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捡垃圾 乌合之宴 9769 2025-01-08 09:34:56

许小真仰起头, 扁着嘴看了他一会儿,很诚实地说:“有人把我房子点了。”

这件事其实他都不知道该和谁说,陈奕松甚至成为了他在学校唯一能倾诉的人。

这种窘况强烈冲刷着他的自尊心, 他很羞耻地妄想,如果求一求陈奕松的话,会不会能借到一点钱。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他在说完这些话后, 好似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

陈奕松感觉到自己的手中一重, 是许小真把脑袋是一部分重量分重量分到了他的掌心,似是一种依赖的示好。

许小真在求他帮忙,对他有一些信任,甚至他是许小真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这种认知成功取悦了他这种道德低下的变态, 浑身上下都爽炸了。

他应该再欲擒故纵一点儿,许小真就会黏他黏得更紧,但他等不及了。

他的手从许小真脸上挪开,落到他的腰上,一把将人从桌子上提下来,故作好人:“谁啊, 这么坏, 就该千刀万剐。这么可怜的话, 那我还是帮帮你吧。”

许小真的眼睛蹭一下亮了起来, 连对方的手还放在他的腰上都毫无察觉。

他像个期待的小狗。

陈奕松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说:“看在你学习还不错的份儿上, 我做你的天使投资人怎么样?在你进入工作之前,我都可以包你的学费和住宿, 你只要好好学习, 将来赚到钱还给我。”

有人能帮他, 那太好了!

许小真拼命点头:“好啊好啊,陈奕松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陈奕松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叫做好人,他可是个烂透了的黑心棉。

不过他还是对此欣然接受:“是的,也只有我这样有闲钱的好人才会做这种慈善。”

许小真乖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亦步亦趋跟着陈奕松回了家。

陈奕松的家好大,好漂亮,好暖和啊,许小真这个土包子第一次进城,连在地板上落脚都轻轻的,生怕给踩坏了。

陈奕松一看他这小样,牙就痒痒,恨不得掐一把,打坏了揉碎了再团吧团吧塞进口袋。

许小真听到陈奕松说他来得太突然,没有多余房间收拾出来给他自己住,也没多想。

住人家家里就要听主人的安排嘛。

他用了陈奕松的浴室洗澡,水热乎乎的,甚至还香香的,不用担心随时变冷,也不用担心价钱。

许小真也是第一次用沐浴露,这种东西打在身上滑溜溜的。

陈奕松还给他在浴缸里放了水,扔了一个圆圆的小球进去,小球扑通扑通在浴缸里化开,把洗澡水染成淡淡的粉色。

许小真看得又新奇又不好意思。

这一套下来,他身上也变得香喷喷了,热水放松了他的筋骨,滋润了他的皮肤,暖洋洋的水雾蒸得他的皮肤泛上淡淡的粉色。

他很久没洗澡,怕人家说他不干净,所以洗了很久,洗得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这是他出生这么多年以来,洗得最舒服惬意的一次澡。

陈奕松看他小脸粉红的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软软的贴在额头上,飘飘忽忽地找浴室灯开关。

许小真还穿着自己的睡衣,过分宽大了,袖子和裤腿都往上折了两折,露出纤细的手腕脚踝,脖颈锁骨。

陈奕松硬了。

他的呼吸乱了半拍,招手叫许小真过来。

许小真晕晕乎乎走过来,陈奕松找了罐乳霜旋开,挑了一点儿在掌心搓开,揉在许小真脸上,脖子上,锁骨上。

许小真被同样香香的面霜搓了一圈,搓得有点干裂起皮的脸蛋嫩嫩的,很高兴地和陈奕松说:“谢谢你啊!”

