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 楚湛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都凝滞了。
而顾谨言看似随心所欲的一句话,眼底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楚湛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又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他不可置信问:“你, 你说什么?”
“楚医生,我说我们可以交往吗?”
好了, 这下是真听清楚了。楚湛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只觉荒谬。
他张了张嘴, 却惊愕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医生?”
“不是…….”楚湛凌乱道, “你是同性恋?不是,你之前………我记得我第一次催眠的时候问过你,你明明告诉我说你不是同性恋。”
顾谨言点头:“是,我不是同性恋。”
“那我他妈也不是同性恋!”
顾谨言垂着眸若有所思了片刻,“楚医生, 我的确不是同性恋。可我对你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段时间我认真思考过, 我经常想起你, 会想起催眠世界里跟你的相处,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对你的感觉已经超出了医生与患者的关系。”
说着,他眼神笃定,“我对你有占有欲, 会吃醋, 还想跟你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我敢肯定我不是同性恋,但如果是跟楚医生你,那我可以接受我是个同性恋。”
“……….”楚湛顿时无语。“不是, 顾总你算过吗?我们才认识两个月,其中一个月还没联系过。另一个月都在治疗, 治疗也就两三个小时,加起来二十四小时都没到,所以我们的交集连二十四小时都没有。”
真是离了大谱了。
顾谨言不以为然道:“我们在催眠世界里相处很久了。”
“那不同。催眠只是催眠,现实是现实。”楚湛心烦道,“这样,我给你举个例子。假设你做了个梦,醒来后你总不能梦里梦到什么,现实里就非得做什么吧?”
顾谨言沉思后说道:“如果那个梦没到不切实际的地步,比如上天摘星星,那么现实里还是可以去完成的。”
“………”楚湛坐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跟顾谨言的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不过在起身前,他还是委婉地劝告顾谨言。
“顾总,你现在只是精神方面还没从催眠世界里脱身出来,所以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别被暂时的头昏脑热蒙蔽理智。”
“你得记住,你之前不是同性恋,那这辈子肯定也不是,因为同性恋是遗传基因里带的,不会半路弯掉。”楚医生又开始科普了。
顾谨言闻言缓缓皱起眉。
楚湛语重心长道:“顾总,要是你还有那方面的倾向,可以找那方面的专家帮你疏导疏导。”
顾谨言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抬起眸问:“楚医生,真的不试试吗?”
楚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挺正常的,还是不了。”
“………”
顾谨言叹息了一声:“我尊重楚医生,不过…….精神损失费还是得补偿。”
楚湛一愣:“什么精神损失费?”
“关于在催眠世界里,我对你做的一系列不好的事情,补偿给你精神损失费。”顾谨言说。
有一说一,现实里顾谨言的行事风格确实很周到妥帖,可楚湛也不是个贪心的人,既然已经收了一辆车和一个亿了,那么差不多也得了。
“不用了顾总,你付的治疗费已经很多了。”
顾谨言笑道:“要给的,楚医生你治好了我的病,也算是感谢费。”
面对真挚的眼神,楚湛再推三阻四反而显得不给面子,于是他略微思忖了下,便妥协了。
“好吧,那谢谢顾总了。”
“太客气了楚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顾谨言顿了顿。
“怎么了?”楚湛问。
顾谨言眼里有困惑,“没什么,我在想这几次的催眠,我该赔你几笔精神损失费。”
“嗯?”
顾谨言徐徐道来:“第一次,我用高尔夫球杆打过你的腿,还踩过你的脸。”
突然提及过去发生的事,他有些抱歉地朝楚湛笑笑。
其实楚湛公私分明,在那个世界里的顾谨言有另外的人格,或者说现实里被压制的人格,那么对方在催眠里所做的一切他能够理解。
而且现在的顾谨言礼貌矜持,所以楚湛绝对不会将在催眠里的情绪带到现实中来。
于是楚湛很释然地一笑,表示不在意。
顾谨言的目光落在楚湛淡色的嘴唇上,眼神了暗,他蓦地轻声说道:“我弄脏过你的嘴,弄脏过你的脚还有………”
“……….!”楚湛完全没料到他说这些,猝不及防地脑袋嗡了声,急忙打断对方还欲说话的嘴。
“顾总,还是不用给精神损失费了。”
“为什么?”
