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沈枫潭收拾东西,把齐风用过的该扔的扔,该打包的打包。
要不是房子里这些家具都是房东的而且还挺贵的,他恨不得直接连沙发带床全换一遍。
家里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购置,沈枫潭这两天一直在收快递,这时候也只以为又是快递上门,走到门口打开门才看到外面的人。
齐风穿了身灰色的风衣站在门口,两周不见,对面的人活像是两年没见,胡子没刮,眼圈通红,跟平时成功精英男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沈枫潭嘴角平直,看他这样心里莫名畅快。
他从屋内走出来关上门,倚在门上,很冷淡地问:“有事?”
齐风扯了扯嘴角:“我来拿东西。”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但现在简池还在屋里,沈枫潭开口,“我还没收拾完,你给我个地址吧,我回来邮给你。”
齐风点了点头,在沈枫潭转身要回屋的时候又叫住他。
“小潭。”
沈枫潭转过头。
齐风看着他:“我……对不起。我一时糊涂……”
“一时?”沈枫潭冷笑一声,“糊涂一时就是半年?怎么,您这时间是按天上那算法算得啊?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成吗?”
“嚯,人都死了还挑棺材材质啊?”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行吗?”
“那我站不了,我可不知道渣男是怎么想的。”
齐风眉头皱起:“小潭。”
以往沈枫潭最怕他这样。
齐风比他大了近十岁,是他读研时的导师。
这种校园恋爱多少有点禁忌,齐风担心影响到他,于是辞了职,进了一家制药公司。
虽然齐风从不拿这件事辖制自己,但沈枫潭记着他的好,只要齐风皱皱眉,他就会退让一步。
现在……
沈枫潭双臂抱在胸前,冲他扬扬下巴:“叫爹干嘛?”
齐风心里一涩。
沈枫潭脾气挺好,尤其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略有不满,他就会乖乖改正。
这是头一次,眼前的人冲他张开了身上并不明显的刺。
这时不时说明沈枫潭其实也放不下他?
齐风看着眼前的人,讷讷开口:“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
沈枫潭奇怪地看着他,失笑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你还是出了轨,现在为什么又要表现的很痛苦?齐老师,是你先不要我的。”
“小潭……”
沈枫潭沉默了一下,冲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记得给我发地址……发我工作邮箱就行。”
齐风清楚,这是“以后再也别联系了”的意思。
他赶忙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沈枫潭的手腕。
沈枫潭怔了一下没挣开。
“干什么?放手!”
“小潭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人哪有不犯错的?你不能因为我一个错误就否认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好吧?就当是,”齐风胸口起伏,“就当是补偿我当初为了你从学校离职进了企业,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很不容易……”
就在这时,门开了。
沈枫潭正倚在门上,门向内拉开时,他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失重感刚起,就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
简池右手牢牢扶住他,左手攥住齐风抓着他手腕的手。
齐风闷哼一声,终于放开手。
简池黑漆漆的眼瞳阴森地盯着他,像毒蛇在盯闯入自己领地的外来者。
齐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沈枫潭无声地喘了口气,从简池怀里离开,他站直了身体很刻薄地开口:“当初你从学校辞职是我逼你辞职的吗?你进药企是我逼你进的吗??我说过了我们可以偷偷的谈恋爱,结婚,我不在乎要不要公开,是你突然给我发消息说你辞职了!你工作累我说了我的工资够我们两个生活的,你可以休假可以换工作,你现在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别自我感动了行吗?”
