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精神……
谈璟这话一落,贺斯珩如同在沸水里滚了一圈的虾,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
“我我我这是运动后的正常生理反应!”他使劲辩解。
谈璟薄唇微勾,顺着他的话附和:“是挺正常的。”
明明是附和,却怎么听怎么奇怪。
贺斯珩一刻也不愿在他身上多待,从他的臂弯里挣扎:“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其实我不介意。”
“……谈璟!!!”
小猫被惹炸毛了,再招惹下去估计会挠人,谈璟终于没再逗他,松开手臂,把他放下。
他转过身,漆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贺斯珩,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贺斯珩很是精神的那一处,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贺斯珩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要遮挡,却发现自己没东西能拿来挡,没好气道:“你给我背过身去!”
谈璟低笑着背过身,脱下披着的外套,反手递给他。
贺斯珩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飞快围在腰间:“我不去医务室,我要回家。”
他不是在协商,而是在通知,说完就往校门口方向走,谈璟无奈跟上去,一面掏手机在网上约车。
走到校门口,贺斯珩抬手就要拦出租车,却被谈璟抓住手臂。
贺斯珩没好气冲他凶:“你干嘛?”
谈璟:“你的信息素已经溢出来了,我订了Beta网约车。”
话落下,一辆黑色轿车往这边开过来,谈璟抬手示意,轿车在两人面前缓缓停下,贺斯珩不情不愿但不得不去上这辆车。
他马上就到发|情期,气味阻隔剂在外套兜里,外套在周雨那,没法掩盖气味。再者,发|情期的信息素外泄,即便有气味阻隔剂也盖不住多久,如果随便拦辆出租车遇到开车的是Alpha,会出大问题。
要是控制不住半路发|情,他需要谈璟释放信息素安抚,如果司机是个Omega,也会出大问题,所以在这时候订Beta网约车是最明智安全的选择。
狗东西这时候倒是细心。
贺斯珩在心里嘀咕了句,坐上后座,偏头看着窗户外,留给谈璟一个郁闷的后脑勺。
街景在窗外后退,在玻璃车窗里,贺斯珩冷不防看见谈璟面朝这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唇边还带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两人视线在倒影里交汇,贺斯珩立刻炸毛:“不准看我!”
谈璟没动,坦然地在车窗玻璃中与他对视:“我得注意你的发|情情况,防止你失控。”
他理由正经充分,但贺斯珩仍不肯接受:“那也不准看我。”
顿了下,又憋屈地辩解:“我现在还能撑住。”
司机师傅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一个面色潮红,似乎是个快要发|情的Omega,一个穿着校服,看上去就是个Alpha。于是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两小情侣吵架啦?”
贺斯珩第一时间反驳:“我们不是情侣。”
谈璟也笑了下:“没吵架。”
司机师傅完全认定自己的第一判断,像个过来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劝架:“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太重,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好好聊聊嘛。”
“我瞧着你们俩都长得这么好看,还是南北中学的学生,以后的孩子肯定智商又高又漂亮。”
司机师傅不仅热心,还心系国家生育计划。
贺斯珩人都快被气熟了,这师傅怎么听不懂人话呢,还以后的孩子,孩个屁,要生也是谈璟生。
呸,谁要跟谈璟生孩子!
贺斯珩又反驳了一遍:“我和他真不是情侣。”
然而司机师傅认定了他是在闹矛盾,根本不信他的话,还让谈璟多说点软话哄哄他。
谈璟顺势往贺斯珩那边挪了个位,跟他挨着一块坐,手臂揽在他肩后,软着声音哄:“乖,别生气了。”
贺斯珩扭过头一脸见鬼,你丫还配合司机演上了?
像是看懂他的骂街表情,谈璟低笑了声,在贺斯珩要骂出声时,又一秒变得正经,压低声音道:“你现在脸红得很厉害,看起来是发|情期的前期反应来了,我放出一点信息素安抚你。”
贺斯珩原还想拒绝,却又没办法,难道要说他脸红不是因为发|情期?
