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章
01.
顾白坐在车内, 笔记本电脑闪烁着光，车内安静而专注，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偶尔打破这份静谧。
再怎么吹适合办公, 但车内的空间仍是小的，顾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在移动中维持工作节奏。
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 笔记本上的光标也跳跃着, 仿佛与外面的城市同步着节奏。
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
透过车窗, 他可以看到外面那些巍峨的摩天大楼。
阳光透过间隙, 将光芒洒在这些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上，于是这些摩天大厦在蓝天的映衬下闪烁着耀眼的光点。
顾白打了个哈欠，拍了外面的风景给秦子亭看。
顾白：我这里风景不错吧？
秦子亭：是很好，而且车玻璃上你牙齿的反光挺可爱的。
顾白大惊失色, 赶紧把发给秦子亭的照片放大。
然后他就看到照片的车窗上的确有自己的倒影，而且当时他正呲着个牙傻乐。
顾白：你这是什么火眼金睛！
秦子亭：目光自然而然会追寻所爱之人而已。
顾白：……
顾白：太油腻了！
秦子亭：但你害羞了。
顾白：…………
好吧, 这个的确不能否认。
不知不觉助理给安排的工作完成了大半，顾白翻看着负责实习生的部门呈递上来的资料，看到他们写作意见实为抱怨的材料, 顾白对现在的发展非常满意。
他决定银河集团下设每个公司都设立一个这样的部门, 实行同样的规定。
到了总部后, 顾白立刻叫来了赵副总, 将这个工作交给了他。
赵副总对此受宠若惊，毕竟这可是横跨整个集团的大事。
可以说随着这事儿的进度，赵副总就不仅仅是银河传媒的副总, 而是银河集团的副总了。
久经职场麻木的心就这样一点点被松动。
赵副总想起上次参加企业代表大会时, 代表慷慨激昂地发言：“我们要人文关怀, 要承担责任……”
理所应当，他和在场大部分人一样, 深谙这些话的套路，张口就能滔滔不绝半个小时，但他们比谁都距离这些话遥远。
而现在眼前就有这样一个机会。
——除了赚钱，我也是想做一些事的。
赵副总心里明悟。
02.
顾白自然不知道赵副总的想法，他还以为赵副总去认真给他亏钱了呢。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顾白很不爽的发现之前自己的招新人破坏企业文化的想法破灭了。
本来他想着把一批号称要整顿职场的人招进来，会将公司搞得一团糟，毕竟他看过网上很多段子……
好吧，他也知道那只是段子，且不说一团糟吧，他希望他们至少能改良一下公司如今拼命干活的氛围。
现在这种氛围太不健康了！
结果呢，这些人非但没整顿职场，而且很快被这现有的氛围给同化了。他们几乎立刻适应并接受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变得和其他老员工无异。
顾白：？！
你们演我呢？
顾白在招聘人时给的要求就是，优先选择有意愿整顿职场，在公众平台多次发表类似言论的人。
虽说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手底下的人对于顾白任何要求都认为顾总自有打算。
这就是顾白对新员工寄予厚望的原因，他压根就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顾白感觉自己已经计谋百出了。
这些年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但为啥能每一计都不成呢？！
网上铺天盖地整顿职场的段子就只都只是段子？
顾白憋不住了。
他在公司内部论坛里伪装成普通员工，私聊询问一个抱怨三次申请加班都失败了的新员工：
“怎么一直申请加班啊，这么努力干嘛？”
新员工：“工作没完成啊！”
顾白开始套话，他如今套话本事可强了。
说了几句后对方认认真真打了一长串给他：“每个人都有变好的欲望，只是很多客观无法实现所以会懈怠。但这条路现在就在我脚下，我不好好走下去我就是个傻瓜。”
顾白：？！
顾白：“额我记得，你以前对整顿职场很感兴趣的……”他终究是有些暴露了。
新员工回答：“我努力工作就是在整顿职场啊。”
顾白：？？？
不是？你当我瞎啊？
你这话就和喜羊羊里突然来了句‘根据古老的羊皮纸记载’一样地狱啊！
顾白：“额……我没有听懂……”
新员工：“我入职后发现，银河集团已经在整顿整个行业的职场啦！我在银河集团努力工作，就是在整顿整个大环境的职场！”
顾白；……
这怎么还升华主题了。
试问划线句子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什么的。
但是他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问题，完全说得过去，逻辑非常清楚。
为了防止自己的人才都跳槽去银河集团，所以不少影视公司都增加了自己的福利……哦对，他们甚至把按照规定放假也称为福利之一了。
除了银河传媒以外，顾白的服装公司这些其他产业也吸引了很多人才跳槽，不过因为体量太小了，所以对行业的影响力有限。
但至少，毫不夸张地说，顾白给这个行业带来了更多希望。——其他服装公司的人很多日思夜想着希望顾白扩大规模。
结果就是，影视行业这一整个行业的待遇都非常好，可谓是在其他行业中脱颖而出了。
而且让影视行业的人惊喜的是，这种变化吸引了更多人投身于这一行业，提高了整个行业的竞争力。
这就导致在社交媒体和各类网络平台上，来自其他行业的人没事儿就在网上大喊着求顾总也来他们行业开公司。
从这个角度来说，银河集团可不就是整顿了整个职场么。
想到这里，顾白忍不住嘴角抽搐。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啊。
哎，看来走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可恶。
再再再次失败了——！！！
03.
