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洛予压根感应不到上帝楚湛的苦口婆心, 他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
楚湛不说话,洛予又悄悄地伸出手指摸上了他的眼,直到感应到细软的睫毛在指腹轻轻地颤了颤, 才确定楚湛并没睡着。
洛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楚湛听见他极其小声地说:“还在生我的气吗?”
其实楚湛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畸形的心理, 可每当自尊心受挫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情绪。
然而事后平静下来, 又会谴责自己。洛予平白无故遭受他阴暗的嫉恨, 何其无辜。一想到这, 他又深感羞愧。
这一刻, 听到洛予的话,那道明媚的阳光又开始照亮他心底泥泞幽暗的沼泽了。
他明白洛予的好,于是此时此刻更加无地自容。
“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
楚湛睁开了眼。
在昏暗的视线中,洛予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动。
“我们和好吧。”
楚湛没说话, 只是在枕头上点了点下巴。却足以让洛予高兴地难以入眠。
年少时的恩怨只在刹那间, 俩人经过这一晚重新形影不离, 而楚湛也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 尽管偶尔还是会冒出一星半点的嫉妒,但也在逐渐转好。
天气越来越冷了,洛予的生日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周五。
洛予邀请楚湛过完生日后,索性又跟他说这周末住他家里, 省的来回跑动, 而自己也不放心楚湛一个人待在宿舍里。
楚湛想了想,答应了。
放学铃声一响,洛予就急匆匆背上书包去七班找楚湛, 接着两个人一起坐上来接洛予的私家车。
楚湛想象过洛予住的是一栋什么样的豪华别墅,结果车子停在了门口, 他才发现自己的猜测还是谨慎了。
洛予家的别墅不仅有主楼,附楼。还有成群的佣人,而洛予更是单独占据了一栋楼住着。
洛予的父母前阵子出国旅游,他原本想象的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带着楚湛回家,他随便买个蛋糕跟楚湛窝在温暖的房间里,吃完饭后一起打个游戏,等到明天天气转好,就再一块出去逛逛。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到家,佣人们已经在布置了。因为是洛予十八岁的生日,父母们特意赶回来帮他庆生。
这样一来,楚湛顿时尴尬又拘束。
“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出去。我们在房间里吃饭。”洛予宽慰他。
楚湛思索了几秒后,摇了摇头,“那不行,你父母为你过生日,你应该出去。”
既然来到别人家里,理应也得过去打声招呼,楚湛便跟着洛予问候了他的父母。
“妈,你们不在的时候,就是楚湛收留我的。”洛予开着玩笑,冲楚湛眨了眨眼。
洛予的母亲年轻优雅,她笑着同洛予说:“那你可得好好招呼你同学了。楚同学,随意一点,就当是在自己家里。”
楚湛原本还拘束着,听见她的话,放松了不少。
十八岁的生日打破了他俩原本准备随意庆生的氛围。洛予父母邀请了不少人,这样一来,洛予到时免不了应酬一番。
父母为他定制了西装,让佣人送到房间让他换上时,他悄悄地瞟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楚湛。
事发突然的生日会,洛予没有准备,楚湛更没有。楚湛穿的还是一件黑色的棉袄,洛予清楚,父母邀请的除了家族长辈还有商界大鳄们,生日会自然都是隆重上阵。
他的衣柜里倒是有不少的西装,可惜尺寸不合楚湛,就算合适,洛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把自己的衣服给楚湛换上,生怕一开口,就刺伤楚湛敏感的自尊心,也怕楚湛一身普通的衣服下楼,到时心里芥蒂。
他快愁死了。
佣人催促着,洛予只能先换上衣服,他站在房间门口踌躇着。
楚湛看了过去,紧接着又扭开了视线,垂下了眼睛。
洛予边走过去边缓解尴尬地笑着:“我妈也真的是,非要我穿这么奇怪,我走路都不会走了。”
他小心地观察楚湛的情绪。
楚湛淡淡道:“挺帅的。”
洛予袖子下的手指紧张地摩挲了下,问:“楚湛,呃…….你想不想穿西装?”
楚湛站起身摇摇头,“不穿了,你的衣服我穿着不合身,生日会要开始了吧?你得下去了。”
洛予点点头,“好…….”