而且谈璟在说完那句话后,就马上放出了一丝信息素,闻到他的气味,身体的本能让贺斯珩直接闭嘴,下意识地去接受Alpha的安抚。
半推半就地,他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靠在了男生修长有力的臂弯。
但,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
贺斯珩闭上眼睛,使劲收敛自己因为发|情期即将到来而外泄的信息素,企图通过自己尽可能让发|情期的反应来得更慢点。
也正因为这丝倔强,他始终没抬头,也就没看见身旁少年不着痕迹翘起的唇角。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欣慰地说了句:“这才对嘛,恩恩爱爱的,多好。”
“……”
贺斯珩咬牙,他忍。
车停在家门口的第一时间,贺斯珩立刻开门下了车,一刻也不愿意跟这没眼色的司机师傅多待。
反而谈璟不慌不忙,下车前还特意嘱咐了声,提醒司机师傅在接下一趟客人之前,开窗通风十分钟以上,以免别人被车内残留的信息素干扰。
贺斯珩冲回家第一件事是拿衣服去洗澡降温。
他那兄弟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真的很精神,简直太有精神了!上车后原本慢慢降下去了,闻到谈璟的信息素后,又控制不住慢慢起来了,幸亏一直被外套挡着,没让他在谈璟面前丢第二次脸。
冲进浴室前,贺斯珩又想起跟着进屋的谈璟,原路返回把卧室门关上反锁,一边提醒他:“这个点,我爸妈快回来了,你最好待在卧室别乱走,不然被我爸看见你,我可不保证我家会不会发生什么命案。”
谈璟被他夸张的说辞逗笑:“你爸这么不待见我?”
贺斯珩不带犹豫地确定:“是不待见你们姓谈的。”
他说完就钻进卧室里的洗浴间。
洗浴间很快传来水声,淅淅沥沥,引人遐思。
谈璟收回注意力,倚在书桌边沿,优哉游哉地打量起这个房间。
几年没来了,房间跟以前有了些许变化,以前摆在书桌边的小提琴架被收走,书架上的玩具摆件变成了奖牌和证书。
整体的布局和配色倒没有变化很多,依旧是明亮的浅色系,看得出设计师仍旧是充满少女心且总爱把贺斯珩当成换装娃娃的舒秋女士,贺斯珩也由着她来。
谈璟的目光停留在那面挂了许多相框的照片墙,他走过去,视线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这是贺斯珩初中时期的照片,照片里的他比现在更稚嫩些,但依稀可见初露的少年轮廓,眉眼间带着干干净净的少年气。
贺斯珩穿着身蓝色球衣,跟队友站在一块,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拿着挂在脖子上篮球赛冠军奖牌,正在享受胜利的喜悦。
这场球赛,谈璟偷偷去看过,当时远远坐在观众席,怕被贺斯珩发现,于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怎么能看清他领奖时的表情。
今天,阴差阳错地在照片里看见,果然,那时的贺斯珩跟他当时想的一样,张扬帅气,阳光可爱。
谈璟举着手机,给照片拍了张照片,分类到名为那四年的相册里。
正继续欣赏时,手机忽而弹出王一舟的消息:璟哥!不得了了!你和贺斯珩去哪了?!
谈璟皱了下眉,回复:他人不舒服,我送他回家。
王一舟: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学校论坛!
谈璟从来不逛学校论坛,都是些无聊和麻烦的言论,他直言:没账号。
王一舟坚持:这东西不用账号也能看,回复楼层才需要注册账号。
说完马上发来链接。
谈璟看见帖子标题,原要退出聊天页面的手指顿了顿,改而点进帖子链接。
——[今日热帖]两个校草真的没在谈吗?今天的运动会真是嗑死我了!
-你跑三千米,我亲自去广播站为你加油,所有人都在为你的胜利狂欢,只有我去接住了体力不支的你,什么死敌变情人的情节啊,我简直嗑生嗑死!
