是挖陷阱的人，怎么会落入陷阱中呢？”
顾白再次忍不住沉默了。
可恶——！
而且他由衷地、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俱乐部的可怕之处。
自己此时此刻就混进了里面。
唉……
接着又忍不住想到，这么牛逼的俱乐部的大数据模型多次判定过自己破产，而自己现在却蒸蒸日上。
这也太苦了，顾白恨不得把自己蒸了给大家助助兴。
顾白再次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说起来他能不能顺个镀金家具回去卖啊，上个月刚给父母那边付了一些账，他的钱又快用的差不多了。该死的有钱人。他苦闷地想到。
04.
助理从思正式担任B市非遗文化主题园的园长。
为了庆贺，顾白叫来了大量高管一起吃饭乐呵，来回耽误了将近三天的工作。
从思对此感动万分，在顾白的不断吹捧下（这次真的是吹捧），也有了自信。
因为对这一行业的了解尚浅，从思决定不做冒险的创新，而是忠实地照搬戚朔的运营策略和管理方法。
然后她发现，自己做的无比成功。
戚朔将S市的非遗文化主题园打造成一个极具影响力的文化展示平台，其精心设计的活动、精准的市场定位以及优质的服务都为这个园区赢得了极高的声誉。
而从思，则从活动策划到员工培训，从市场推广到客户服务，完全照搬、甚至是照抄。
甚至于，戚朔把三分之一老员工调了过去来帮助从思。
开业初期，从思还紧张地监控着各项指标的表现，担心自己做的不好。结果事实证明，S市非遗文化主题园的模式在B市同样有效。
园区的门票从开业第一天起就销售火爆，营业额都不是快速增长了，是直接拉满。
发生这样的事的原因很简单，目前非遗文化主题园的模式已经非常成功了，直接复刻就行。
其实最怕的就是，园长自己太有想法，不想复刻之前成功模式，而是自己想要搞点新的玩意儿。
S市的非遗文化主题园珠玉在前，如果B市这里园长自己有想法想实行一些制度的话，哪怕只是正常的改变，也会让很多人不满，会认为他们连作业都不会抄。
目前非遗文化主题园需要的不是突破，而是复制。
反正游客们对此是相当满意。
他们的满意程度直接反应在了营业额上面。
然后从思就发现当园长比自己想象的简单的多。
然后从思就知道顾白的用意了：B市的非遗文化主题园，正是需要她这样“不懂行”的园长，需要她复刻，而不是创新。
此前她说担心自己没能力，顾白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原来如此，顾总已经料到了一切！
发现这一点后，从思做事就愈发的自信起来。
而B市的非遗文化主题园也大受好评。
不愧是银河集团！完全知道顾客需要什么！
大家做了这样的评价。
05.
顾白躺在秦子亭怀里，用死鱼眼看着从思发来的财务单子。
哎……好像也不是很意外呢……
他的心已是千疮百孔了，迄今为止，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每一次满怀期待地托付对方，但每一次迎来的却都是背叛。
久而久之，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感觉任何人都可能帮他赚钱。
这真的是太恐怖了！
唉……
顾白发出一声长叹，抬头看了眼秦子亭，秦子亭正专注地看书。
于是顾白抬起头，用脑袋把秦子亭手中的书给顶飞了。
秦子亭：“……”
秦子亭默默看向顾白。
顾白讪笑一声，爬过去把顶飞的书捡回来，塞到秦子亭手上：“你继续看。”
秦子亭把顾白塞倒了的书摆正，垂眸看了眼顾白：“我给你念书吧。”
卧室里没有开灯，但光源很多。
窗台上放着的熏香蜡烛，透过玻璃反衬窗外的黑暗愈发幽深透明。旁边的银脉虎尾兰像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把烛光映照得斑斑驳驳，它叶片上那银白色的纵条纹仿佛在发光。
秦子亭开始念书里面的段落，是个比较晦涩的文艺作品。
有些部分顾白并不能领会，但光听秦子亭认真阅读的声音就感觉是享受了。
第二个光源来源于卧室角落的小夜灯，蘑菇状的小夜灯是冷色调光源，所以它只照亮了相当狭小的空间，像是漆黑山洞里发光的冰冷宝石。
第三个光源则是秦子亭的阅读灯。
他穿着松垮的法式白衬衫靠在枕头上，黑色的披肩发随意披散，整个人看上去惬意，慵懒。
下一部电影需要他留长发，所以他留了有一阵子了。
顾白躺在秦子亭的腿上，一边听着秦子亭念书一边摸出手机，开始放松地刷wb.
最近的wb中还是网友在追问他恋人的身份。
因为此前出柜且暗示自己有恋人，所以网友一直对这个很好奇。
某网友：“顾总，你到底什么时候带男朋友露点啊。”
某网友：“对不起打字太快了，是露脸。”
下面一群人都在哈哈哈哈哈。
顾白忍不住笑了，他拿起手机戳了戳秦子亭：“你看这个哈哈哈哈你要不回一句？”
秦子亭：“可以吗？”
顾白：“可以啊，其实我一直担心影响你工作，所以没问你要不要公开。”
秦子亭忍不住笑了。
顾白：“怎么啦？”
秦子亭：“我想的是，担心影响你，所以要不要公开。”
“结果都在为对方考虑。”顾白也笑了：“这就是双向奔赴吧。”
他们在这些光源中对视。
多多少少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汉语博大精深，很多词语所包含的意味真的是太多了。
他抬起手触碰到他的指尖时，他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怦然心动这个词语，真的是别有韵味。
秦子亭俯下身轻吻了下他的额头，然后问道：“还要听吗？”
“要。”顾白回答。
次日，顾白看到秦子亭在那个“你们什么时候露点”下面回复：“露脸可以，这个就算了。”
这个冷幽默，真的很秦子亭。
他忍不住笑了。
理所应当，秦子亭这条回复，一石激起千层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