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坤回安靖县去了,肖文仍在京城上班,他一直考虑着什么时候去欧博清家一趟。
这是基本的礼仪,既然欧博清邀请了他,他一定是要去一趟的,更何况,他们私下还算是有交情,贺坤在中政室里也需要这份交情。
但肖文很犹豫,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去的,是以自己肖文的身份去呢,还是以老贺家的人的身份去?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会考虑老贺家的身份,因为家里并没有完全认可自己,他也代表不了老贺家。欧博清是京城里不属于任何派系中的其中一名大员,虽然他不属于任何派系,那并不表示他就没有势力。
京城以世家为根底,世家又分成老贺家一系和老王家一系,在老张家张军平与贺坤结盟以后,世家正式分成了两个派系。
而非世家的人即便算不得一个派系,但默认地还是抱成一团的,如果不这样,他们也很难在京城立足。
抱成一团代表着只是松散的结盟,但这种结盟关系说散很散,说团结却有可能比世家同身更加团结。
欧博清是非世家盟友中非常重要,非常有话语权的一位。
肖文现在的身份,虽然在外不显,但确实是老贺家的一员了,如果知道内幕的人,让他作为代表去与欧博清谈结盟,甚至都是够资格的。但是肖文现在不是明面上的人,如果直接以老贺家的名义去也不好,但肖文有担心将来如果欧博清发现了他的身份,倒弄巧成拙。
这些事情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影响却很大。
说起来,肖文是欧博清调到京城里来的,应该理所当然是欧博清的人,但他与老贺家的纠葛又太深了,这点也必须去解释的。
肖文想了想,下定决心,虽然说自己的确是老贺家的一员,但是在他正处级这个层次,其实并不会与上层有什么冲突,他就直接以私交去看望欧博清,自己的身份也稍微提一提就好,当然不能把贺坤与他的关系说出来。
于是,几天后,肖文找了个晚上,就直接上门去了,手里带着当初没有送出去的那个砚台。
这个砚台虽然价值连城,但毕竟在当初还没有人认出来,而且确实是捡漏捡来的,还有发票作为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送谁都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当然,当初没有把砚台送给F省委常委罗正杰,也是因为跟罗正杰私交比较远,不过是因为都是贺系的罢了,没有送这种古砚台的必要,但如果送给欧博清倒是说得过去了,毕竟说到底肖文来京城是他出的力。
欧博清家里就只有两口子,夫妇俩见到肖文来拜访非常高兴,特别是欧博清的夫人,叫展香梅,见到这个曾经帮助了自己当家的孩子来拜访,高兴得比欧博清还亲切。
“主任,”肖文很亲热地上前,“一直想到您这里来拜访,又怕您没空。”
“哎,他什么时候都有空,你什么时候来都行。”展香梅亲热地把肖文迎进们来,“快进来,外面冷。”
欧博清也笑道,“叫什么主任,当初你不是叫‘欧叔’的吗?来京城里倒是生分了。”
肖文带着几分腼腆应道,“是,欧叔。”
如今又一年要过去了,已经是十一月份,京城的天气比y省冷得多,肖文其实并不是非常适应。
进到屋里,暖气烘得整个房间暖烘烘的,肖文忍不住还是脱了件衣服,展香梅习惯地要把肖文的外套接过去挂好,让肖文受宠若惊。
肖文把手里的礼物送上,欧博清并不以为意,笑道,“小孩子家家,送什么东西,人来就好了。”
肖文倒没有客气说什么小意思,只是随礼之类的,毕竟里面的古砚台是真正意义的价值连城,“呵呵,欧叔,这东西是我捡漏捡来的,花的钱不多,却是好东西。我其实不玩这些的,这次也是运气,您书香门第的,一定更有兴趣。”
肖文不说倒好,说了倒让欧博清感兴趣了,“哦,哈哈,那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捡漏,你还有这个本事?”