-何止今天的运动会,实不相瞒,开学那天我就在嗑了!你们记不记得hsh开学后没两天就染了头黄毛?
-什么黄毛,那是浅金发,我本命最近打歌舞台的同款,超考验颜值的发色,只能说不愧是校草,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想送他去出道。
-黄毛还是金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天hsh因为染发被刚好在执勤的会长拦住记名,hsh低头写名字时会长看他的眼神和表情……不多说了我上图![图片]
-啊啊啊这什么宠溺的眼神,我的嘴角要压不住了!
-好美的画面,我的眼睛要长寿了。
-有没有太太做饭啊,好吃好吃我猛猛吃!
-还有军训那次,两人不是被教官罚跑嘛,事实上教官是让输了俯卧撑的人去跑二十圈,但贺斯珩赢了也还是去陪谈璟一起罚跑了!
-这什么有难同当的绝美爱情!我狠狠嗑!
-一叶扁舟:你们这群人都在嗑什么啊,璟哥今天做的这些明明都是因为输了赌注被迫当跟班,出于无奈才做的,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这样好吗?
-楼里进了什么没眼色的东西,叉出去!
-呜呜呜我继续说我发现的另一个嗑点,你们觉不觉得谈璟这两次考试成绩都奇奇怪怪?
-一班的人现身说法,我们班主任排座位方式是一对一帮扶,班上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同桌,一个学期才换一次同桌。
-救命救命!有谁还不知道弥勒佛刚好是谈璟高一时的班主任?
-我靠我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一叶扁舟:我说你们别太离谱,璟哥两次缺考都是因为家里临时有事好吗,具体有什么事我不能透露,但绝对不是因为贺斯珩。
-这个一叶扁舟是谁啊,怎么搞得他好像是谈璟的熟人一样。
-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没眼色的东西。
-这周不下雨:你们别什么都嗑啊,我珩哥只喜欢漂亮妹子,而且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喜欢很多年了,跟班长是不可能的!
……
谈璟的视线停在“这周不下雨”的那条回帖。
王一舟还在微信里义愤填膺:璟哥,这些帖子简直太过分了!颠倒黑白,简直把你写成了贺斯珩的舔狗!
谈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丢给他一个活:去找管理员,把这些帖子都清掉。
王一舟:我马上去!
总算没再有吵眼睛的消息发过来,谈璟重新回到论坛页面,保存了那张校门口的照片,退出帖子。
贺斯珩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谈璟倚在他的书桌边,长腿懒懒地支着地面,手里把玩着一个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谈璟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后者听到他从浴室出来的动静,将手里的东西举到眼睛前,镜头对准他:“是这样用的吗?”
“……”
贺斯珩立刻走过去,将望远镜一把抢回来,硬着头皮解释:“我这是忘记收回去。”
谈璟不咸不淡哦了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贺斯珩随手把望远镜塞书桌抽屉里,催促道:“我洗完澡了,要标记赶紧标记。”
谈璟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先把头发吹干吧,我不想弄得满脸都是水。”
贺斯珩啧了声:“真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插上吹风机,吹头发。
洗完澡后,他换了件黑色T恤,衬得裸露在外的肤色更加白皙,细软的发丝湿漉漉,肩膀削瘦平直,肩胛骨随动作在薄薄的布料下微微拱起。
纤细,清瘦,又带着一股折不断的韧劲。
谈璟盯着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睫。
轰隆隆的吹风机声音里,贺斯珩听见谈璟忽然出声:“下个月我过生日。”
贺斯珩动作一顿,习惯性跟他阴阳怪气:“怎么,你还想从我这蹭个生日礼物?”
谈璟笑了下:“你想送也可以。”
贺斯珩轻哼了声:“拉倒吧,你请我吃顿饭,我倒是勉强可以考虑。”
他这话是故意堵谈璟,却听见后者爽快地答应:“好啊。”
贺斯珩关掉吹风机,回头看他的眼神透着不理解的古怪:“你真想请我吃饭?”