针对整个集团的这种折腾势必会投入很多钱和精力，手头合拍的这个电影投资太高所以盈利并不多，这样一来二去，顾白发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好像这次的确可以……
顾白忍不住激动起来。
结果一翻财务报表……
“等等，为什么影城那边从上个月开始收入就增长这么多？”顾白大声叫道：“这和以前的不一样啊！有发生了新的事情吗！”
助理翻着资料说道：“这在顾总的预料之中吧，顾总之前将影城的采购计划都拉满了。”
顾白：“嗯……？把采购计划拉满怎么了？”
采购的物资越多，在储存中的损耗就会增加，客观增加运营成本。
顾白是出于这个目的让他们每次都把采购拉满的。
助理：“针对影视城的收入翻倍，前阵子高层开会讨论过这件事，当时顾总正在外地所以没参加。”
顾白：“你们讨论的结果是啥？收入翻倍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助理语气清晰地说道：“这是因为漂亮国中西部遭遇干旱。”
顾白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助理，还以为对方在说冷笑话。
顾白：“啥玩意儿？这就是你们开会的结论？”
助理：“是这样的，漂亮国中西部是全球最大的玉米生产基地之一，该地区最近的严重干旱导致全球玉米供应受到影响，从而推高价格。”
顾白顿悟：“……我之前采购满了特种玉米是吧。”
助理：“是的，很多影城的爆米花迎来小幅度上涨，或者在不减价的同时进行一定的减量。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和分量进行销售，因为我们是网红公司，所以这一消息迅速扩散出去。”
有个广泛存在的误区是，很多人以为电影院的收入大头是电影票，但实际上在很多电影院，爆米花、饮料和其他小食的销售往往对电影院的总收入贡献更大。
新涌向银河影视城的观众很多都是对这些有专门需求的客户，这就导致了银河影视城近期的收入迎来了个大幅度增长。
搞清楚这点的顾白陷入了沉默。
这就离谱。
这让他想起以前看过一个案例，说羽毛球价格上涨的原因是猪肉降价了，导致吃鸭子的人变少，进而导致养殖鸭子的人变少产羽量减少。
这谁能防得住啊……
助理继续说道：“另外，玉米价格的上涨，家禽的养殖成本也相应增加，肉类价格上涨影响到快餐和其他食品服务行业的成本……在这种情况下，看电影就变得更划算了。”
这话听得顾白当场想拉开窗户把手头文件都扔出去。
他不由地想起了那句话，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真是他喵的喵喵喵的。
顾白脑子里出现一大堆和谐词。
好吧好吧，他已经习惯于临时出问题了不是吗……但眼下这事儿也太离谱了。
顾白继续精打细算地扒拉着财务表，企图看到这次亏钱的希望。
结果还真是看到了一点点。
——毕竟此前的改革太大刀阔斧了，花了太多太多钱。
顾白正高兴着呢，外宣的副经理走进来了：“顾总，这边遇到一个事情……”
“什么事啊？”顾白警惕地问道。
“就手底下的人擅自揣摩您的心意，给写文章发到网上了，都是些新员工，您看能不能从轻处理啊？”副经理说道。
顾白：“啥文章啊？”他感觉有些不妙。
副经理递给顾白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文章大标题赫然是：
“顾总的一项小实验：关于整顿职场。
我是银河传媒的新人，入职不久后我发现我们这一批新人有个共同特征是：都在外界多次提过整顿职场的事情。
这让我觉得意外，因为一般公司在获知这点后可能会对此进行规避，整顿职场的声音会被视为不和谐因，但银河传媒这次却特意招了我们这批人进来。
我本来也是怀揣着这样的挑剔念头的，但很快我便沉浸在了银河传媒的氛围中。
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年轻人渴望整顿职场，并不是因为我们想要无理取闹或刻意找茬。恰恰相反，这是出于对当前职场种种不公和低效的不满。
整顿职场，本质上是我们试图用我们肆无忌惮的年轻来抵抗一切职场中的糟粕。
在银河传媒，我们最理想的环境已经存在了。
所以我们在这里工作后完全想不到整顿职场的事情。
顾总通过这个实验，证明了一个观点：如果一个公司能够主动创造一个理想的职场环境，那么整顿职场就是个伪命题。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成为领导眼中最喜欢的优秀员工。
作为这个实验的一部分，我有机会亲身体验并见证这种改变，这让我感到自豪，同时我也认为我有向外界传递这些东西的责任。
所以我在这里写下这篇文章，为了告诉你们，银河集团有多么优秀，为了告诉所有人，这个社会需要更多银河集团这样的公司。”
顾白：“……”
副经理：“额，顾总，冷静，虽说这个新员工他……”
顾白如今自然知道每一波舆论对他集团公司的影响了。
他已经完全预料到网上熙熙攘攘的声音，这篇文章将会在年轻人中间引起多么大的波澜，甚至以后‘整顿职场’这四个字都要和银河集团绑定在一起了。
天呐！！！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顾白咬牙切齿：“居然擅自写文章……从重处罚！！！”
副经理表情一肃：“罚钱？”
罚钱？这怎么可能？
他想得美！
顾白恶狠狠地说：“罚他一年不准加班！所有加班申请都驳回！”
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他们知道，顾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这个处罚在一向宽容的银河集团中，实在是太重了。
04.
结果就是，漂亮国的干旱没给他造成致命打击。
反倒是他此前妄图通过整顿职场这个概念搞乱公司的打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哎……
算了算了。
幸亏他还有后手，那就接下来看赵副总的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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