陈奕松又在他的后颈上摸了一把,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不客气啊。”

许小真还是第一次睡这么软这么舒服的床,既紧张又兴奋,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压在脖子下面,因为欠债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对未来的生活又燃起了信心。

他想,这么好的房子,他将来得多给陈奕松一些房租……

接下来的事还来不及想,就因为连日紧张之后的骤然放松,沉沉进入了梦乡。

陈奕松在心里发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烤蛋挞,他还有十分钟下班。”那边人闲闲道,语气也十分轻快。

陈奕松一听就笑了,轻蔑不已:“呵,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用二十年变成一个废物的,分明手到擒来的事,现在人就睡在我身边,他主动的。我可不是你,没用到给人家当狗,洗手作羹汤都得不到名分。”

他绝不会有那么卑微的一天,绝不!

有时候正因为自己太过了解自己,二十年后的陈奕松停顿了两秒就愤怒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根本没听我的话?是,你要是会听别人的话才有鬼!你对他做什么了?不管做了什么,立刻道歉。”

陈奕松是向他炫耀的,不是想听他指责自己的,立即心情不悦地切断了对话。

真以为谁都稀罕什么破爱情,真恶心。

他想要许小真,对许小真有欲望,那就想办法弄到手,爱情算个什么狗屁东西,陈奕松其实不信将来得自己会爱一个人爱得要死要活,最多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走着瞧吧。现在许小真就在他身边,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他抬起手,捏了一把熟睡的许小真的脸颊。许小真在梦中被他捏得无意识嘤咛了一声,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房间有点热,许小真睡得脸蛋粉扑扑的,别人可能会说像个什么诱人的水蜜桃,陈奕松觉得像个粉色的小猪崽子。

手感很好,他又捏了一把。

许小真觉得自己在这儿住总得主动一点,至少要展示一点心意。

陈奕松不喝营养液,所以他一早就开开心心去厨房帮忙打下手了,顺便还把地拖了,今天周六,他时间很多!

陈奕松的觉怎么也睡不够,晌午才睁开眼睛,在床上滚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去洗漱。

浴室偏僻的角落里挂着一个白色的破抹布,陈奕松一眼就能看到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格格不入的东西,过去食指勾了一下挑起来,发现这玩意竟然是许小真洗的内裤,磨薄到都能透出他手指了,还有打过补丁的痕迹,他比了下,许小真的腰比他想得还要细。

人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寒酸。

他松开手,又任由这玩意挂在那儿。

陈奕松下楼就看见许小真拎着拖把在客厅里咚咚咚地跑来跑去,有人气的不得了。

一天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傻乐的,陈奕松把他揪回来,让他别再满屋子乱跑了。

“去吃饭,吃完饭带你去买点儿衣服。”

许小真的衣服都在大火里烧没了,整天穿着一身校服到处晃来晃去,校服颜色丑陋,衬得他人都像个跟霜打了的青椒似的,脱下校服之后,里面是更丑的白色衬衫,洗得薄薄透透的发黄了,里面又套着一件背心,才不至于透出肤色。

里三层外三层的破衣服,丑得陈奕松眼睛疼,还有那条内裤,他都懒得说。

许小真摇摇头,仰着脸,依旧不知道在傻乐什么:“不用的!你有不要的衣服给我就好啦!我可以穿的,这样还省钱。”

许小真普普通通随口一句话,陈奕松莫名就爽得头皮发麻,他想到许小真要穿他穿过的衣服晃来晃去,一阵电流就往天灵盖上蹿,蹿得心脏都跟着“咚”的一下。

他伸手捂住了许小真的嘴,让他别说了。

“我的衣服穿着不大吗?”

说到这个,许小真更想证明自己了,他毫无顾忌地把裤腰一扯开,兴致勃勃给陈奕松看自己的手艺:“我找到针线缝了缝!这样就好了,你看。”

陈奕松看见那条缝过裤腰的内裤贴合着许小真白皙劲瘦的腰肢,大脑里噼里啪啦的放了鞭炮。

小傻逼确实会勾引人。

就各种意义而言,许小真欠他钱,欠得越多越好。

他道貌岸然地勒令许小真买一些新衣服,不要出门丢了他的人。

许小真的节约之心被迫终止。

陈奕松刷卡时候痛快极了,那一串串数字,让淹没在大包小包里的许小真沉默。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未来了,照这样买下去,他到底能不能还得起,更怀疑陈奕松是不是打算把他下半辈子的工资都刷了出去。

