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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鸣玉离开前看我的眼神微晃,透映雪色,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从小到大没碰过什么挫折,几道坎都是跌在我身上了,非得摔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吗?
蠢死了。我想。
脚崴得不严重,过了几天便没那么痛了,能正常走路。
妈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刻意没有露出脚踝来,怕父母担心。然而妈妈在周末的时候还是来学校看我了,带着水果零食,一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学校看我。
我特别开心,忽然想起来:“你们怎么知道我受伤了的?”
“要不是小鱼和我们说,现在都还不知道呢,”妈妈轻声斥责,“你这孩子,下楼梯下回得看着点,别老走神。”
我顿了下,依旧笑着点头。
李鸣玉,为什么哪里都有你?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宁珏对我太殷勤,或者太亲密,表白墙上不知道是谁偷拍了宁珏给我系鞋带的照片。宁珏的脸很模糊,只有我的面容是清晰的。
底下有人评论:他们是同性恋吗?
没有什么污言秽语,但还是招惹了学校里很多人的目光,弄得人不痛快。
甚至有一次,我刚进厕所,里面的男生认出了我,飞速提上了裤子,好像我看他两眼,他会掉肉似的。
我不介意宁珏的追求,但我厌烦这种别人无处不在的窥伺。
脚好了之后,我便有意无意疏远了他,不肯再和他一起走,毕竟他在我这儿的价值也微乎其微了,宁珏只以为是我在乎别人的目光:“没关系的,现在大家对同性恋的接纳程度很高的,青序。”
“是我好像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我自责地垂下眼,眼睫微颤,轻拽住了他的袖子,“我没办法和你谈恋爱,但你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恋爱与否疏远我们的关系,那样我也会难过,我们以后还是很好的朋友,好不好?”
宁珏见我哭了,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你别哭啊,好好好,你不想我们就回头再慢慢相处。哎,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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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寒假我不用担心可能会和李鸣玉日日相对,他的养父母会接他回去过年。
不用和他睡在一间卧室里,不用装模作样地相处一个月。是个好假期。
一月初,最后一门专业课考试结束。我为了避开宁珏,特地提前交了卷,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宿舍。
心情的愉悦直到看到门口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李鸣玉穿着浅色的牛仔外套,手揣在兜里,像是明白我会在此时出现,明净的眼睛微微弯起,冲我笑起来。
我顿了下,还是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小鱼,你们也放假了?”我温和地笑,“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就来了。”
那时我满脑子都在烦躁,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李鸣玉为什么知道我是在那天结束考试,甚至会在那一刻走出学校。
“我来接你,”李鸣玉看了眼我的身后:“哥哥的舍友不来送你吗?”
我笑容一僵:“他、他还没结束考试,我提前交卷了。”
“是没复习好课本吗?”李鸣玉很不解的模样,“本科的考试内容应该不需要答一个小时以上吧。”
话语听着奚落,但眼神却是干净清澈,似乎只是在发问。
不等我回答,李鸣玉拿过了我的行李箱,笑了笑:“上车吧,哥。”
前头开着的还是李叔,这回放下了挡板,车厢里只听得见李鸣玉的呼吸。开着暖风,我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坐了没一会儿便热得出了汗,于是脱下了外套,搭在了腿上。
“小鱼寒假是不是不在家?”我问,“我记得之前说,叔叔阿姨要接你回去过年。”
李鸣玉点点头:“明天就走。”
我这才松了口气,假惺惺地扣住了他的手背,低声说:“那小鱼记得常跟我发你的近况,我会想你的。”
“好,”大腿上传来力度,李鸣玉自然而然地枕了上去,撒娇似的:“让我躺会儿,我在校门口等得好累了。”
我背脊挺得僵直:“……那休息会儿吧。”
半晌,李鸣玉忽然问,“哥哥还在谈恋爱吗?”
我敷衍地点点头,只盼着车开得快点。
“我也有个喜欢的人,非常喜欢,”李鸣玉眼皮微掀,安安静静地望着我,“一睁眼闭眼脑子里都是他,梦里翻来覆去也是。但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追求。哥,你比我明白,你教教我。”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我,无端的紧张让心跳快了许多,下意识地闪避他的眼神:“呃,我、我也不太会。”
“我写封情书给他,好不好?”李鸣玉温柔着说。
我几乎要撒不下去谎了:“应该……应该好的。”
“那我该写点什么呢?”李鸣玉问,“哥哥和他恋爱的时候都会说些什么?”
我飞速转动着脑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爱你,还有我想你。”
李鸣玉似乎没听清:“什么?”
“说我爱你,我想你,”我说出口才觉得脸烫,气急败坏地别开了目光,胸膛轻微起伏:“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帮不了你!”
李鸣玉忽然侧抱住了我的腰身,脸埋在软和的布料中,发出舒适的喟叹声,似乎深吸了口,声音也含混不清:“那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