一楼大厅办的是鸡尾酒会,光是一位豪门少爷的生日会,竟然来了上百人,楚湛望着奢华的布置和迎来送往的贵宾们,衣香鬓影间处处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洛予的父母在人群中喊他过去,洛予不放心楚湛一个人,走之前一个劲叮嘱:“你肚子饿了吧?你先在这边吃东西,不喜欢的就放在盘子里,待会佣人会来端走。”
“你要喝酒还是饮料?我让人给你取。”
“你会不会无聊?我那边忙完就过来陪你。你要是无聊了,篮球队的几个今天也在这里,你可以去跟他们聊会天。”
洛予走了又回来,直到那边父母再次催促,楚湛劝他先过去,他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洛予依依不舍地离开后,楚湛去旁边餐台上取了盘子,夹了几块点心,接着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着吃。
今天之前,楚湛自负地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他也能有不亚于洛予的资本。
可今天,他深刻意识到,这些阶层圈子,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跨越。
他像是误入上流社会的一只土狗,望着人群中那名少年。
明明一样的年纪,他却一身西装革履,自信从容地应对着交际,而浑身透着阴沉的死气,缩在角落中的自己,生怕喘口大气,都会惹人笑话。
楚湛打算赶紧吃完东西,然后回到洛予的房间里,这样他就暂时可以安抚自己窘迫的心情。
篮球队的几名队员,也是洛予父母世交的孩子们,他们几个原先就瞧不上小家子气的楚湛,今天居然发现洛予把他都带回家了。
无聊的几个人便商量着逗逗楚湛,于是全都走了过去。
“楚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
楚湛放下叉子,点点头。
有人笑着说:“你跟洛予关系真好,那你送什么礼物给他了?”
楚湛抿着唇低下了头,因为他什么都没送。
“洛予平时对大家都不错,今天是他的生日,待会这边结束,我们再找个地儿给他庆祝吧?”
“去哪儿?”
“十八岁了嘛,当然去点成年人玩的场所咯。”
“那去蓝光会所,就是消费有点儿高。”有人故意拖长了尾音。
“这样嘛,大伙都出点钱,平摊一下呗!”
楚湛听着他们开始筹钱,都是几万几万起步,他咬着口腔内的软肉不敢喘气,尽量想忽视自己的存在。
有人忽地盯着楚湛,笑道:“楚湛,平时洛予对你最好了,都好过我们几个哥们儿了。你打算出多少?”
楚湛嘴巴动了动,发不出一个字。
“楚湛家里条件不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能跟我们比?这样楚湛,你就意思意思得了,出个一千块吧。”
幽静的过道上,灯光下飘着毛毛雨,两边繁茂的树林后,隐约还能看见远处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一个黑衣少年孤零零地朝别墅区外奔跑着。
楚湛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离开了洛家别墅,他只记得当时同篮球队的人嗫嚅着说了一句:“我要去洗手间了。”
他头也不回冲出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圈子,赤裸裸的阶层鄙视令他浑身颤抖,面红耳赤。
他急需找个地方将卑微的自己藏起来。
这是上流社会的别墅区,根本打不到车,楚湛只能一路跑到外边马路上。
雨水打湿了头发,然而他却在这样寒冬的夜里浑然不知,羞愧愤怒自卑彻底令他暂时麻痹了感官。
哪怕回到了宿舍,他呆坐在书桌边连湿漉漉的衣服都忘记了换下。
他深呼吸着,用了一两个小时才将压在心底的那股气慢慢地泄露出去。
等他站起身准备换下湿衣服,去卫生间洗个澡时,宿舍门猝然发出很大的敲门声,仿佛有人连锤带踹不肯罢休。
楚湛狐疑地刚拧开把手,就被人狠狠一脚踹开了门,幸好他闪躲及时。
定睛一看,几小时前还如同高贵王子般的洛予,此时头发凌乱,黑西装上全是洇湿的水渍,而那张平日里向来温柔漂亮的脸上,表情暴戾,尤其一双眼睛布着鲜红的血丝。
楚湛还没来得及反应,洛予一个跨步上前狠狠地揪住了他的棉袄领子。
他还没张口,洛予又将他一把重重地推了进去,楚湛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又是被他一推,后腰直撞上了坚硬的书桌边上。
“你干什么!”楚湛心里本来就不痛快,于是语气很不善。
洛予听后,咬了咬牙,挥起了一拳揍到了楚湛的脸颊上。
楚湛跌倒在旁边的床铺上,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你凭什么打我!?”
今天晚上积累的难堪委屈耻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楚湛崩溃地扑倒洛予,嘶吼着将拳头同样砸到洛予的脸上。
“你凭什么打我!”
“你凭什么!”
洛予也一改往常的温和,跟楚湛厮打在地面上。
他怒吼着,眼内弥漫起血色,“我对你不好吗!?楚湛,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对你不好吗!?”