其实他觉得这些衣服和地摊上十块钱一件的没什么区别。

他的这句话让陈奕松脸色难看,说他的美学教育欠缺,又土又没有审美。给他挑了套衣服换上,又带他去剪了个清爽的发型。

许小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人模狗样的一天,他站在镜子面前,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

陈奕松还很好心地请他吃了香草牛奶冰淇淋。

也是甜甜的,许小真分不出冰淇淋和奶茶哪个味道更好,他喜欢甜甜的东西。

只是他山猪吃不来细糠,换了新衣服感觉有点痒,那么贵的衣服总不会有跳蚤,许小真不好意思抓挠更不好意思说,忍了一会儿适应了也就不痒了。

陈奕松还是从衣柜里挑出很多不喜欢的衣服送给他,说他懂得节约的好习惯值得鼓励,这些衣服可以在家穿,因为不会丢人丢到外面去。

许小真对他的印象,从烦人精变成了慷慨大方就是曾经有些烦人的好人。

他做了个人生规划笔记本,计划在大学毕业多少内还清这位天使投资人给他的花销。

还有另一件非常可喜可贺的事情,之前总找他麻烦的几个人,被关进了少年管教所,强制勒令退学了,许小真的生活因此变得更清净自由。

果然人生是会触底反弹的!

许小真就是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也对你笑;你一拳打过去,镜子的碎片也会扎伤你的手。

曾经陈奕松被许小真用钢管打得头破血流,现在许小真会给陈奕松送削好的苹果。

学校在午餐发放营养液的时候会伴随一个苹果,陈奕松不喜欢吃水果,所以这个苹果往往也会落进许小真的肚子里。

直到陈奕松因为维生素缺乏,一个月内第二次口腔溃疡。

许小真趴在陈奕松后面的玻璃上,敲了敲玻璃门。

陈奕松不大耐烦地恹恹转过去头。

许小真看见他,圆圆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咧开嘴,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给他看。

是一个切块做成鸭子的苹果。

“吃一点嘛吃一点嘛,你看我特意切好看的,总不吃水果对身体不好。”

陈奕松睫毛不自觉颤了颤,半阖着的眸子睁开了。

他的人生第一次响起BGM,甚至不是热血青春漫。

在他的目光和许小真真诚殷切的眼神相交的时候,许小真成为这首BGM里唯一的主角。

“要多少钱?”他舌尖抵在齿畔,用疼痛终止了这段愚蠢的音乐,口齿有些含糊地问。

许小真从进他家的门开始,他就没给过一分钱,现在手里应该空空如也了,怪不得要这么上赶着贴上来。

“你吃吧,我怎么能问你要钱。你看可爱吧。”许小真没有把陈奕松话中一闪而过的恶意放在心上,把苹果鸭子往陈奕松手里递了递,轻快地走了。

什么人做什么东西,许小真做出来的鸭子长得和他很像,瞪着一双用苹果核做的蠢圆眼睛看着他。

陈奕松把鸭子放在课桌上,咬着舌尖的溃疡,看它呆呆地坐落在课桌上。

其实不怎么好看,苹果接触空气后,果肉会迅速的氧化,变成丑陋黑黄的溃败颜色,在陈奕松看了这只鸭子半截课后,它就变成了让人看一眼都嫌反胃的丑陋鸭子。

陈奕松把它抓起来,走到班级最后排的垃圾桶旁边。

然后在这只氧化的鸭子落进垃圾桶之前把它捞了回来,站在那里,吃进肚子里。

他舌尖的溃疡黄豆粒那么大,发白,溃烂,苹果加重了这种钻心的疼痛,陈奕松却没有太多知觉,他反而在想,许小真这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东西,是怎么愿意牺牲那么视若珍宝的学习时间来为他做这些的?