肖文这次还真是误打误撞上了,其实也是因为京城的风气,一般年纪较大的对什么书画古董多多少少都有几分兴趣和几分研究,而欧博清对这些更是感兴趣,只是从来不说,也从来没有人知道罢了。
肖文笑着把随便拿着的一个纸袋子里的古砚台拿了出来,一个很简单的盒子装着,没有华丽的包装。
欧博清刚看到那个五爪金龙还真不怎么当回事,毕竟现在仿的砚台多了,每个都五爪金龙的雕刻,要多美有多美。肖文递给他时,他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越看越心惊,叫着夫人赶紧把他的老花镜和放大镜都拿出来。
看着老伴那么兴奋,展香梅嗔笑着去拿了欧博清的整套工具,让老伴认真地去研究,心里对这个小伙子倒是印象更好了,很少看到自己的老伴那么高兴的。
展香梅想着却是有些心酸,他与欧博清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忙,一直想着迟点生,后来却不料迟点就生不出来了。她倒是有想过去收养一个来,欧博清也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才让妻子没有生孩子,也同意收养一个。后来两人就在妻子娘家找了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收养了,却不料那亲戚却当攀上了富家,三天两头找个机会说来看孩子,却还是想要钱要权要东西,让欧博清和展梅香烦不胜烦。
后来两人终于还是最后决定把孩子送了回去,展香梅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这样有父有母的孩子就算真在他们名下长大了,怕也养不亲,他们又不能让孩子父母不见孩子。
后来,欧博清建议展梅香去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来,展梅香想来想去,怕这怕那,终是没有下定决心。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但两人到了年纪较大之时,仍是感觉到了孤独感。
欧博清去了一趟y省,回来时就谈到了这个叫肖文的孩子,却像是非常喜欢,提了好几次,对肖文的人品和性格,甚至于后来去调查来的能力也喜欢的很,最后甚至决定把肖文调到京城来。
爱屋及乌吧,展梅香对肖文也充满着期待。今天肖文一来,展梅香也觉得这孩子好,很是喜欢,如今见到老伴也这么高兴,就越发的高兴了,总觉得这孩子同自己家有缘。
欧博清看了又看那砚台后面的那个红印章,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不是专家,但总觉得这东西确是真的。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不敢完全确定。什么时候叫人来鉴定一下。如果是真的,这东西就值老大的钱了。”
“呵呵。我就知道您有兴趣。”肖文笑道,“我可是捡漏捡来的。那时,这个砚台外面还有一层砚台,做工粗糙,我还只是想平时无聊时拿来用用,却不料不小心摔地上了,露出里面的这个砚台,当时也把我吓了一跳呢。”
肖文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本来就知道里面有真品的,找了个理由,但确实是外砚包内砚,这也让欧博清感概不已。
但欧博清却坚持如果是真品,他就不能收了,这东西太珍贵了,说是价值连城完全不为过。
肖文笑道,“欧叔,您发票也看了,真不过几十块钱的东西。如果验出来是真品,您就拿着把玩一段时间。等玩腻了,你就把他捐给京城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就行了。我本来也不是爱好这些东西的人,给我那是浪费了,将来还给了国家,也算是物归原主。”
肖文这话让欧博清惊讶了,这古砚台如果是真品,那实在是太珍贵了。肖文如果说要送给他,在他的立场上还是有几分原因的,毕竟他对于肖文来说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而且他是肖文的上级,给了就算是贿赂也是有目的有用的。但是,如果真拿到博物馆去捐了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捐文物对于国家来说是不会感谢你的,归于国家不过是博个爱国人士的称号,而且欧博清也完全没有必要领这个情,肖文是一点好处也没。
据欧博清所致,肖文家境是很一般的农村家庭,这个砚台对肖文来说完全是正当合法收入,如果换了钱,那真是上亿那些收藏家们也会抢着要的,可肖文却能说捐就捐,这股大气,却是让无数人拍马不及啊。
“这可价值连城啊,真捐了?”欧博清故意又问了一句。
“呵呵,本来就是捡漏捡来的,如果欧叔玩腻了,就帮我捐了吧,以我的名义或是匿名都行。”肖文很确定地回答。
欧博清这才点点头,他知道肖文为什么说以他的名义或者匿名,就是为了省欧博清一道程序,免得将来留下什么话柄。
肖文是真有心,真无意,不是做戏或是表演给他欧博清看的。如果真是做戏,那就人拿一个亿来丢给他欧博清看,欧博清还自认没这个面子。
原本欧博清只是对这个青年人欣赏或有几分喜爱,但此时却是喜爱加佩服了。他想如果是自己捡漏捡来的价值连城,他舍得捐国家博物馆了吗?大抵还是不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