他将楚湛压制在身下,揪起了他的衣领,极度的怒火烧得他连手指骨节都发着森然的白。
“今天是我生日!你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啊?!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你,顾及你,还是伤到你高傲的自尊心了吗!?”
如同遮羞布被人一把撕开,楚湛再也不想故作淡定了,他自暴自弃地朝洛予吼:“是你非要喊我去你家的!”
洛予眼尾渐渐泛红,他咬着牙齿缝间挤出:“是,是我犯贱!非要喊你去我家跟我过生日!是我非要跟你做朋友,其实你哪看得上我?哪看得上我们这些靠家里挥霍的。”
楚湛觉得他说的是,却又不对。可他不想反驳了,索性道:“你明白就好。”
洛予眼内的冷意一点一点降下,他唇边泛起一丝嘲讽,又似是苦笑,他重复了一遍“明白就好。”
“所以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因为你压根就瞧不上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围着你转的小丑?”
楚湛颤着嘴唇盯着他,“因为他们说要去会所玩儿。”
洛予蹙眉,“然后呢?”
“要我出一千块钱,帮你过生日,我出不起。”
洛予冷笑了,他不敢置信地冷笑了,继而恶狠狠道:“就因为这样,你直接走人?去会所玩,我需要你出钱吗!?楚湛!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楚湛唯一一丝尊严都抛开了,他破罐子破摔,尽管被洛予制服在下方,可双目却毫不躲闪地直视,他嘶吼着:“是!你是不需要我做这些!可是我在大庭广众下我能做什么!?我继续留在那,然后畏畏缩缩告诉他们,我出不起一千块钱吗!?一千块钱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一千块却是我大半年的生活费了!就像你那件几千块钱的球衣,对我来说遥不可及,对你来说,却是随随便便可以送人,哪怕是丢进垃圾桶里都可以!”
楚湛情绪激动,原生家庭带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宣泄,他眼眶里迸出热泪,顺着白净清瘦的脸颊滚落进衣领深处。
“你是高贵的少爷,你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你从小衣食无忧,身边朋友友善。你哪里能懂我这种人的窘迫!我连呼吸都能被人说是穷酸的味道!不是我瞧不上你!是我自己都瞧不上我自己,可以了吗!?这就是我不告而别的理由,你能让我这样的人远离你们优越的圈子吗?让我安安静静找个角落里待着!我不想再受人嘲讽鄙视了!”
楚湛话完,整个眼眶里的眼泪再也承受不住载量,不断滚落。
洛予看着他在身下起伏着胸膛,隐忍地哽咽着,心中酸楚难忍。
他摸上楚湛的眼睛,指腹下传来滚烫湿润的温度。
他再也说不出口埋怨的话语,他只能将脑袋深埋在楚湛温热的脖颈,不停道歉:“对不起。”
“可你知道的,我跟他们不一样。”
楚湛知道的,他全都明白。尤其在察觉到洛予留在他皮肤上的眼泪时,他的心也为之一颤。
俩人在地上躺了好久,直到楚湛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洛予将他拉了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
接着他开始爬上爬下找楚湛的干净衣服,宿舍里没有空调,缓过神来后,两个人都冻得不轻。
洛予帮着神情还低落的楚湛脱下半湿不干的外套,又去打了热水给他擦脸。
等弄完这些,手脚还是发凉。俩人索性爬到上铺钻进被窝里。
楚湛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呆愣地望着天花板。
洛予想缓解他的心情,找了个话题,“楚湛,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楚湛想了想。他曾经的梦想仅限于努力学习,考一所好高中,再上一所好大学。可现在……
“我想变得有钱。我想让所有人都不再轻视我。”
洛予沉默了。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楚湛,人得要有除了钱之外的梦想,因为那才是你人生的精神动力。只有自己的精神强大了,任何人的言语都不会再中伤你。而钱…….即便你拥有再多,你如果无法掌控你的精神,依旧会成为奴役。”
楚湛慢慢转过头,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为什么要对我好?”
“我不知道。”洛予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但你只需要知道,我跟你做朋友,和你的家境生活都没联系。”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洛予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真的说不上来,包括此时此刻望着楚湛还沾带水光的眼,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心底微微波动的感觉是为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抚上楚湛的脸颊。
“我不知道,楚湛。我真的不知道。”
楚湛察觉到他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自己的皮肤,心里略微古怪,他望着洛予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呼吸微微一滞。
逐渐地,那双眼愈来愈近………
楚湛瞳孔微微收缩,紧接着…….楚湛清俊冷傲的五官瞬间扭曲。
“啊啊啊啊———!”
