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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我不知道说什么话,像是丧失了出声的能力。
房间里静得只听见呼吸声,我的手指埋进他柔软的头发里,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你还记得小学的时候吗?有一次打扫卫生,我不知道怎么擦书架,弄得不干净。班主任指着我说,李青序,你怎么做什么都做不好。然后我转头看到你,你扫地特别干净,其实我没有和你说,我那时候觉得你很厉害。”
我推开了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我笨吗?”
李鸣玉愣了愣:“……你很聪明。”
我说:“你知道我听过最认真的夸奖是什么吗?”
李鸣玉注视着我,慢慢摇摇头。
“是在玩switch的时候,你只告诉了我技巧,我就通关了。你说我很聪明,”我顿了顿,声音也小了些,有点难为情,“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我,因为我做什么都比不过你。明明只是游戏而已。”
李鸣玉神色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我抢了话头。
“之前打游戏的时候,只要你告诉我攻略,我就可以通关。为什么现在,你不肯相信,只要你告诉我方法,我也一样可以完成得很好。”
我质问:“还是说,你那些话只是在哄我?”
李鸣玉难得地露出些无措:“我没有哄你。”
“你就是骗人,你根本不相信我能做好,你怕我搞砸,所以不让我替你上去,”我走到书桌那儿,低头把相机装回包里,冷声,“不信就不信,你回你卧室睡觉去。”
“但是那不是游戏——”
“我不听,”我打断他的话,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重复了遍,“你回去睡觉。”
相机包拉上了拉链,我刚想开门把相机送回客厅,手就被握住了。
握的是小拇指。我想起,他小时候怕走丢的时候,就会想牵着我,我不肯,嫌出汗会粘乎乎,于是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只攥着小拇指。
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一味的软化和劝解是没有用的,我需要用强硬一点的方式,让他答应我的要求。
但我没能甩开他。
“别生我气,”李鸣玉声音轻得像是祈求,“行吗?”
我僵在那里,到底是泄下气来,任由他把我抱在腿上,别过脸不去看他,自顾自生着闷气——到底是气自己没能力,还是气李鸣玉,我都有点搞不清了。
李鸣玉拿过我手里的相机包,取出了里面的相机,低头摆弄了一会儿,忽然我听见他叫我:“哥哥。”
我下意识看过去,对上了镜头。
咔嚓一声。李鸣玉把相机拿到我面前,说:“拍得好吗?”
相机里的我茫然的神情看起来笨笨的,我一时恼了:“删了删了!”
“我只是害怕对着镜头,但是好像并不怕拍摄别人,”李鸣玉看着我的眼睛,说,“如果可以的话,等到那天,让我来拍你,好不好?”
“有什么好拍的——”我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猛然看向他,“你同意了?”
“嗯,”李鸣玉点点头,“我怕你不许我在这儿睡。”
我高兴起来,面上却还是“嘁”了声:“早这样不就好了。”
李鸣玉凑过来亲我,还不忘把相机放到一边。他以往亲得都很有技巧,这回却显得毫无章法,亲了嘴唇又亲脸颊,眼皮和耳朵也没放过,我痒得想笑,忽然听见他说。
“我那些话不是哄你。你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打游戏和学做菜都是。就算你没有喜欢我,我也会这么说。”
我脸有点发热,索性埋进他怀里,嘀咕:“我当然知道我很聪明。”
这事算勉强翻了篇,只是折腾太久,熄灯的时候都要一点了。
我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害怕镜头,但实在困得厉害,加上李鸣玉在身边的安全感,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后,那个问句我仍是没有说出口。
恐惧从来不会是无由来的,我不想仅仅为了给我展示受伤的过程,让李鸣玉重复揭开伤口。比起满足好奇,愈合似乎更可贵。
“早这样不就好了,”宋烁在电话那头说,“还剩半个月不到,哥哥能背下来稿子吗?”