谈璟耸了下肩:“看你想不想来。”
贺斯珩还真想了想,谈璟帮了他几回,待会儿还得请他临时标记,给他过个生日也不是不行。
贺斯珩正想说反正免费,不吃白不吃,开口之前,却又听见谈璟说:“谈琬可能会回来。”
他表情一顿,对上谈璟看过来的视线。
谈璟敛了几分笑意,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和试探:“如果你介意,这顿饭我不喊她,就我们俩吃。”
没察觉自己正被观察,贺斯珩放下吹风机,满不在乎地开口:“这有什么介意的,琬琬姐是交男朋友了又不是跟我绝交了,我都能跟你吃这顿饭,怎么不能跟她吃?”
他随手抓了抓已经吹干的头发,走到床边坐下,不耐地催促:“赶紧的,趁我爸妈回来前把标记这事做完。”
催完又额外强调:“记得下嘴轻点啊。”
谈璟不紧不慢跟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状似漫不经心地延续上一个话题进行确认:“我以为你还在伤心。”
这话马上得来贺斯珩的反驳:“伤心个屁,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哭唧唧,我哪有这么脆弱?”
谈璟挑了下眉,唇边弧度上扬。
看来是真放下了。
贺斯珩确实也放下得差不多了,但被谈璟这么一问,又想起跟谈琬吃饭那天,他情绪波动到直接在谈璟面前当场分化,忍不住为这事觉得丢脸。
又觉得刚刚说自己已经不伤心的说法没什么说服力,便又做出往事皆成风的淡然,开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漂亮妹子有的是。”
谈璟唇边弧度一顿,危险地眯起眼。
贺斯珩丝毫不觉:“上次被你拒绝的那个校花妹子,看着是我喜欢的类型,你有没有她的联系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谈璟摁倒在床上,一口咬住后颈,力气还不轻,尖锐的犬牙仿佛要穿破皮肤,贺斯珩疼得叫出声,下意识想挣扎,却被对方反擒住手腕,死死摁住。
信息素的注入让他浑身都发软,面色也跟着变得潮红。
直到牙齿终于舍得离开皮肤,意识和力气才渐渐回笼。
贺斯珩喘着气撑床坐起来,后颈的痛意比上一次更甚。
他揉了揉脖子,摸到那处的牙印,气息不稳地抱怨:“都说了让你轻点。”
谈璟舌尖舔了下嘴角,神色淡淡,并无歉意地道歉:“不好意思,下次一定。”
“……”
谈璟咬的这一下真是不轻,贺斯珩第二天早上起来,还能从镜子里看见脖子上的牙印。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往脖子上贴块膏药挡住。
贴的膏药一股淡淡的薄荷味,逃不过Omega敏感的鼻子,果不其然,贺斯珩一到学校,脖子上的膏药就被周雨发现,问他怎么了。
贺斯珩臭着脸嘀咕:“被狗咬了。”
周雨没听清:“你说什么?”
贺斯珩改了口:“……没什么,落枕了。”
实话自然是不能跟周雨说的,要不然这Omega的身份也会暴露。
好在周雨今天关注的重点也不是他的脖子,急吼吼地跟他打小报告:“珩哥,你赶紧去学校论坛看看吧,乱成一锅粥了!”
贺斯珩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看了眼,首页一片祥和,跟往常一样,无事发生。
他莫名其妙:“学校论坛怎么了?不是很安静吗?”
周雨凑过来看了眼,论坛首页真的风平浪静,昨天好几个热帖都不见踪影。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又翻,点进昨天分享出去的帖子链接,显示已被管理员删除。
周雨震惊:“怎么都没了?”
“什么没了?”
“那些说你和班长是一对的帖子啊,”周雨说:“都在嗑你和班长的CP,CP名都给你们起好了,叫什么谈和CP。”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贺斯珩满脸写着嫌弃:“这些人眼瞎吗?我跟那狗东西怎么看都是合不来的死对头吧?”