他猛地睁眼,顿时捂着大腿从椅子上蹦了出去。
他面色痛苦地看了眼四周,骤然一怔。
不是昏暗逼仄的宿舍上铺,也不是拍摄现场。他再定睛一看,是熟悉的电脑桌椅和办公室布置。
办公桌的另一头椅子上靠着仍紧闭着眼的顾谨言,扭过头只见小安拿着针筒满脸惊恐地盯着他。
楚湛瞬间忘记痛楚,仿佛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小安哆嗦着:“楚医生,是你叮嘱我闹钟响了你还没醒的话,让我扎你的…….”
楚湛嘶着气,朝她摆了摆手,“辛苦了,你先出去吧。”
“好的,楚医生。”小安立即关上办公室的门闪人。
楚湛甩了甩脑袋,让混沌的思绪清醒后。看向阖着眼的人,他立在跟前沉思了下。
桌上的闹钟,只显示过了两个多小时,可他在里边仿佛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
果然神经病的催眠世界不是人待的地方,就去了没几回,楚湛感到心力交瘁。
他得好好跟顾谨言商量放弃治疗这事,尽量语气平缓些。
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顾谨言的上方,“啪—”地打了个响指。
顾谨言缓缓地掀起了眼皮。
“顾总,催眠结束了。”
然而,顾谨言看清人后,慢慢坐直了身体,接着眼底一道冷光,凉飕飕地掠过楚湛的脸上。
楚湛被他盯得寒毛直竖。
“怎么…….?”
“楚医生。”一改催眠前的温和,醒来后的顾谨言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你别忘记,我才是你的患者。”
“?什么?”楚湛一头雾水。
“楚医生,你是替我治疗的,催眠之前你自己亲口说过,通过谈恋爱引导我。然后呢?”
“然后呢?”楚湛跟着糊涂地问。
顾谨言几不可闻地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引导?你跟其他人在里头谈恋爱,这叫引导我?”
“……….”楚湛懵圈了,这位哥什么情况?什么叫………他跟其他人在里头谈恋爱?
这他妈…….这他妈不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剧情吗?
楚湛表面镇定着,心里简直又气又笑了,所以顾大总裁现在他妈是自己把自己给气着了?
“顾总,你这………”楚湛无语地摇头道,“你这未免有点不讲理了吧?而且…….我也没跟洛予谈啊?跟洛予谈的那不是………之前的楚湛吗?”
顾谨言胸膛重重地起伏了一瞬,他扯了扯嘴角,“洛予,挺好,你印象挺深刻的。”
“………”楚湛烦躁地拨了下头发,坐回办公桌后。
他现在跟顾谨言的关系十分微妙,说熟悉,他俩也就接触了几回。说不熟悉,催眠世界里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而且上了一半的床也得有好几次了。
所以他们现在的接触,礼貌客气也所剩无几了。
顾谨言冷静下来后,意识到刚才那番话确实站不住脚跟,他收拾好情绪,脸上恢复了从容淡定。
楚湛觉得既然这样,不如干脆说清楚,“顾总,你还是换个医生吧,我觉得………你的催眠世界我实在有点儿招架不住。”
顾谨言掀起眼皮,情绪不明地盯着他,“恋爱都还没谈呢,你就招架不住了?”
“……….我能力有限。”
“我花了百十来万,就看你跟别人谈了一场恋爱,那我不如花几十块钱去电影院看,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楚湛咬咬牙,控制自己没爆粗,他拉开抽屉,将里头的跑车钥匙取出推到办公桌上,顾谨言的面前。
顾谨言看了一眼,又看向楚湛。
楚湛被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楚湛无奈道:“顾总,我真治不了了。”
顾谨言却站起了身,取过一旁衣架上的西装,一边慢慢穿上一边仿佛漫不经心道:“楚医生,先回家好好休息,等你清醒了再来跟我说,你究竟能不能治。”
这一句话,语气里隐含着警告。
目送顾谨言离开后,楚湛心累得瘫在了椅子上。
顾谨言送的车他也没兴趣再看了,把车钥匙重新丢回抽屉后,楚湛便换了便服驱车回家。
楚湛从业多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极度精神疲惫过。
两小时的治疗,他愣是治出了个把年头的错觉。
听顾谨言这语气,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再找上他了,后面的事,楚湛今天暂时无力再思考。
他吃过饭,冲了个澡后便系上浴袍去书房随意翻资料来打发时间。
看到了十来点钟,他收拾收拾准备回卧室休息时,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门铃响起。
他脚步顿了顿,却没多想。只是狐疑大晚上的还有谁来拜访。
当开门的刹那,他惊讶了。
“顾总?”
