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整齐地停在路边,正好将岔路口的公厕包围起来。
这阵仗不管怎么看,只有是猎罪者工会这一可能了。左冬他们竟然敢在别人总部大门前伪装成公会成员,要说他们心大,还是小看了江也,觉得江也很好骗呢。
不过事实上,江也给左冬他们也是“好骗”的感觉。
江也庆幸着刚才幸好没有直接冲出来,否则,不仅逃不掉,还会添上一个负罪潜逃的罪名。
这些车子和现实世界的警车有些区别,这些都是黑色的轿车,顶上安着一个分成红蓝两种颜色的车灯。
此时警笛声倒是不再响了,只留个车灯在这一闪一闪的,把黑色的上空都添了些红蓝色调。
江也数了数,一共四台车子,这么大阵仗,结果只抓了五个与案件不相干的人,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就像是因为抓不到真正的凶手,所以才抓江也这几个不相干的人回去交差。
就在江也思索的时候,后方的情况再次发生了变故。
那三名分别负责押送左冬、钟裕和杨杉的警员,痛呼一声,然后就是接二连三坠地的声音。
江也回头看去,果然,只看见了左冬那三人的背影。
他们动作很快,根本没给人们反应时间,矫捷的身姿已经过了对面的马路,钻进那一整片黑压压的房屋缝隙中了。
江也对此毫不意外,左冬几人不但伪装猎罪者,还涉及到这桩事故,他们罪恶者的身份迟早要被识破,现在就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时机。
江也看了一眼徐侧,他正抓着自己手铐上的铁链。
“你们不去抓他们?”
徐侧只是看了江也一眼,没有回答。
陆放池替徐侧说道:“果然,那三个是罪恶者。”
“啊?”柯乐一副吃惊的样子,“原来他们三个和你们不一样吗?”
陆放池反问:“什么叫和我们不一样?难道你也是罪恶者?”
“我当然不是了!”柯乐连忙摆头,解释道,“是因为那三个人伪装成了猎罪者的身份。”
江也还是第一次听到除了柯乐之外,有人把罪恶者和猎罪者这两个词拿到明面上说的。看来这些都是外来者,没有本地人在场。
江也:“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去抓他们?”
“你果然是新人啊”,陆放池听了江也的问题,稀奇地看着江也,“不过,和徐侧经历了同一个游戏的人,居然还能活着出来,太神奇了。”
徐侧瞥了陆放池一眼,似乎在责怪对方多嘴,“那些都是传言......不一定都会死。”
说完,徐侧又觉得自己的解释多余了,于是闭上嘴由他们慢慢聊。
江也看着这个从一出现就不停地说话的男人,“你不抓左冬那三个人,该不会是有什么我们新人不知道的事情?”
徐侧打断了陆放池快要全盘托出的意图,说道:“没分清局势吗?现在被抓的是你们。”
陆放池赶紧出来打圆场:“就是过场懂吧,一个形式而已,只要你们把今晚的经过都完整说出来,我们就能放你走了。”
柯乐瞪着眼睛在徐侧和陆放池身上来回看着,由衷的感叹道:“没想到你和徐侧的关系这么好啊。”
他这一句话雷到了不少人。
徐侧:“.......”好恶心......
江也:“.......”好诡异。
陆放池:“......怎么看出来的?”
这种和谁谁谁关系好的形容,实在是不适合徐侧。
柯乐对此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着:“徐侧难道不也是新人吗?你们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好关系的?好厉害。”他好像真是发自内心地在夸赞一般。
陆放池僵笑着,一边看着徐侧的眼色,一边说道:“可是,我们关系真不能用‘好’字来形容啊......”
太尴尬了,柯乐这幅装懵懂的样子太蠢了,江也看不下去,于是主动往其中一辆车子走去。
徐侧以为他要逃跑,于是下意识抓紧了铁链,将江也往回拽。
江也一个踉跄,然后稳住脚步回头看着徐侧,“不走了是吧?”
陆放池又插话了,有些招人烦,“你叫什么啊,也是猎罪者吗?这么主动投奔的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叫投奔。太怪了。
江也皱眉,然后不说话了。
陆放池耸耸肩,不再自讨没趣。他也押着柯乐,要往警车上带。
他手下的柯乐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陆放池看了一眼柯乐身上的伤,“走不动了?”
柯乐则是恍然大悟,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我的书包忘拿了!”
这下就连徐侧也不得不发出疑问:“书包?”
柯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进入游戏后,也算是返老还童了,“嘿嘿,我在这个游戏里的身份是高中生,现在还在上学呢。”
江也也有心思调侃他:“你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陆放池:“你东西在哪?”
柯乐转身,想要带路,“在一家大排档里。我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东西还在不在。”
江也想了想这里“淳朴”的民风,说道:“很难说哦。”
徐侧:“不用去了,我让人去拿。”
有警员出手自然最方便了,找不到的就直接搜,到时候事情变麻烦了还会影响生意,老板一般都会乖乖配合。
柯乐的语气也轻松起来:“是黄色的,很浅很亮的黄色,没什么图案,就一个很普通的款式,外面有两层,一小一大。”
...
