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期中考倒计时两天,苏星和贺迟间的气氛却变得非常尴尬。
连神经大条的李浪都发现了不对劲,学霸一贯高冷,他不说话就算了,怎么就连贺迟也开始玩起了装深沉那一套?
李浪别扭的不行,身后传来的低气压都快把他搞窒息了,他不敢转身直接问贺迟怎么回事儿,于是写了张字条扔到后面。
“老大,你和学霸吵架了?”
贺迟没理他,转手就把纸条扔进了垃圾桶。
“学霸,你和老大吵架了?”
被老大无情拒绝的李浪又写了张纸条,想扔给苏星。
那张纸条在半空中惨遭贺迟拦截,最终也凄惨地进了垃圾桶。
隔天,事情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苏星比贺迟先到的教室,一进来就递给李浪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两颗水煮蛋,一瓶豆浆。
“给我的?”李浪指着自己的鼻子,受宠若惊地接过。
苏星抬起下巴,指了指贺迟的位置:“等他来了给他。”
李浪:“……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苏星把书包塞进抽屉,抬起眼皮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帮我给不行吗?”
李浪被那眼神冻的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点头:“行!行行行!怎么不行!”
过了二十来分钟贺迟到了,他刚从前门进来,苏星就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贺迟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扔到李浪怀里。
李浪喜出望外:“给我的?”
贺迟说:“你做梦呢!等状元回来了,帮我给他。”
李浪:???
这一天还没开始,他就经历了两次失望。
贺迟接着叮嘱:“今天奶黄包又没了,还是豆沙的,让他别挑食,两个叉烧包也全吃了,早餐得吃好点。”
李浪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纸袋里一共有四个包子,软乎乎热腾腾的,馋的他眼冒绿光。
他眨了眨眼,楚楚可怜地盯着贺迟:“老大我也没吃早饭呢!”
“哦,”贺迟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事不关己地说,“关我屁事。”
李浪气愤:“兄弟就这么不值钱吗?!”
贺迟还拎了一个袋子来学校,他从那个袋子里拿出一个暖手宝,一并交给李浪,嘴里絮叨个不停:“等会儿把这个也给他。我早上刚充的电,能热一上午,午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放教室里充电,吃完饭回来就能用了。”
“停停停!”李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俩玩无间道呢?明明就坐同桌,非得要我给对方送东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贺迟从这一长串的话里很快抓住了重点:“他叫你给我什么了?”
李浪把水煮蛋和豆浆交给贺迟,撇撇嘴:“喏,这个。”
贺迟接过,没好气地在李浪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他妈不早点拿出来,都凉了!”
李浪委屈:“你自己来这么晚,早凉了!咱俩的兄弟情也凉了!”
贺迟“切”了一声。
等苏星回到座位上,李浪把包子递给他,苏星接过纸袋,低声说:“谢谢。”
李浪瞄了一眼贺迟说:“他说谢谢。”接着又瞥一眼苏星:“他说不用谢。”
苏星拿了一个包子出来慢悠悠地吃着,李浪眼馋,整个扭过上半身,扒在苏星桌上问:“学霸,能不能分我个,我早上也没吃饭。”
苏星点点头,说:“吃吧,我不爱吃叉烧的。”
李浪摩拳擦掌,嘿嘿直笑:“太好了,我就爱吃肉!”
“咳咳!”
他的手还没伸进袋子里,贺迟在旁边咳嗽了两声。
他的贺老大举着一本英语书,表面上看得有模有样十分认真,实际上他的脚尖已经在桌子底下顶着他的屁股了。
李浪哭丧着脸,讷讷地收回了手:“不吃了,你吃,我吃吃空气喝喝西北风就饱了。”
苏星:“……”
没过一会儿,李浪又扭过身子,给苏星送上一个暖手宝,像人工智能背课本似地背了一段话,音调毫无起伏:“早上已经充过电了能热一上午,你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放在教室充电,下午就能用了。”
背完之后,他扭头问贺迟:“老大,没漏掉什么吧?”
“咳咳!”
贺迟又是欲盖弥彰的两声咳嗽,目不斜视地翻了一页书,脚在课桌底下狠狠踢了李浪的椅子一下。
苏星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嘴角掠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接过暖手宝一看,是个粉红色的。
贺迟这家伙对粉红色到底有什么执念?
给他的摩托头盔是粉红色的,就连送个暖手宝都是粉红色的?