他是真惊愣了,哪怕是院长大晚上来敲他的门,他都不至于这么吃惊。
顾谨言穿着长款的黑色羊绒大衣,可里面却不是西装,而是…….一身格子睡衣。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情形,配上顾谨言的身份,楚湛直觉诡异。
除去这些,楚湛发觉他的神色也有些………难以形容。
顾谨言仿佛醉酒般,表情慵懒,可身上却没有酒味。
他漆黑的眼瞳涣散,薄唇轻吐着气息,“楚医生。”
“顾总,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顾谨言咧着嘴笑了,一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楚湛的脸,“楚医生,请我进去坐坐。”
楚湛犹豫了下,但还是放他进来了。
他关上门,看着顾谨言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顾总,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顾谨言冲他勾了勾手指,“楚医生,你过来坐。”
楚湛听着他轻声细语的声音,浑身不自在,脸上也保持着戒备。
看着楚湛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顾谨言的目光从他修长的脖颈一路游弋到浴袍下的结实小腿上。
楚湛被他看得忍不住皱眉,但又不愿表现出来,他只稍稍将浴袍拢了拢。
“顾总,找我什么事情?”楚湛有些失了耐心。
“楚医生,我觉得回家后,我的病症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顾总,今天太晚了,我等会就要睡了,而且…….我真治不了你的…….”神经病。
“真治不了?”
“真治不了。”
顾谨言听后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飘忽着在屋内寻找什么似的,忽然他盯着楚湛身上的浴袍,蓦地站起身。
楚湛脑中的警铃大振,立即站起身想远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顾谨言快步来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
“顾谨言,你干什么!?”楚湛心惊肉跳,他当场跟顾谨言扭打起来。
顾谨言一条腿跨进沙发上,将楚湛的腿抵在一边,他学习过格斗,很轻松地用手肘压制住楚湛挣扎的胳膊。
“楚医生,怎么办呢?”
顾谨言灼热的气息喷薄在楚湛的脸上,楚湛忍不住扭开脸羞愤道:“给我滚下去!”
“楚医生,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喂!你,你他妈干什么!?”
楚湛惊恐地瞪大眼,因为顾谨言解开了他的浴袍,接着一把抽出系带,在身下人瞠目结舌中狠狠地将系带快速绑上了手腕。
“顾谨言!”楚湛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双臂举过头顶,被死死地绑牢了。
顾谨言绑完后,似乎心满意足地谓叹了一声。
“楚医生。”他低下头,深深地嗅了下楚湛白皙的脖颈,然后阖上眼,似乎上瘾一般。
顿时楚湛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今天让你回家好好想想,你想清楚了没有?”
楚湛紧咬着后槽牙。
“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有,你让我想清楚什么!?”
“是吗?一个晚上都没到?”顾谨言神色迷茫了下,“可我怎么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不行啊楚医生,楚湛,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先回家了?我今天不是去片场探班了吗?嗯?脑袋被篮球砸得还疼吗?”
“……….”楚湛一愣,什么情况?顾总裁精神混乱了?时空错乱了?
“嗯?”顾谨言歪了下头,“到底能不能治?”
楚湛瞧见他迷离的眼神,眼内狂涌着疯狂的病态,这时也彻底反应过来,顾谨言八成是发病了。
他非常懊悔怎么就引狼入室了。
楚湛尽量平稳他的情绪,缓和着语气安抚道:“顾总,您先冷静。冷静好吗?松开我,我帮你想想办法。你现在可能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有点儿脑子不正常,但这种时候楚湛肯定不会刺激他,于是他轻声道:“顾总,顾谨言,你听我说,你现在需要安静地坐在旁边,然后我会慢慢帮你疏导情绪,要不然你的病情会迫使你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然而顾谨言却置若罔闻,反倒对他的脖子染上了极其浓重的兴趣,他的嘴唇越贴越近,“原来现实里的楚医生,皮肤这么好。”
“……….啊!”楚湛僵硬地脖子都快绷成一条直线了,他拼命挣扎着,然而顾谨言纹丝不动。
“楚医生,所以我的病你到底能不能治?”
当顾谨言的手慢慢探进浴袍时,楚湛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叫:“能能能!能治啊!你他妈别摸了!我治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