有两个警员过去了。
剩下的人一部分在公厕里查看现场,一部分则是在车辆旁边。他们干等也是等,于是江也毫不避讳其余人在场,直接问柯乐:“你也是刚来不久?”
“是啊,我们进游戏的时间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柯乐说,“我的身份是高中生嘛,当时我进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放学了。当时我一睁眼,就站在斑马线的中间,绿灯还有□□秒的样子,我都直接懵了。”
柯乐的心也是大得很,他和江也在这场游戏里算是新人中的异类。他此时在这里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事情的经过,丝毫没有对未知的惧意。
本来在发着呆的陆放池也不由得听了进去。
柯乐说的时间没什么问题,江也点点头,问他:“你住这里?”
“不是,我在学校旁边有分到房子。”
江也挑眉,扬声道:“运气这么好?”
陆放池此时也异口同声道:“这么好!”
柯乐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这个游戏中有幸运值这一项,他觉得自己的幸运值应该差不多满点了。
“确定?你没撒谎吧。”江也问道。
这个游戏并没有“不能撒谎”的规定,所以,就算柯乐在这里通篇鬼扯,别人无法分辨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时徐侧说话了,是冲着江也来的:“为什么要质疑这方面?”为什么在要纠结柯乐被分配到的物质条件方面的真假,质疑柯乐的真实身份不是更有意义吗?
“因为我羡慕”,江也瞥了徐侧一眼,“听你这么说,看来你被分到的条件也不差。”
徐侧不可置否。
柯乐问道:“江也,你的身份是什么啊?”
江也:“.....小偷。”警局常客。
陆放池更是吹了声口哨:“常客啊,那你就不要在意我们这次抓了你了。”
江也抬了抬自己手上的手铐,朝陆放池说:“所以我这不是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了么。”
陆放池很会接话,也跟着开玩笑:“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柯乐把陆放池的话当真了:“好啊好啊。”
徐侧拧紧眉毛,火速拒绝:“不行。”
柯乐的眉毛耷拉了下来,“好吧。”
不对,现在对于猎罪者工会的人来说,重点不是柯乐一个住在市中心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江也回过神来,他发现刚才的话题被带偏了,而这个带偏话题的人,好像是徐侧。
徐侧不会那么好心帮柯乐转移嫌疑的,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又有什么目的?
单是这么看,徐侧的举动也没什么不妥,所以江也不戳破,就任由这个话题被带过,他也不主动提起。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在一栋居民楼的顶层边缘,站着一个纤细的黑影,他穿着深色的衣服,完全融入夜色。
楼梯口,一个黑色人影楼层边缘的话音响起时,身形也显现出来。
李家槐站定在楼层边缘,他张了张嘴,顿了顿,改口道:“不太熟悉这里,走错了。”夜色昏暗,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成功了。”站在楼顶边缘的人又说话了。
要不是那头显眼的发色,李家槐还真找不到人在哪。
李家槐轻声应道:“嗯。”他走到黑影旁边,这个位置,可以看见马路对面的公厕附近的情景。
“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李家槐抬头看着身旁的人,有些惊讶,“他?”李家槐没想到,他竟会对柯乐打起了主意。
“那小子挺机灵的,一直在套我的话”,李家槐不确定对方的心思,于是犹豫地问道,“我们这次不是......?”
“是啊,成功了不就行了,我就是发现那小子挺出乎意料的。”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李家槐皱了眉。他觉得对方的想法太糟糕了。
充其量,那也只是一个蚂蚱而已。
他想着想着,嗤笑了一声,这声音随着风一同消散。只是李家槐没想到自己笑出了声,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站在边缘的人,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的动静后,才松了口气。
李家槐见对方一直看着下方公厕的场景,那里的柯乐和另一个男人正好被押上车,同时被塞进车里的还有刚拿回来的书包。
李家槐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就这样不管了吗?我怕——”
只见黑乎乎脑袋往他这个方向一转,李家槐受到了警告,立马低头噤声了。
“......”