周雨汗颜,心说那是您老没看到昨天帖子里嗑CP的盛况,死对头变情人可是那些人嗑得最狠的点。
说到昨天,周雨也忍不住八卦一下:“珩哥,昨天你比完赛跟班长去哪了啊,晚上看电影都没见你们回教室。”
贺斯珩清了清嗓子,做出大少爷的做派:“昨晚跑完身体不舒服,让谈璟送我回家,跟班的职责,懂?”
周雨竖起大拇指:“还得是珩哥,竟然真能使唤动谈璟。”
不过,他更佩服的是谈璟,愿赌服输,说当跟班就当跟班,果然是学生会长,以身作则的守信。
自然,这话是半句也不能对贺少爷说的。
贺斯珩扬起下巴,骄傲地轻哼了声。
顿了顿,又忽然发现一个盲点:“等一下,你刚刚说论坛里嗑我跟谈璟的CP,怎么嗑的?那名字叫什么?”
周雨有点懵:“谈、谈和啊?”
贺斯珩对这种嗑cp的行为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不在意这CP名字里的排序,他十分不满地拧起眉:“凭什么谈璟在我前面?”
话音才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我的什么在你前面?”
贺斯珩和周雨齐刷刷回头,果然瞧见谈璟和他两个朋友。
他比身旁两人都要高,长相也是最突出的一个,神色淡淡,透着漫不经心的疏冷,垂眼投过来的眼神,却又似乎饶有趣味。
背后说人被抓包,周雨被吓得一激灵,一见情况不对,立马找借口开溜:“珩哥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贺斯珩简直无语,这家伙,跑什么啊,谈璟又不会吃人。
他扭头看向吓跑人的罪魁祸首,眼里不无嫌弃:“都怪你,我还没跟他说完话呢,人就被你吓跑了。”
谈璟挑了下眉,语气无辜:“我长得很吓人吗?”
贺斯珩冷哼:“你长得很像狗。”
王一舟一听,立刻为谈璟鸣不平:“贺斯珩你这就过分了,好歹昨天璟哥还帮过你,你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宋霖抓着他的手臂把他强行拽走:“你的项目要检录了,赶紧的走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拽我干嘛?”
“……快走吧,木头!”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
谈璟目光扫过贺斯珩脖子上的膏药,又落回他表情不虞的脸上,慢悠悠问:“还生气呢?”
贺斯珩凉凉反问:“你说呢?”
他脖子上现在还那么深一记牙印呢,这膏药得贴个好几天。
正生着气,忽见谈璟朝自己伸手,冷白骨感的手腕横在他面前。
贺斯珩莫名其妙:“干嘛?”
“昨天不是咬疼你了吗?”谈璟说:“给你咬回来。”
贺斯珩一愣,视线落他脸上。
男生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自然往下垂,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注视他,有一瞬间,贺斯珩真以为他温驯乖巧。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谈璟,比谁都狗的谈璟。
这莫不是激将法?
“你别以为我不敢咬。”贺斯珩抓住他的手,正要下口,又忽然停住:“呸,大庭广众的让我咬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那去间没人的教室,关上门?”
谈璟仿佛真的在给他出主意,但贺斯珩听着这话,怎么都觉得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越琢磨越别扭。
“算了,本少爷可不陪你当狗。”
贺斯珩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谈璟看着他离开时还显得很困惑的背影,无声笑了出来。
木头也就这点好处了。
*
贺斯珩走到一半想起来还没从周雨那问出为什么谈璟的名字在他前面,虽说他不关心CP这种东西,但平时听周雨念得多了,也知道这种所谓的CP名,名字在前面的那个在上面。
凭什么谈璟是上面的那个?怎么着,难道这顺序也看人气?
贺斯珩忽然觉得自己把原因给琢磨出来了,也愈发不爽。
谈璟这狗东西,又是当学生会长又是上主席台致辞,风头真是出得够够的,吸走了他的人气。
贺斯珩啧了声,脚尖一转,走向自动售货机的方向,去买瓶冰镇汽水降降火气。
自动售货机前,一个女生站在那里,时而看看上面,时而弯腰探查出货口,似乎在为什么苦恼。
贺斯珩走过去问:“怎么了?”