齐风睁大了眼睛,像是很难相信这种话是从沈枫潭嘴里说出来的。
沈枫潭是个很幼稚天真的性子,他不够现实,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总像个活在童话里的小王子,不会跟人说这种……这么现实又残忍的话。
沈枫潭说完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滚吧。”
齐风退后两步,眼睛盯着沈枫潭,又把目光投到了站在沈枫潭身后的男人身上。
随后莫名的笑了一声。
“我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你是一点儿感情都不念。行,那就祝这位娱乐圈知名歌手简先生能符合你那苛刻的标准。”
说罢,他转身走了。
沈枫潭喉咙滑动,低着头快速眨了下眼睛,抬起脸时又是平时那副样子。
“不好意思哈,让你看笑话了。你……吃饱了吗?有住的地方吗?我喝酒了好像不能开车送你,哦对,门口那车好像是你的……”
简池将他拉进屋里,关上门,关上灯。
一片黑暗中,沈枫潭感觉自己被人温柔地抱在怀里。
沈枫潭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他强撑着想打趣两句,但后背被人轻轻地安抚地轻拍着,不像对待一个离过婚的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倒像是对待一个刚摔了一跤的小孩。
这小子明明比他还小两岁呢,真是眼里一点都没有……
沈枫潭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处。
轻拍后背的手微微一顿,改为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脑勺。
十来分钟后,沈枫潭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声音有些哑。
“抱歉哈。”他快速地抹了把脸,伸手打开灯。
简池衬衫上一大片湿湿的水迹。
沈枫潭摸了下鼻子:“我这儿好像有两件没穿过的衬衫,就是不知道你穿行不行,我去给你拿。”
简池只是看了眼右肩,摇了摇头:“不用,我车上有备用的。”
“哦哦……那,那你路上小心。今天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简池打断他的话,“要不要去看流星?”
沈枫潭怔了一下。
“今晚三点有大型流星雨,这边城市天气不好看不到,但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四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新南威尔士州,我们可以在那边的公园露营,我车上有帐篷和睡袋。”
“再往东走是杰克逊港,明天有一辆游轮要出海,我们可以坐游轮去海上玩几天。”
“你想看极光吗?从海上回来后我们可以坐飞机去冰岛,还能顺便去看企鹅。”
“普罗旺斯现在也阳光正好,正适合看向日葵。”
“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枫潭愣愣看着他,觉得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大学,回到了跟简池恋爱那段时间。
每次出去约会,简池都喜欢把他带到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就他们两个熟悉的人,过一段荒诞又美妙的日子。
“枫潭哥。”简池低声喊他,声音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我这两周,直到月底之前都没工作,我已经做好了跟你一起旅行的所有准备。车、游轮、飞机,换洗的衣服,要住的酒店,我都准备好了,只要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两周后我就回国了,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以后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
“这两周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我都满足你。”
简池伸出手。
他轻轻攥住沈枫潭的手:“怎么样?要跟我去环游两周的世界吗?”
.
沈枫潭总觉得自己已经很成熟了。
他都二十八了,奔三的人了,而且还有过离婚经验。
成熟男人最后的理智是没忘了跟上司请假。
理由也很充分:离婚后心理出现问题需要治疗。
也就理智到这一步了,沈枫潭跟上司发了消息后直接把手机丢到了家,他真的什么也没带就上了简池的车。
……他这是疯了吧??
沈枫潭在心里想。
今天之前沈枫潭有时候做梦梦见简池,梦里都是这人冷着一张脸,声音和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沈枫潭,你玩我?”
沈枫潭不敢。
实话说了吧,他就是怂。
别看他一米八的大个子,他连个鸡都不敢杀。
结果现在他坐上了简池的车。
简池从后备箱里拿出毯子递给他:“你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哦。”
沈枫潭应了一声,卷着被子闭着眼睛。
他原本以为自己压根是睡不着的,但没多久他就进入了梦乡。
沈枫潭梦到了当年他要跟简池分手的时候。
简池脾气不好,而且别看长得漂亮,很有现在流行的那种破碎感,实际上什么运动野他喜欢玩什么,力气大的吓人。
沈枫潭多怂啊,简池阴仄仄地在电话里说了句“沈枫潭,你玩我”,沈枫潭立刻鞠躬道歉。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咱俩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不如趁现在感情还不深,当断就断……我真的,我可真心了,绝对没有玩你的意思!”