又是怎么搜索教程,用笨拙的手法做了这只鸭子出来的。

他同样在思索许小真做这些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

“哇哦——”

一阵起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听见班里其他人在冲着阿强挤眉弄眼:“好幸福啊,你女朋友竟然亲手扒柚子给你送来吃!”

陈奕松的目光落在红着脸的小情侣身上,女方在起哄中,娇羞地将一个圆滚滚的,悉心剥了皮的柚子塞进男朋友手里,扭头跑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一块苹果,那首该死的BGM又响了。

许小真,也许,可能,是喜欢他的。

真好骗啊,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对他死心塌地了。

与此同时,他接到的一通短信——【尊敬的会员许小真先生,祝您十八岁生日快乐,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愿美好与幸运与您相伴~】

是上次购物商场发送来的,那时候留了许小真的信息,号码填的他的。

十月二十七,许小真的生日。

作为回报,许小真收到了一个生日蛋糕。

小小的六寸生日蛋糕,上面放着一只可爱的巧克力小熊。

他惊喜地趴在桌边,盯着那个精美的蛋糕欣赏了好一会儿都没够,反复问:“这真的是给我的吗?是我的吗?”

陈奕松被他这副模样取悦了,甚至有种许小真现在张口问他要什么,他都能给的冲动:“是,给你的,生日蛋糕。”

“太谢谢你了!真好看!我太喜欢了!”许小真咧着笑,露出一口白牙,嘴角始终放不下,他激动地几乎想要抱住陈奕松,想了想又作罢,只是紧紧地握住陈奕松的手,克制地按了按。

他掌心温度暖暖的,带着一点儿劳作出来的细茧,摩擦在陈奕松的手背上,让他有些痒痒的。

陈奕松关了灯,给他点上蜡烛,让他许愿。

“希望我和陈奕松都能考上大学,未来生活幸福顺利!”

没人告诉许小真许愿要藏在心里才会准,他以为要越大声越好,以至于音量大到让陈奕松的心脏在胸膛里左右乱窜摇晃。

他睁开眼睛,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问可以吹蜡烛了吗?

陈奕松的心还没归位,盯着他在暖黄烛火下格外明亮的眼睛,他的发梢也跳跃着金黄色的太阳光晕,陈奕松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轮太阳和月亮一起升起。

“为什么生日许愿也要带上我呢?”他像是在喃喃自语。

许小真听到了,就和他解释:“因为生日蛋糕是你给我买的哇!你是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蛋糕和愿望都应该都你的份儿,而且你也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在下雨的时候愿意给我打一把伞,我心里很感激。”

他明明是笑的,陈奕松总觉得他在哭,像那天晚上一样在哭,眼眶都是肿的,好可怜。

陈奕松抬起手,贴在他的脸上,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角,想擦掉他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许小真还是在哭的。

许小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擦了擦自己的脸,奇怪问:“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陈奕松终于如梦初醒,松开手,让他切蛋糕。

许小真把带着小熊的那一块儿送给了陈奕松,小熊有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耳朵和圆滚滚的眼睛,陈奕松把小熊塞进了许小真嘴里。

甜的,香的,许小真爱吃的,他一个人就吃掉了一大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他舔舔嘴唇,洗澡的时候还在回味蛋糕的味道。

许小真还睡在陈奕松房间里,其实这间房子里还有两间空余的房间可以改成卧室,但陈奕松说要添家具很麻烦,还要花很多钱,许小真就默默没有提要分开住的事情,而且一起写作业很方便。

他洗完澡走出浴室,陈奕松已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了。

许小真轻手轻脚关上灯,上床,盖好被子,砸吧了下嘴,还在回忆蛋糕,甚至有种想要下楼把剩下那些吃掉的冲动。

陈奕松其实没睡着,他在想那天晚上被他带回来的许小真。

许小真缩在冰凉的桌子上,盖着眼睛,嘴唇快要咬破了,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在他开灯之后,露出一双可怜的,红肿的眼睛,叫他的名字。