张寻月闻声回头,看到他时,眼底闪过惊讶,又有些窘迫地回答:“我刚付了钱,但是饮料好像……卡在里面了。”
“让让,”贺斯珩抬手让她退到一边:“我来看看。”
张寻月忙退到旁边,只见男生狠踹一脚自动售货机,砰的一声响,售货机里传来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动静,她弯腰探查出货口,果然瞧见两瓶汽水。
“出来了!”张寻月忙拿起汽水,又惊又喜:“谢谢。”
“小意思。”
贺斯珩唇角轻扬,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买饮料,旁边却伸来女生纤细的手,拿着刚从出货口出来的一瓶汽水。
他扭头,对上张寻月笑盈盈的眼睛。
“喝这个吗?”
贺斯珩挑了下眉:“另一瓶不是买给你朋友的?”
“我是习惯性买两瓶,原本是想给谈璟送过去的,但是……”张寻月有些牵强地笑了下:“他反正也不会接受。”
听到原本这瓶是要给谈璟的,贺斯珩也不客气了,接过她手中的饮料:“给那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不如给我,谢啦。”
贺斯珩拧开瓶盖,呲的一声,瓶里气泡上涌。
张寻月看着他,欲言又止:“贺斯珩同学,你和谈璟……”
“我和谈璟什么?”
贺斯珩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并不意外,毕竟他光是这张脸就足够在学校出名。
他仰头灌了口汽水,喉结滚动,又听见张寻月问:“你们真是一对吗?”
“咳咳咳……”
贺斯珩勉强忍住没把汽水喷出来,但被呛了个彻底,咳个不停。
张寻月慌张道歉:“对、对不起!”
贺斯珩摆了摆手,手背蹭掉嘴角的汽水,有些无奈:“你也是看了论坛里的那些帖子?”
张寻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贺斯珩一阵无语。
那些帖子究竟讲了些什么啊?怎么连张寻月这看上去很聪明的妹子都信了?
完蛋,那不岂不是大家都信了这鬼话,那他还怎么找女朋友?
“假的,都是假的。”贺斯珩在线辟谣,“我跟谈璟只有竞争关系,什么都争,学习、运动、人气,哪怕他以后交了女朋友,我也会考虑去撬个墙角。”
张寻月被他逗笑:“你和他这么大的仇呀?”
贺斯珩唇角一弯,吊儿郎当地冲她笑:“他不是把你惹哭了,我帮你报仇啊。”
张寻月微微一怔,掩着唇笑:“可别把我牵扯进去,我才没有想报复他。”
贺斯珩耸了耸肩:“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咯。”
张寻月:“因为他人很好,所以就算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讨厌他。”
“谈璟人很冷这话我倒是常听,”贺斯珩新奇道,“听人说他人很好,还是第一次。”
张寻月摇摇头:“他只是看上去冷漠,其实很热心肠,我初中跟他是一个班的,他不仅帮我教训过欺负我的Alpha混混,路上看到急着需要帮忙的人,他也会上去帮一把,他还救过困在树上的小猫呢,手还被小猫挠了好几道口子。”
贺斯珩倒是能想象到那画面,估计那猫是被谈璟的冷脸给吓得伸爪子。
“你初中就在关注他了?”听到张寻月和谈璟初中读一个班,贺斯珩有点想从她这打听谈璟初中车祸那事。
“因为喜欢嘛,”张寻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有几次放学,我还偷偷跟过他几次,发现他有个很奇怪的小爱好。”
贺斯珩来了兴趣,这或许是拿捏谈璟的把柄:“什么爱好?”
张寻月:“他很喜欢去一家很偏的奶茶店喝奶茶,几乎每周五放学都去,每次都点他家的招牌奶茶,起初我还以为那家奶茶店很好喝,后面自己去买了一杯,结果……超级超级难喝。”
贺斯珩笑容一顿:“那家奶茶店是在银峰广场那边?”