“什么话,”我说,“我背书很快的。”
然而拿到文字稿的时候,我还是头大了一瞬。在直播中,除去李鸣玉的自述,更为重要是那些受害家庭的部分,我要记住他们的身份特征,描述病情症状,不能记混。
章群被拘留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善方药业的股价连着几天都在跌,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以及他会不会被放出来。
同时,开始有一些人在网络上指控善方药业的药品质量问题,公司的风评口碑难免受到影响,官博连着发了好几条律师函,说是要维护自己的名誉权。
但说到底,这些都无关痛痒,只要不致命,遗忘只是时间问题。
周一,我回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拿着李鸣玉给我写的稿子。密密麻麻一厚沓,从那些冷淡的文字结构里,窥看着李鸣玉的七年,以及那些家庭漫无天日的血泪。
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李鸣玉害怕镜头。
因为章群的虚荣心,他不停地站在台上,参加各种晚会,违心地念着赞扬的话,倘若答不上底下记者的提问,就会被关进地下室里,直到能完整灵活地应对。歌颂他人功德,感恩他人罪过。
这学期的课程很多,说实话,我平衡不好背稿子和课程。
所以只能熬夜,跟高中一样,在被窝里用手电筒背。
宁珏起夜尿尿的时候发现了,爬回床的时候给我发了微信。
“你是要在四级之后立马冲击六级吗?”
我说:“已经背完半本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噔噔噔地跳出了好几条消息,都是转发的微信新闻*。
【社会内卷的真正原因】
【大学生要如何面对人才市场的“内卷”时代?】
【这时我见过解析内卷最好的文章(建议收藏,转发给朋友看看)】
我:……
屏蔽宁珏后,我刚要继续背,就收到了李鸣玉的消息:你在熬夜吗?
我怎么可能回复?那是自投罗网。
然而那头很快又说:不要装作没有看见。
我拿不准李鸣玉是不是在诈我,心虚得要命,但还是不回复。
【Dawn】:哥哥不睡的话,我也睡不着。
我只好回复:我马上睡了!
【Dawn】:果然在熬夜,在背稿子?
我回复:哈哈,说什么呢,在背专业课。
李鸣玉没那么容易糊弄:别背了,好好睡觉。
我只好收了稿子,关掉手电筒闭眼睡觉。
后来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因为共感他才睡不着。我们感觉的共享并不会敏锐到这个地步,更不会说一失眠就怀疑到对方头上。
他之所以会问我,仅仅出于直觉而已。
但我还是时不时会熬夜背,跟打游击战一样。
过了快一个星期,那些稿子终于能勉强背完,只是磕磕绊绊,并不顺畅。然而时间还剩一周,我不能只是可以顺下来。
周六的时候,李鸣玉和我回了趟家,去医院做复查。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还没长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之前宋烁带我去熟悉直播的场地时,看到我胳膊上的绷带,说:“胳膊不会露馅吧?”
“骨折了不是更好吗?章群都雇人撞车了,我伤得重了大家才会相信,”我口不择言,“我巴不得另一条胳膊一块折了,大家一看我这样——”
李鸣玉:“别这样说。”
“好吧,”我只好急刹,“总之不影响。”
从医院回来后在家呆了两天。我特地给李鸣玉展示了我的背诵,但难免卡词,这时候李鸣玉就会用嘴型提示我,居然也能完整地背下来。
“厉害吧?”我得意洋洋地看向他。
李鸣玉笑起来:“特别厉害。”
“到时候你就戴个墨镜,我要是紧张了,你就在台下提示我一下,”我说,“说不定也用不上,还有一周呢,我肯定能背好。”
李鸣玉于是听话地在网上下单了一个大墨镜。
中午爸妈不在家里吃,我吃了一周的食堂,总算能吃些顺嘴的。他在食堂切菜的时候,我闲不住,非要用左手帮他固定蔬菜,催促他:“你切就行,快切。”
李鸣玉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分工合作,动作小心很多,怕切到我的手指。
一旁锅里的水沸腾,油烟机抽气的声响在鸣叫,水汽飘过来,连他的眉眼都变得柔软,我忽然明白之前李鸣玉所说的,喜欢的人凑得近了是会想亲吻的。
我忍不住靠近了点,想亲他的脸颊。
然而李鸣玉却突然躲开了,我愣了下,看见他转过头去,说出的话却几乎让人心脏都停了瞬。
“妈妈。”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半晌才敢回过头去,妈妈站在那里,影子像失手泼在地上的浓茶,晦涩地融进地板的缝隙里,无法抽离。
刚才声响太吵,我甚至没听见她什么时候来的。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菜上,立马抽了回来,做错事一般背在身后,朝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翻了扫把。
砰的一声响,我吓得抖了一下。
然而妈妈没有说任何话,而是扭头就走。
李鸣玉再度叫住她:“妈妈。”
“别叫我!”妈妈厉声打断了,声音却又很快仓皇起来,“我……我先回超市看着,超市里现在忙,得有人看着。”
我的脚如同黏在地板上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李鸣玉走过去,他拉住了妈妈的手腕:“妈妈,我们很久没有和您聊过天了。过会儿再去超市,好吗?”