他想跳过这段回忆,去想一点儿别的,这一幕却像按下了强制回放键,一遍遍在他大脑里放映,不给他半点儿喘息的机会。

身旁的许小真睡着了,在床上翻了几圈,最后软软地贴在他身边,脸蹭着他的胳膊,温热的呼吸穿过薄薄的衣服布料,温暖了他的皮肤。

陈奕松翻过身,拉开他的被子,揽着他的腰,就把他带进自己的被窝了。

许小真像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反应,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睡得更香了。

陈奕松指尖划过许小真安静熟睡的脸颊上,将他落在脸颊的碎发拨过去,摩挲着他的脸,盯着看了很久。

他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他这个人一向聪明,所以仗着自己聪明,所以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现在他心里起了异样,陌生的焦躁和烦闷油然而生。

以许小真的生活轨迹,即便他不插手不设计,也有的是坎儿,总有一个能让他来求自己的。

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怎么做呢?

“他喜欢你吗?”他破天荒地向那个人问起了这件事。

对方大概是在忙,很久才回复:“不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我恶毒,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善良温柔的,这个回答可以吗?你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答案了吧,你知道自己做错了。”

陈奕松不肯松口,摸着许小真的头发说:“不是的,他喜欢我……”他为此举例,“他会给我把苹果削成小动物,生日许愿会带上我,会把蛋糕上唯一的小熊给我。”

他试图用这些证据向那个人求证,即便许小真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会原谅他,因为许小真真的很喜欢他。

那个人冷哼了一声,带着点儿嫉妒的意味,陈奕松以为自己赢了,下一秒那个男人尖叫起来:“你给他吃什么了?蛋糕?奶油蛋糕吗?妈的,你是蠢货吗?!”

陈奕松怔了怔,不明所以,刚想问为什么不可以,猛地低下头,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看见许小真脖子上起了一片一片的红疹,呼吸也短促起来。

“他牛奶过敏,你这么蠢怎么还不去死啊!”

陈奕松顾不上对方在骂他了,急忙把许小真推醒,开了灯。

许小真上不来气,好一会儿才清醒,下意识想抓皮肤,闷闷说:“好难受,好痒,喘不动气。”

陈奕松按下他的手,紧急把他送去了医院。

一路上,许小真坐在车里,脑袋昏昏沉沉搭在陈奕松肩膀上,还是很痒,想抓,陈奕松扣住他的手,把人圈在怀里,问他哪儿痒,就在那儿轻轻给他拍拍。

医生开了药,打了针,忙活了大半夜,许小真身上的红疹没消,倒是不痒了。

他躺在床上输液,愧疚地看着陪他折腾了那么久的陈奕松,往床里面挪了挪,留下一半位置,拍一拍:“你上来吧,和我一起睡。”

陈奕松根本睡不着,摇摇头,神色复杂地坐在旁边:“怎么会突然过敏,以前不是吃过冰淇淋和奶茶吗?”

许小真挠挠脸颊,仔细一想:“就是吃完了有点痒来着,我以为是换了新衣服不适应,”他可惜极了那块放在冰箱里的蛋糕,求陈奕松,“你帮我吃了好不好?我舍不得丢,不要浪费了。”

陈奕松用温热的湿巾给他擦了把脸:“这点儿出息。”

许小真嘿嘿笑了起来,知道他是答应自己了。

陈奕松又给他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地问:“我要是骗了你,你怎么办?”

许小真立刻警惕起来:“你不会是要背着我把蛋糕偷偷丢掉吧?”