贺迟欲盖弥彰地拿课本做掩护,自以为自己的窥视天衣无缝,他用眼角瞄苏星,看见他把暖手宝放进了抽屉里,他皱着眉,又在桌子底下踹了李浪一下。
李浪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转身一看,贺迟朝他使了个眼色,李浪比了个“OK”的手势,对苏星说:“学霸,你怎么不用啊,快拿出来暖暖。”
苏星忍住笑,冷淡地说:“不冷。”
李浪耸耸肩,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
贺迟对他做了个口型。
“废物。”
-
考前最后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苏星没有考试前一晚抱佛脚的习惯,他随手翻了两页语文书,打算早点上床睡觉,刚一关灯,周谨言给他打了个电话。
“阿星,我妈妈又怀孕了,”周谨言在电话那头说,语气听着不但不像开心,反而有点压抑,“都四个月了。”
“嗯。”
苏星拿不准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能默默地听着。
“唉,其实我应该开心的,但我就是觉得……”周谨言有些苦恼的欲言又止,“觉得、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我爸妈都很好,但我也知道,其实他们一直想生个Alpha的孩子……我总觉得beta是最没用的性别,人数最多,干什么都一般般,永远都活得一般般。”
“……”苏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向来不懂得应该怎么去安慰人,况且周谨言的苦恼,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做梦都想着一觉醒来,他就不再是Omega,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beta。
“但我觉得你就很厉害啊,你也是beta,却那么聪明,我什么时候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周谨言轻轻地叹了口气。
“明天就考试了,别多想。”
苏星天生就没有点亮“安慰朋友”这项技能,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干巴巴的这么一句话。
“阿星,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周谨言话锋一转,突然问。
苏星一下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沉沉,天空被交错的电线划分成无数个区块。
他心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侧影,那个人坐在讲台上,身上披着夕阳的光。
苏星垂眸,拿食指在窗框上轻轻敲打着,回道:“不知道。”
“我、我喜欢上了一个学长,”周谨言鼓足勇气,说,“他是高三理科班的,是个Alpha,我想和他表白!”
苏星大吃一惊,周谨言个性温吞,做什么事情都想着稳妥不出错,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大学毕业后相亲找一个合适的beta组建家庭共度余生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表白”这种不确定且冒险的事情,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周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段时间我和你还有贺老大、李浪他们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觉得人就要这么活着,有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我喜欢他就要告诉他,不然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就算我只是个平凡的beta,我也要努力一下!”
他加大了音量,就好像大声说出来底气就足了,但说完了立马又有点心虚,小声问:“阿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苏星沉默,手指敲在窗框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狭窄的街道上,一只黑猫踮着脚,淌过地上的一滩污水,飞快地穿过黑暗,往远处跑了。
半响,苏星停下敲击的动作,说:“去吧,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是好是坏呢。”
其实周谨言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就差一个人给他添点一往无前的勇气,他握着拳,坚决地说:“嗯!我一定要试一次!”
苏星倚在窗边,听着周谨言的声音,无声地笑了。
连毫无主见的小眼镜都比他勇敢。
他想起那个下午,他和贺迟在同一件外套下面,贺迟的呼吸纠缠在他鼻尖和唇角。
有想做的事情就要去做,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
期中考安排在周四和周五两天,科目排的相当紧凑,半天就考两门。
考试随机安排考场,苏星和贺迟一个在一楼的教室,一个在三楼。
周五下午最后一门考的是英语,苏星提前半小时交了卷,上楼想要去贺迟考试的教室外等他。
才走到二楼楼梯的拐角,就听见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三楼走下来一个人,穿着迷彩长裤,裤脚扎进黑色短靴,一双腿笔直修长。
贺迟愣了一下:“你……”
苏星:“你……”
两个人对视片刻,同时开口,又同时卡了壳。
这是他们这四天以来第一次面对面交谈,两个人在楼梯拐角的两边,一上一下,谁也不知道先开口说些什么。
“那个……”贺迟摸了摸脖子,率先打破沉默,“英语太难了,作文我抄了一段阅读题就交了。”
“哦,”苏星点点头,说,“我觉得太简单了,写完就交了。”
贺迟抬手捂着半边脸,低笑:“……小状元,这算是嘲讽吗?”
他这一笑,两人间那种莫名紧张、尴尬的氛围缓解了一些。
苏星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澄清:“不是,只是在陈述事实。”
“那你……”贺迟走下一步阶梯,试探着问,“你上楼,有事吗?”
他那语气既有些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苏星偏头避开他的注视,他像是有些紧张,收紧了搭在楼梯栏杆上的五指。
但很快,他又重新仰起头,坦然地直视贺迟:“没事,我想去找你。”
贺迟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他紧抿的唇角以很小的幅度颤了一下,慢慢往上挑。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好巧,我也想找你。”
-
考试还没有结束,校门还紧闭着。
两个人在操场边找了张长凳坐下,肩挨着肩。
夕阳金色的光在他们身后铺了一地。
“周谨言和我说他喜欢上一个Alpha学长,想要去表白。”
贺迟说:“看不出来这小眼镜还挺勇敢。”
“他说是受了你们的启发,才知道想做什么就要去做,不然会后悔的。”
苏星双手撑在长凳上,上半身向后靠,面朝天空仰着头。
贺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他脸上,他的脖颈弯出了一段流畅的弧线,喉结的地方有一粒突起。苏星很少露出这样一幅毫无戒备的样子,他平时像是一个冰冷的瓷器,这种时候才有了温度。
他的眼神流连到苏星浅红色的嘴唇上,不知道这里的触感怎么样,是不是软的、甜的……
苏星此时突然睁开眼,侧头对上了贺迟的眼睛。
窥视被当场抓包,贺迟丝毫不慌乱,坦然地直视苏星,意有所指地说:“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苏星问:“你呢?”
贺迟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星轻抿了一下嘴,一阵没由来的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问:“你是不是……喜欢Alpha?”
贺迟心里一紧,也跟着问:“你喜欢的是不是Omega?”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里发现了不对劲。
“我不是……”
“我没有……”
贺迟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苏星也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一直以为我喜欢Omega?”苏星发笑。
贺迟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Alpha?”贺迟笑着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不管他是什么性别,我都要定了他。”
苏星手一抖,缓缓转过头,看着贺迟。
“后天早上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贺迟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邀请,“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苏星也笑着看他,“我也有话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