·
走到客厅的时候,我脑中仍是空白的,无法思考,只知道站在那里,也不敢抬头看妈妈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任何失望的情绪。
妈妈坐在沙发上,我们谁都没有先说话,沉默良久后,李鸣玉才出声:“照片是章群给您寄的,是吗?”
我茫然地抬头。
照片?
什么照片?李鸣玉一个字都没有给我说过。
妈妈低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到了,妈妈。在您的包里有几张照片,”李鸣玉半蹲在她面前,轻声说,“您早就知道我和哥哥的事情了,所以才会把我们叫回家。”
我错愕地看向妈妈。
她的手在发抖,说出的话也显得有些混乱,到底还是承认了:“那天快递寄到超市,你爸爸不在,是我签收的,我以为是前两天买的袜子,还在想怎么这么薄……然后、然后,我就收到了章群的短信,她还说,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周末叫你们回家来看看。”
妈妈突然落下泪来,裤子上晕开水痕,她胳膊支在腿上,崩溃地捂住了脸,哽咽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要拿我当刀用,我以为他是好心,他怕你走上歧途,我不知道啊……我差点杀了小序。”
即便再不清楚,我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在学校里不可能对我们动手,他居然无耻到想利用妈妈,来为他的谋杀制造机会。
或许在叫我们回家的那天,妈妈的确想过质问,但她没有鼓起勇气,再到后来车祸,愧疚和自责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不得不选择沉默。
“没事了,哥哥已经没有事了,”李鸣玉抱住了她,语气温和地安抚着她,“就算你没有让我们回家,他一样有机会。不是您的错,不是。”
妈妈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接过李鸣玉手中的纸巾,却没有擦眼泪,只是攥在手里,好像这是她摇摇欲坠的支撑,她问:“那些照片,都是真的,是不是?”
李鸣玉抬眼看她,到底是点点头:“您不要怪哥哥,是我的错。我把他当作七年里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回不来。您怪我吧,是我主动,哥哥没有错。”
我一时着急起来:“不关他事,是我的错——”
“哥哥。”李鸣玉打断了我的话,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
但我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李鸣玉承担一切。那几个字像割裂了一道口子,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情绪不受控制地顺着裂缝蓬勃长出来,我艰涩地开口:“妈妈,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合适,但我还想说,其实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特别……讨厌你和爸爸。”
妈妈看向我,嘴唇微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更喜欢小鱼,没有那么喜欢我。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成熟可靠,一定要事事考虑弟弟。为什么我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为什么不能自私,为什么即便早下课,我也要等弟弟放学。为什么我只是早出生一会儿,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同等的爱,我好像天生就是有缺口的。”
“小鱼他……她一直告诉我应该怎么去爱人,他会告诉我,你做得很好。我知道我很笨, 嘴也不甜,但在他面前我不用装作很懂事,很听话,我也不需要成熟,就连我的缺口他都不觉得尖锐。”
“所以不是他的错,是我太想要被爱了。”
妈妈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手心掐出了红色的月牙痕,我慢慢松开了手,后知后觉察觉到疼痛。妈妈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开口。
“其实在拿到照片后,我好久都无法接受,我的两个孩子怎么会这样,我怕别人看你们的异样眼光,怕你们日后分开会反目成仇,怕你们走歧路,”她说,“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
我心骤然沉下来,她却又说。
“直到你们出了车祸,小序昏迷不醒的那两天,我好几次求老天爷,只要小序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那时候我才明白,比起世俗眼光,作为妈妈,我更希望你们平安。”
像是在死刑场上被赦免,我不敢置信地看向妈妈。
李鸣玉仰头看着她,声音很轻:“我们会的,妈妈。”
“我无法接受你们的关系,但也不想强迫你们分开。小鱼这七年已经过得很苦了,我不能再让你难过,”妈妈忽然看向我,揉了揉我的头发,格外温柔,“以后进入社会面对的苦难要比现在多得多,还有很长的日子,长到我和你爸爸离开,你们也需要相互扶持着对方。”
李鸣玉:“你和爸爸会长命百岁。”
“哪有那么多长命百岁?”妈妈笑着摇摇头,忽然说起,“那天小鱼出柜,你爸爸气得要死,但是前两天,有人来我们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聊八卦,说他们的邻居是同性恋,恶心死了,你爸爸还骂了他们,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同性恋。我们是老古董,接受新思想慢,但比起任何人,我们都希望你们顺遂。”
或许是因为李鸣玉七年的走失,或者是因为我车祸的昏迷,妈妈不再奢求我们,但得到祝福是痴人说梦,我尚且过了许久才迈过这个坎,又怎么能要求爸妈立马接受。
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心脏酸胀,我看向李鸣玉,看到他冲我微微笑了笑。
“不说这个了,我今天中午在家吃饭吧,”妈妈站起身来,她眼睛尚且红着,却在笑,“做了什么菜?”