他心里现在就只有蛋糕,陈奕松一撇嘴,不再问了。

陈奕松从不觉得自己会被什么所谓的爱情困住,也不会对什么东西求而不得,他就是他,他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让自己心神不宁。

过度的自信就是自负,命运总会在他掉以轻心的事情上给他一点大苦头吃吃。

他依旧不知道爱情的概念叫什么。

但他总在想许小真。

许小真在操场上跑跑跳跳的时候,陈奕松就想看着他;许小真安安静静伏在桌子上做题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想看;看不见许小真的时候,他更想知道许小真在做什么,眼睛里只有被那道影子塞满了才觉得安心。

他感觉自己未来的命运里,应该一直有许小真。

他不知道许小真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也许因为爱他,不会想太多,也许会很利落的离开他。

许小真叼着棒棒糖,拉着他翻天台去自习,不太巧的是,天台上还有一对拥抱在一起热烈接吻的小情侣。

四个人的面面相觑。

陈奕松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有争辩或是恶言相向,直接默默拉着许小真又翻了回去。

周末,陈奕松说找了一部电影,要和许小真一起看。

许小真最爱看电影了,他洗了水果,收拾了零食,把床铺得软软的,拉好窗帘,安置好投影仪,关了灯,给陈奕松留了个位置。

陈奕松面无表情,很坦然的把内存条读进了投影仪里。

影片一开始很浪漫唯美,大片的蔷薇丛,看起来是个文艺片,主角是两个长相很不错的年轻男人。

许小真咬着山楂条,看得聚精会神。

看着看着走向就有些古怪了,男二在蔷薇丛里跌倒受伤,男主急切地跑过来,挽起他衣袖,查看伤,满脸的忧愁。

接着男二的上衣也被脱掉了,两个人在对视间闪动着火花,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浪漫唯美地亲了上去。

许小真咬着手指,觉得这可能是个爱情片儿,现在男人和男人的爱情很流行,bb恋大行其道。

他不是很爱看爱情片,他喜欢青少年童话片,不过陈奕松看得那么聚精会神,他也不挑的。

两个人亲起来没完了,接着衣服都没了,依旧是唯美的散落在花丛里,许小真这时候有点儿意识到不对劲,□□视频流露的时候,他的山楂条也吃不下去了。

手搭在被子上,无措地揪紧了,想关掉,又没有动,好奇地接着看了下去。

他小声问:“怎么,怎么搞这个看……”

“那你看不看?”

青年少时期,人们总是对这种事情好奇的,许小真到底是没动。

他看着看着觉得有点儿热,一扭头,看见陈奕松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身体也发烫。

陈奕松压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太强烈的拒绝,就是小声说了句,这不太好吧,然后就被堵住了嘴。

两个人亲得很尝试,一点儿都不熟门熟路,但是亲起来很舒服,暖暖的,房间里昏暗,氛围恰到好处,电影最后的结局许小真不知道是什么,但他的结局他知道,他第二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陈奕松的牙齿细细碎碎地咬在他的脖颈上,他汗湿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前面,嗓子已经哑了,叫不出声了。

陈奕松又从咬,变成吻,一点一点沿着他的胸口去亲,然后把他扣在怀里,问:“许小真,舒服吗?”

“……不知道,”他摇摇晃晃脑袋,很难过,几乎是哭着说,“我的大脑好像被撞飞出去了。”

陈奕松就笑了,又咬了咬他的脸颊。

事情一但发生,性质就变了味儿,许小真早上总是被亲醒的,他们关系好像从债主和同学一下子因为那部唯美的文艺片变成情侣了。

许小真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自己是用身体还债,还是和陈奕松交了朋友,陈奕松还把他的卡给他了,应该算是交朋友的。

其实他也没想好自己是不是喜欢陈奕松,不过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睡了不认就有点儿太人渣了。

天冷得越来越厉害了,早上陈奕松勾着许小真的领子,把他撤回来,在他原本的冬季校服外面又给他套了件蓝色的长款羽绒服,垂到脚踝那种,蹲下来,从下给他把他拉链拉到最顶上,扣上帽子,收拾的整整齐齐,更像只南极企鹅了,才满意地让他出门。

许小真穿成这样,走起路来一点儿都不方便,一扭一扭的,嘴上和他抱怨,心里其实有点高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但是新的问题很快出现,在高考前的几个月,许小真分化成了omega,政府不允许beta和omega在一起,他以为陈奕松会想办法帮他隐瞒下来,没想到陈奕松竟然主动带他换了新的身份证。

