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的力量与年龄都没有什么逼数的三郎颇有些不信邪地试了试——结果当然是对底部焊死的两块钢板无能为力。
所以他被平贺源外像是打发小孩子一样,打发到机器人堆里去喝茶了。由于平贺源外原本就是机械大师,工坊里的机器人各种尺寸和功能的都有,三郎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东西,在等待平贺源外手搓神○棒……不对,手造能关住面妖的装置时,把一堆会喷酱油的小机器人玩得滋儿哇乱叫。
真正被平贺源外使唤过来帮忙的机器人“三郎”驶到了三郎刚刚站着的位置,用钳子似的手张开一撑,平贺源外手里的齿轮立刻就滚入轻微形变的钢板中。“三郎”的手再一撤,齿轮就牢牢被卡住里面了。
平贺源外不禁亲昵地拍了拍“三郎”坚实的臂膀。虽然触手处都是生冷坚硬的金属,入目标机器人脸部也棱角分明四四方方不是人类所有,但是他却仍然从里面拾获了些许暖意,不吝夸赞道:“真不错!这次也是一样配合得真好!……不,不用低下头,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他拗不过机器人“三郎”,还是用带着防切割手套的大手摸了摸机器人光溜溜的脑壳。那种短暂的失落与绵长的心痛也因此被重新收拾好,平贺源外再度精神百倍地提出一桶机油,继续制作封闭的金属箱。
很快,几乎是在没有看过图纸的前提下,四四方方好似保险柜的箱子就已经被制作完毕。
平贺源外看不见面妖,只能示意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先将两只妖魔驱赶过去,等两名大太刀付丧神表示完成任务后才摁下开关。
电光伴着火花在金属箱内跳动,最上层的金属层如液压机般缓缓下压,直至发出“咚!”的撞击声。旋转的电光在被压缩的缝隙中不断弹跳,像是无数乱转的光球,即使在屏幕上、扫描仪中,箱子里都是空无一物,但本身是能量的它们反而比所谓的高科技机械更能直观地反应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电场相互迭加,不断消减着妖魔的所在空间,直至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砰!”
平贺源外按停了机器。只见金属层重新上升、打开,一团仍然不像存在实物、却已经是肉眼能见的浑浊空气就静静躺在电弧的牢笼之中。
这一波是科学侧反杀神秘侧啊!!
“我就说没问题吧。”平贺源外得意道,“等我再随便做个神○棒的中空模型,把它们放进去就成功了。”
——所以是都已经成功将面妖压缩了就不要再纠结神○棒了好不好!!
志村新八没有出现在这里,实属是他吐槽生涯的一大损失。
平贺源外充其量只能看到微弱的一点颜色,但太郎、次郎还有三郎就无疑能看到更多了。先前被戴在面妖脸上的面具已经在金属板的大力冲撞下化作齑粉,只上面零星一点黑象征着面具曾经有过的图案。相貌奇特的两只妖魔更是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被重新提纯了一遍一样,只剩下最为纯粹的、深重的污秽,小如鸽卵地微微浮着。电弧就在这些漆黑的秽气之卵周围跳跃。
无论是次郎太刀还是太郎太刀,此刻都如临大敌般地凝视这个刚被压缩出来的东西。
雷电、火光,都是生性就与污秽相克的存在。因此不管平贺源外到底是对面妖相关的事知之甚深、还是单纯因为对科学的探索误打误撞,他都用了正确的方式关住了这团秽气。但同样的,污浊的东西越发污浊……便可能酿出毒物了。
这种压缩的装置,绝对不能外流出去。
平贺源外尚不知自己做的这个东西一旦反向利用会有多大威能,简直分分钟就要拿起经典英雄电影里造出神物、被反派拿去作恶的无辜科学家剧本,还在对着三郎道:“……这点面妖的能量远远不够,至少还要再来十几只吧,不过就算如此,这种存在产生的能量也实在是可观。”
他抬起手拍了下三郎肩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你没有去外面采购能源,我也承你这份情就是了。”
三郎尚在试着用小机器人定向喷出酱油,闻言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响应道:“我也没做什么吧。”
“我和那群笨蛋不一样!”平贺源外没好气道,“那群换钱都能把自己换进牢里的蠢货!我还是知道自己在被通缉,你也在被真选组、见回组那些人关注的。”
宇宙之大,就算不能用插头榨干歌舞伎町的电力,也有其他能源可以选用,尤其是宇宙飞船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交通、运输道具的当下。三郎到底和多少人有过联系,这一点平贺源外不知道。但就算是他多年沉迷机械,也到底是活了那么多年,多少能察觉出来——