午饭我没有再去插手,李鸣玉去厨房做菜,我和妈妈单独在客厅坐着。方才说完那一通话,我迟钝地尴尬起来,刚想回卧室缓一下时,妈妈忽然叫住我,她说。
“对不起,小序。”
我愣了愣,半晌才无所谓地摇头,笑起来,却还是在进卧室的时候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年幼时的缺失不会消失,然而一直以来我所介意的,所嫉妒的,好像都在那一刻彻底释怀,就算是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有资格习得爱。
今天中午阳光是白色的,与昨日和明日的日头不会有任何区别,风摇曳,带动光斑流淌在床上。我听着厨房重新响起的油烟机声响,打开窗户,看到外头枝头起了绿。
是春。我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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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是在三月的最后一天。
我太紧张了,那天四五点钟在宿舍就醒了,索性起来洗漱。宁珏迷迷糊糊睁开眼,语气虚弱:“你不会要起来读口语吧?”
我点点头,用嘴型说:4—2—4。
这是宁珏的四级成绩,这下他彻底睡不着了,心如死灰地盯着天花板。
九点李鸣玉来校门口接我去场地。场地是宋烁家的公司提供的,很亮堂,像个舞台,离直播还有两个小时,外面已经能听到媒体交流的声音。宋烁的直播也已经预约好,标题是【今天不打游戏,聊点善方药业董事长章群的真事】。
我在后台艰难换上了西装,眼尾点了痣,乍一望过去,和李鸣玉几乎看不出分别了。
“先说什么来着。说大家好,我是——啊,我是直接说名字,还是加前缀,说善方药业董事长的养子,”我焦虑地来回踱步,“完了完了,我感觉我都忘了。”
李鸣玉握住了我的手,无奈地:“都可以,坐会儿吧。”
我被迫坐到了他腿上:“我——”
李鸣玉亲了我一下,我努力想躲:“看下稿——”
“不用看了,你已经记得很熟了,别紧张。”
“我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我就在摄像机后面,你抬起头就可以看到我,”李鸣玉耐心地哄着我,“忘词也没有关系,只要你看向我,我会告诉你答案。”
焦虑无由来地平静下来,我忍不住笑起来,捏住他的脸轻扯了下:“好像个可靠的大人啊,李鸣玉。”
李鸣玉任由我动作,只是笑。
我们在小小的空间里接了个吻。
下午一点,直播正式开始。
善方药业最近的风波轰轰烈烈,直播间标题中的“章群”关键词吸引了不少人,人数急剧增长,很快飙升到了一两万。
我整理好西装,尽量让自己不要同手同脚走上台。摄像机快门咔嚓的声音淹没过我,白光闪烁,我对着麦克风,镜头如同黑洞吞噬着,我张了张嘴,嗓子凝滞,一时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底下隐隐有议论声,我紧张地后背出汗,下意识地看向最前方摄像机的背后。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李鸣玉站在阴影处,戴着那天买的大墨镜。我看着他,周遭的喧嚣与人声忽然急剧倒退,只有他是唯一的存在。李鸣玉一直仰头注视着我,嘴唇动了动,嘴型说的是开场白第一句:大家好,我是李鸣玉。
我不合时宜地忽然想起七年前,李鸣玉看《龙娃凤娃》,指着上面的角色吵着对我说:“哥哥,我也想当厉害的人,你帮帮我!”我把他推到一边,嘲笑他的幼稚与蠢。
那明明是虚假的,怎么可能实现?
而七年后,我以李鸣玉的名字站在千万人的眼前,在绚烂如宇宙的闪烁光芒中,想要实现他未竟的英雄主义。
我深吸了口气,再度看向摄像机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到镜头后人们的耳中。
“大家好,我是李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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