许小真的债务问题一下子解决了,他陆陆续续领了三个月政府补贴,直到大学开学前,就把当年欠陈奕松的钱还清了一大半。

陈奕松拿着这九万块钱烫手,原本悬在半空中的石头又重新掉回了他的心里,不上不下的,硌得他难受。

政府不允许omega和beta通婚,如果当年的事情暴露,许小真又不需要他了,大概会走得很痛快。

他承认有句老话说得很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未来的陈奕松比他聪明的多,他不该年轻气盛自视甚高。

爱情确实是一种很美妙的东西,即使是单方面的喜欢,也能像吃了蜜糖一样,一见到对方就心情雀跃。

两情相悦的滋味更好。

他站在学校门前,倚着门,想他和许小真的未来,背后忽然一重,许小真往他身上扑了一下,然后飞快跳到他面前:“在想什么啊?”

陈奕松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审核不过,所以不能和许小真同一个学校,提交材料去了第三帝国就读,两地分居分得属实有些远,其中变数就更多了。

那个人说,许小真真正喜欢的人,就在一区。

“想许小真这个笨蛋迷路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陈奕松扯了扯嘴角。

“没有没有没有!”许小真把录取通知书举起来给他看,“好多人都围着我想看,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因为想和你一起拆开。”

净说些让人开心的话。

陈奕松捏了把他的脸。

许小真考上帝国大学的消息在十八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爆炸新闻,骤然分化为omega不算,还能考上这样好的学校,简直是天降锦鲤,学校论坛里流传的都是他的锦鲤照片,祈求好运保佑的。

自然,那些曾经和许小真不对付的人也有所耳闻。

那些人拦在许小真和陈奕松面前的时候,陈奕松愣了愣,显然他早就忘了他们的模样,许小真还记得。

他们因为嫉妒,表情扭曲,脸色胀红,面目狰狞,为许小真一帆风顺的生活抛下了一记重重的炸弹,炸得平明水面波涛四起。

陈奕松想要堵住他们的嘴,已然来不及,长久以来悬着的石头,终究有落地的那一天,把还处在喜悦中的许小真砸得脸色发白,也砸得陈奕松难堪至极。

“呵呵,看着吧,他就是想玩玩你,早晚有你好受的。”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见不惯自己讨厌的人过得好,刻意来找点儿麻烦,给许小真添堵,让他心里恶心,何况他们被陈奕松利用之后,还被这个恶毒的男人送进了少管所,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卸磨杀驴的人。

陈奕松快步上前,狠狠抓着几个人揍了一顿,几个人早对他憋着气,早前还巴结顾及,听说他被家里抛弃,早就失去了继承机会,就是个有点儿臭钱的纸老虎,也不惯着他,抡起胳膊和他打了起来。

最后一群人哀嚎着躺在地上,陈奕松身上也挂了彩。

陈奕松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狠狠掼在地上,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恨不得把这些人剁成块喂狗。

许小真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许久才走过去,让他住手。

“算了吧。”他说的算了吧,不知道是说他们的关系,还是说让陈奕松别打了。

陈奕松升起一阵心慌,拉住他,力气怕轻了人跑了,怕重了又把他弄疼了,眼眶红了又红:“许小真,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知道的?你能昧着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

许小真低着头说:“算了吧,我再想想。”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陈奕松对他好,他也喜欢陈奕松,但陈奕松骗他,设计他,还点了他的房子。

他说要再想想,就是飞快收拾了行李,搬去宿舍,陈奕松给他打八百个电话他也不回,唯一回的消息还是让陈奕松去上学,他还得再想想。

陈奕松生怕他想着想着,遇上他那个据说爱得要死要活的alpha,硬是在雪地里站着等他。

他虚心求问:“怎么办?”