三郎身边,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那些眼睛,远不止真选组和见回组。
平贺源外的工坊是自己一点一点改造的,自然不担心安全性。三郎身边总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再不济也是有万事屋们和夜斗,等闲不会有人近身。但是这些不接近,不代表他们不会从三郎的支出入手。
平贺源外会为三郎制作机器,不可谓不是一项危险活动。
“穿越时空……谁不想穿越时空呢。”
大概是因为已经起了这个话头,平贺源外的神色也不像以往般坚硬古怪,隐约从脸上流露出些许怀念来,只是仍有什么在支撑着他、让他不在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也想过穿越时空。如果能改变悲剧的话,就算要再多能源、耗费再多时间,我都会去做。”
“但是,不是谁都能有你这么幸运的,三郎。”
平贺源外如此叹息道。
“啊,你之前也枫是说过,要坐标之类的吧。”三郎道。
“坐标算什么。”平贺源外不屑道,“我要是把一个机器人投放先到十几年前,现在不就能回收坐标了?这种东西在物体身上提取又不困难,在人的身上因为会受环境影响、细胞更替才会好像很难的样子。你不能这么干只是因为目前的机器材料还没有到能经过百年还能运转良好的地步,而且,让一个机器人去没有它诞生的时代,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规则作祟,总之几乎不可能成功。”
“只是,就算有了坐标也没有用。”
他背过身去,虽然实际上和三郎岁数相差也不大,但是无论是头发还是身形都已经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他就这样背对着三郎,又摘下了护目镜,细细擦拭着,在抹了把脸后又重新戴回去。
红色的护目镜任谁看过去都是一片绯红,根本无从捕捉他的眼神和情绪。
“我去劝说他不要离开,他就真的不会离开吗?我对他说老爸以后会改、不会被天人入侵的仇恨蒙蔽双眼,那时候的我就真的能够放弃吗?”
他在对三郎说话,但又像是对着什么不知道的人、又或者是曾经的自己对话,忿忿地捏着拳,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拳头。
“我连见他一面,都无法控制地会联想到他被砍头后的样子啊!就算我想要去救他,我这个老头能做到什么?”
那个高大的、名为“三郎”的机器人又飞快地行驶了过来,有点笨拙、又有点粗暴地将平贺源外紧紧抱在怀里。但由于它的手是钳子、浑身上下都是硬实的金属,因此这个怀抱比起温暖更像是谋杀现场。平贺源外脑袋撞上去的“咚”声大得在场三个人都能听到,只能在机器人粗鲁且朴实的怀抱里手舞足蹈。
“……而且,我已经没有当年的东西了。”平贺源外挣扎无效,只能在机器人怀里干巴巴地说道,“我也已经忘记我的儿子是哪一年死的了。我什么都忘了。”
他的儿子,是和这个机器人、和三郎同名的“三郎”。
“我的身体素质不足以让我穿越时空,让别人来帮忙的话,也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如果真的一遍遍重来,就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的话,那也要想想,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平贺源外道。
“而且,我明白我的儿子。只要我没有改变,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因为我而离开、而死去……还会埋怨我,将无关的人拉进来。”
“所以,穿越时空这件事情,充其量也只是能去见上几面,满足遗憾罢了。”平贺源外总结道,“更多的事情你办不到。拯救一个人,就要花上数十数百倍的人的努力。我不知道你作为‘织田信长’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是真的什么野心之类的……会豁出性命去帮你、并且知道就算帮你也不一定成功的那些人……可能也只有那几个。”
“穿越时空也不是万能的。一般人能承受的最大次数,也就是两到四次而已。”
他说道。
“你就不用考虑最多次数了!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什么看X光拍出的骨头完全不像年轻人——总之,先好好考虑吧。要是真的想穿越,再带着万事屋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