楚湛尴尬得不行,“你先前给的一个亿,就够我这辈子花了,我这个人没太大需求,给我再多放手里,我也不知道怎么花。别给了,就这样吧……”
顾谨言缄默了几秒,随后眼眸内浮现出欣赏的目光,他点点头:“楚医生,你人很好。”
谈完后,俩人之间的气氛还算不错,顾谨言表示要送楚湛回家,被楚湛婉拒了。
对方也没再坚持,便目送他打完车上车离开。
回到家后,楚湛却想到在茶室和顾谨言的对话,结果越想越凌乱,尤其顾谨言提到嘴和脚,当时他的脑子里便闪现出催眠中的画面。
楚湛一直强调那只是催眠只是幻影,可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从业以来第一次在里面成为主角,那种真实感让他无法忽视。
以至于催眠结束后,对顾谨言这个人的熟悉度格外明显。楚湛他向来孤寡,而顾谨言算得上是他成年后相处得最久的一个人了。
他自认为对顾谨言不存在多余的情感,然而他偶尔又会在脑海中猝不及防地闪过在催眠快结束,自己临死前的情形。
一想到顾谨言那时悲怮的眼神,向他索要爱,他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儿。
前一晚喝了不少酒,早上楚湛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混沌,他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起床去卫生间里洗漱。
上午没什么事,下午有一个面诊。现在时间还早,所以楚湛决定在家做个早餐。
黄豆是昨晚他胡思乱想睡不着起来泡的,泡了一整夜后,饱满澄黄。
将黄豆倒进豆浆机,插上线就任由机器工作。他又打开冰箱拿了两枚蛋,热锅上油,敲碎后煎成荷包蛋。
等吃完早饭,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时,楚湛便穿上外套换了鞋出门。
然而他刚打开门,却看见有个人抱臂倚在自家门口的墙上。
现在是深秋,早晨空气冷冽。门口的人身上那件高级大衣完全不抵寒,连鼻头都透着一点淡淡的红色。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漆黑的瞳仁盯着楚湛,眼神有些慵懒倦怠。
“…….”楚湛很吃惊,“顾总?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顾谨言站直身,缓缓地勾起嘴角,接着边走边将楚湛轻轻往屋子里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嗯?”楚湛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推着退回房子内。
顾谨言进了房子后,闲庭信步地参观了一番,这操作又叫楚湛看不懂了。
“顾总?你怎么这么早?”
顾谨言走到楚湛面前,他双手环在胸前,看着楚湛。
楚湛这才发现他的眼里有些许红血丝,该不会……….
“什么早?我一个晚上没睡呢。”顾谨言说着,鼻腔内轻轻地哼了两声。
“…….”
“你房子怎么这么小?”
楚湛觉得今天顾谨言的脑回路他又跟不上了,怎么说着又扯到他房子上了。
“还行,我住着挺宽敞的。”一百二十平谈不上大,但也不至于小。
顾谨言的眼神将楚湛打量着,楚湛一天到晚都穿制服,便装也就出门时和回家后穿一下。
今天他穿着白色的针织衫和深色的裤子,外头是一件浅咖色格子羊绒大衣,很温暖,然而瞳色稍浅的眸子又使他看起来禁欲又冷清。
楚湛被顾谨言这么细致的眼神打量得心底发毛。
他轻咳了声,再次询问道:“顾总,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我没睡。”顾谨言挑了下眉,“通宵了。”
又强调了一遍他没睡这件事,生怕楚湛听不见似的。
“……….”楚湛不想再深问了,生怕问出令人尴尬的事情。
可是顾谨言却把这尴尬的事挑明了,他忽然望着楚湛,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地说道:“楚湛,我好久没见你了。”
楚湛一怔,随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顾总,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说完他瞬间后悔了,他真的很怕顾谨言说出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肉麻话,如果真是这样,他简直不知所措。
幸好顾谨言油得恰到好处,只是说:“你要去上班了?”
“嗯是。”
“本来想送你,可是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就自己上班去吧。”
楚湛听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而更不对劲的是顾谨言说完后,居然脱下身上的大衣,随手丢到沙发上,接着又准备脱鞋,然而脱到一半,蓦地问楚湛。
“拖鞋呢?”
“……….”这自然而然跟大爷似的行为举止,已经令楚湛彻底蒙圈了。
他问:“顾总,你这………什么意思?”
顾谨言见楚湛傻愣在原地,便自己走到门边的鞋柜里找了,找到拖鞋后,他伸着长腿比对了下。
接着摇头道:“你的脚比我小两码。”
楚湛看着,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惊悚的猜测,这人…….该不是要。
可是昨天他明明挺矜持有礼的,怎么一个晚上没见,就性格大变成自来熟了?
楚湛越想越觉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