这是实话。
沈枫潭觉得简池应该还没多喜欢自己,毕竟这人对自己并不多关心,沈枫潭送他的花简池随便看两眼就丢到一边去了。
两人出来约会,基本都是沈枫潭在叭叭叭的说话,简池就撑着下巴听着很少搭腔。
感觉好像也不怎么关心他说了什么,应该不像沈枫潭这样,天天都很兴奋地期待着跟简池见面。
简池对他太有吸引力了,就像那种危险又漂亮的食人花,沈枫潭心里明知道他是个危险分子,说分手之前还是伤心了好几天。
电话那头一言不发,危险地沉默着。
沈枫潭心里不怎么好受,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一句:“跟你谈恋爱……就跟在云里似的。”
轻飘飘的,很让人着迷,又很让人恐惧。
沈枫潭就是个凡人,他怕从云里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他想着,不如趁着还没飘太高,一步步先走下来。
“我……很喜欢你的。但是我挺怕的。”沈枫潭小声说。
对面把电话挂了。
沈枫潭心里打鼓,原本还有点担心被报复,可是简池一连几天没出现在学校里。
后来老师美滋滋地说了句“简池也不知道怎么了,着急回去了,说是要回去把下学期的交换生名额也搞定。他们B大的老师就这么留不住他吗?”
靠。
这是小半学期还不够他报复的,还要再来一学期啊??
沈枫潭吓死了要。
正巧学期末有个去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如果成绩好可以直接在国外读研,沈枫潭立马就申请了这个学习机会。
在他马上要出国的最后一天晚上,沈枫潭住的公寓突然跳闸。
他多怂啊,怕黑的捂着被子裹在床上不敢去客厅扳电闸,想着只要看不见就是没断电。
结果抖着抖着窗户那儿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打开了窗户跳了进来。
沈枫潭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满脑子都是看的恐怖小说的场景。
跳进来的人一步步靠近床边——还坐到了他床上!!
沈枫潭大气不敢喘。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脖子那儿放上了一只冰冷的手。
他本来该吓死的,但万幸,这只手他是如此熟悉。
那是简池的手。
在无数次让人肾上腺飙升的时刻,那双手都牢牢地将他保护起来。
简池把手放在自己脖子这儿是想干嘛……?
他想掐死我?
沈枫潭怔了一下,又觉得这好像是简池会做的事情。
这人确实不怎么正常的。
现,现在怎么办?跪地求饶有用吗?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不能吧,简池真的会因为这个杀了他?这人是疯子,不能这么考虑……
就在这时,沈枫潭感觉自己脸颊一凉。
似乎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脸上。
攀在他脖颈处的手撤走了,床沿浮起,那人又从窗户那儿离开了。
沈枫潭愣愣地睁开眼睛,不抖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简池……哭了吗?
.
车子停了。
简池把帐篷支好后才很轻地叫了叫他。
沈枫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挺长的梦,整个人都很疲倦。
“很困吗?来帐篷里睡吧,在车上睡不舒服。”
沈枫潭摇了摇头,下了车。
他们在的地方看上去有些破败,静谧无人,连灯光都看不见,像是来到了荒野里。
“……这是公园?”
“嗯,已经荒废很久了。”简池带着他到帐篷里,扯过毯子披在两人身上,“我白天来看过,这边很安全。”
“嗯。”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沈枫潭倦倦地看着天空。
远离城市光污染的天上能清楚地看到平时看不到的星星,沈枫潭静静发着呆。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等到三点,大型流星雨准时到来。
夜空中,快速陨落的星星拖出一条亮光便消失不见,这是在多少视频和图片中都感知不到的瑰丽。
一颗接一颗的流星划过天空,沈枫潭呆呆看着。
流星雨结束后,沈枫潭转过头来才发现,简池在看他。
等简池伸手,拇指轻轻擦过脸颊的时候,沈枫潭才也意识到自己在哭。
而坐在身边的男人绷直了嘴角,很轻地为自己喜欢的人擦去眼泪,眼睛里带着心疼和难过。
沈枫潭就这么看着,好一会儿后突然开口:“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