“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是。”李家槐低着头,应道。
但过了好一会,都没人应他。
李家槐缓缓抬头,这才发现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但就是不见有人的痕迹。
——
上车后,徐侧总算没有拉着江也的手铐铁链了,他自己坐到了副驾驶,江也坐上后排。
原本江也和柯乐是要分开坐的,但在柯乐的强烈要求和力理据争下,他也和江也上了同一辆车。
柯乐抱着自己被找回来的书包,坐在车子后排,得意得朝着江也眨了眨眼。
陆放池本来是负责看住柯乐的,但是他看了一眼柯乐狼狈的打扮,觉得对方应该不能从徐侧的手里逃出去,于是也放心地坐到了另一辆车上去了。
江也透过车窗往外看,看见了有几个留下的警员拉着警戒带在公厕周围围了一圈,剩下的人则在那里把守着。
开出来的四辆警车,只有两辆车原路返回。
江也问道:“那个案子,不归你管?”他也想象不出来徐侧查案的样子,像他这样的人,比较适合直接暴力捉拿罪恶者。
徐侧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从后视镜看着江也低眸的样子,想说的是,【罪恶都市】的工会和警察并不同于他们的现实世界,所以查案什么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徐侧也只是在心里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要解释那么多,太麻烦了。
江也透过车窗外的后视镜,看见徐侧闭上了眼睛,好像在闭目养神。
江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睡着,于是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他们坐着的车辆沿原路返回,经过左冬几人停车的地方,但原本停在这里的车子已经没影了。
左冬那几个的速度还真快。
...
江也用左手肘碰了碰柯乐的手臂。
柯乐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他也用手肘轻轻碰了回去。
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车内空间里有些突兀,二人停顿一下后,江也又抬眼掠过闭眼的徐侧和开车的警员,见他们没发觉自己的小动作,于是江也又大着胆子打开了车窗。
车窗只是打开了一条缝,车辆行驶中发出的噪音传进车内。
他的举动让徐侧的眼皮动了动,但还是没睁开。
“柯乐你吃烧烤了吧,书包上的油烟味太重了。”江也扇了扇空气。
柯乐挠着脑袋,不太好意思:“还喝了酒。”
开车的警员只是往江也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见徐侧都没出声制止,他也就不再管了。
没了车窗的隔阂,车子轮胎碾过道路,溅起来的砂石打在车身上,密密麻麻的。
有了这点噪音的掩盖,江也他们接下来发出的动静就不那么明显了。
...
柯乐接收到江也的眼神示意,于是把自己的书包往江也的方向推了推。
江也不动声色,右手撑在车门上,抵着下巴,脸朝向车窗。他的眼睛虽是看着车窗外的情景,但实际上是在看车窗倒影中柯乐的书包。
他看着倒影,另一只手摸向书包的小层。他捏住冰凉的拉链,轻轻拉开一点拉链,探进去摸索着。
很快,江也摸到了一根细长杆子,他拿出来一点,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了,这是一支笔。
就在这时,江也发觉,自己抬起的右手的袖子滑下来了一些,露出了完整的永无岛图案,和下方一小节空白的皮肤。
而反光的玻璃正好将衣袖之上的部分都倒映了出来,在江也竖起的手臂和身体之间,是柯乐朝这里看过来的眼睛。
江也扭头看向柯乐,注意到柯乐视线的落点,正好是江也的手腕下面的部分,和玻璃上空空如也的倒影。
江也坐直身子,把手臂放了下来。
他直直回望柯乐,柯乐也不躲避江也的视线,反而像是知道了江也想要做什么。他指了指江也手里的笔,那笔还有半截在书包里没完全拿出来,柯乐又指了指他自己,然后对着江也歪了歪头。
“......”
江也默了默,然后把手中的笔拿出来,轻轻放在柯乐腿部的书包上。
柯乐的右手也偷偷伸过来,盖住了书包上的中性笔。
江也的身体往左偏了一些,然后把右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腿上,另一只手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把右手的手腕露了出来。
柯乐反应很快地低下了身子,他上半身前倾,看着似乎是因为晕车,然后趴在自己的腿上休息的模样。
他也确实是这么演的。
柯乐难受得哼哼唧唧起来,他另一只没有拿着笔的手扶着司机的椅背,轻轻锤了锤,瓮声瓮气道:“慢点,晕。”
那警察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柯乐的后背,之后点点头,应了一声,车速可见地缓了下来。
柯乐又指了指头顶亮着的小灯,“这个照得我眼睛疼,我想休息休息。”
警察又关了后排的车灯。
柯乐还不忘道谢,“谢谢,谢谢啊。”
江也觉得柯乐的语气像个老头。
警察收回按按钮的手,对身后摆了摆。
这时柯乐扶着驾驶座椅背的手收回来了,缩到了身下,拔开了签字笔的盖子。然后也拉起自己的右边袖子,漏出那个代表着猎罪者的图案,有自己的作参考,他只需要照着画一个一模一样的在江也手上就好了。
柯乐的身子完全挡住了江也的视线,江也将自己的手臂完全交给了柯乐,他只能祈祷着,柯乐画得好一点。
柯乐只凭借着左边车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照明,大部分还是凭自己感觉来的。
细细的笔尖划过江也的皮肤,刺痛刺痛的。
他能感觉到柯乐的手还算稳,只不过笔尖太细,他画完一条线后,还需要照着那条线再来回描个几下。
直到那一小寸皮肤都麻麻的,好像破了皮,柯乐才收手,画下一条线。
江也不清楚代表着猎罪者的图案是什么样的,刚才在公厕门口时,柯乐的他也没看清,他只靠感受柯乐的笔画推测,这个图案是由三条线组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