因为嫉妒近乎一年没有理会他的男人心情很好的,慢悠悠地回他:“站着呗,不是很聪明吗,不是不听话吗?站着吧,先站个十年八年的再说。你先站,我这儿忙呢,他下班了,今天烤泡芙。”

陈奕松早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现在没心情和他吵架,只是默不作声,却没有切断他们之间的通话。

对他这种人来说,这已经算是一种莫大的服软。

那边叮叮当当似乎在容器里搅动蛋液,好一会儿才像想起他似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善心大发告诉给你指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要完了。”

假的,陈奕松根本完不了,他只是不想这个小兔崽子过得太舒服而已。

男人的嫉妒像毒蛇,阴狠毒辣。

即便对方是另一世界的自己,嫉妒心升起时也没法从容大度地从送上祝福。

陈奕松站在雪地中,胡思乱想,想这句完了是什么意思,是许小真要跟他完了,还是许小真的真命天子马上出现,许小真要跟他完了。

一区的正月,零下二十五度,鹅毛大雪。

寝室楼是一栋环形的包围建筑,类似科洛西姆竞技场,建筑中间是一片空旷场地,北风卷起一层层白茫茫的飓风,呼啸而过,吹成尖锐的号角声。

极少有学生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动,陈奕松在雪中,一身寡淡却又鲜明的黑,安静地伫立在原地,和雕像一样固执。

许小真的寝室在三楼,他站在阳台上,能清清楚楚看到陈奕松的身影,以及他仰起头时冻得通红的眼眶和鼻尖。

“看什么呢?我看你在那儿站好一会儿了,”室友伸了个懒腰,踢踢踏踏踩着拖鞋走过来,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看到楼下的场景惊叫一声,“呦,这人还站着呢,我上个月凌晨下床喝水的时候就看见他这儿站着了,怎么还站呢?有病吧他。”

“上个月?”许小真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微微酸痛,和身边的室友确认。

“上个月,他之前就深更半夜地站在外面,现在怎么连白天也……”室友歪头想了想,确定,眼睁睁看着许小真风一样跑了出去,大叫,“唉!你干嘛啊!好歹穿件衣服,要冻死了!”

许小真穿着单薄的睡衣,刚下楼就被冷风打透了,寒气像一个个巴掌落在他身上,开始是疼,没两秒就疼得麻木了,他都不知道陈奕松这一周是怎么站过来的。

陈奕松看见他,眼睛蓦然亮了,紧接着许小真上来踢了他两下,上下牙齿冻得打颤了,眼眶发红地骂他:“陈奕松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冷的天,你找死吗?发疯别站在我楼下……”

他还没骂完,陈奕松已经解开骆马绒大衣把人整个包进去,然后抱了起来。

衣服里面很暖,完全隔住了风雪,许小真骂不出口了,藏在他的大衣里,脸颊搭在他的肩膀上,忍不住带了一点哭腔说:“以后别这样了。”

“不会了,以后不会欺负你了。”陈奕松低下头吻了吻他有些冰冷的发顶,眸光明亮。

“保证收到了,但是!我是说不要再站在这么冷的地方了!”许小真为他的曲解恶狠狠辩解。

陈奕松一顿,呼吸颤了颤。

许小真继而声音弱了弱,眼神躲闪,小声补充说,“我会心疼你。”

他迟疑着,把暖得温热的手伸出来,温柔地贴在陈奕松的脸颊上,也想把温暖传递过去。

他的声音太小,近乎被泯灭在愈演愈烈的风啸中,可陈奕松还是敏锐捕捉到了。

暴雪寒潮还未在一区登陆,陈奕松心中的风暴却已经席卷天地。

他要完了,他确确实实要完了,陈奕松此刻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声,心脏要从自己的胸腔跳进许小真的胸腔,渴望同频跳动。

那年是他们热恋的第二年,结婚的前一年,陈奕松抬头能看见破开沉沉阴云的太阳,低头能看见爱人琉璃剔透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看,所以我补了一千多字!毕竟我是个心软的恶毒女人![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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