张寻月惊讶:“你怎么知道?”
贺斯珩模棱两可地说:“以前去过。”
很偏,又很难喝的奶茶店,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家,因为这家奶茶店就在面馆对面,也是他带谈璟踩的雷。
难喝到令人发指,喝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去喝过。
但是,谈璟为什么要频繁地光顾那?难不成口味变异了?
两人边聊天边往运动场内走,运动场地内,王一舟睁大了些眼:“璟哥,你看那是不是校花妹子和贺斯珩?他们俩怎么走在一块了?”
谈璟朝那边看过去,便是贺斯珩跟张寻月并肩走在一起的场景。
贺斯珩生得一副好皮囊,鼻挺唇薄,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更为澄澈,笑起来时尽显少年气。良好的家教让他在女生面前会自动卸下一身软刺,彬彬有礼,言语幽默又讨巧,所以无论长相还是性格,他都是很招女生喜欢的类型。
不知道贺斯珩说了什么,惹得张寻月掩唇,笑容里些许羞涩。
动作倒是挺快,昨天还跟他要张寻月的联系方式,今天直接找上了本人。
谈璟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舌尖抵了抵尖牙,啧了声。
还是咬得轻了。
*
下午的4×100米接力赛,是运动会的压轴项目,因为积分占比高,也是竞争最激烈的团体项目。
贺斯珩原是最后一棒,冲刺终点,最关键也最能出风头的一棒,但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受了发|情期的影响,今天的状态远不如昨天。
出风头固然重要,但如果因此给一班拖了后腿,那他还不如不参加。
从大局考虑,贺斯珩即便心里不情愿,也还是找到原本跑第三棒的谈璟,跟他交换位置。
“我把最重要的一棒交给你了啊,要是丢了一班的风头,我可要笑你一年。”贺斯珩不甘心地念叨。
谈璟语气淡淡嗯了声。
见他反应平平,贺斯珩微微皱了下眉。
这人怎么回事?都让他去出第四棒的风头了,他还这么低落?
贺斯珩想了想,觉得在比赛前还是应该关心关心队友。
“你怎么了?”
“没什么。”
谈璟似乎不欲与他多说,丢下话转身就走:“放心吧,第一是我们的。”
贺斯珩看着他往接力点走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句有些耳熟。
广播里已经在报名字,贺斯珩没再细想,转身往反方向的接力点走。
比赛马上开始,选手们各自就位,贺斯珩也跨开腿,蓄势待发。
随着一声枪响,全场爆发热切的加油声。
贺斯珩关注着第二棒的动态,在对方冲过来前先起势往前小跑段路,接过接力棒的一瞬间,立刻朝谈璟的方向狂奔。
奔过去的那十几秒,由远及近,他对上少年漆黑沉默的眼睛,有一瞬的错觉,他仿佛看见小时候的谈璟。
贺斯珩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他们,也这样接力过。只不过那时候,谈璟身子弱,跑得并不快,没资格上场比赛,跟他接力,是陪他练习如何跟队友传递接力棒。
想起来了,那句话耳熟的原因。
“放心吧,第一是你们的。”
在他因为没有默契总是丢棒而低落时,那时候的谈璟是这么跟他说的。
贺斯珩拼尽全力冲到谈璟身后,接力棒交到谈璟手上,后者如开弓的利箭,不由分说往前冲刺。
“谈璟——”贺斯珩朝那个背影大声喊:“给我们拿第一!”
加油声震耳欲聋,少年冲刺的背影没有一刻停留。
冲破终点红带的那一剎那,尖叫和欢呼声响彻云霄。
“啊!!谈璟第一!!”
“一班无敌!!!”
“班长牛逼!!!”
贺斯珩看着谈璟被人群团团簇拥庆祝恭喜,很奇怪,心里丝毫没有风头被抢的不虞,反而莫名觉得欣慰。
他扬起唇角,朝那边走过去。
人群中的谈璟也回头看向他,目光在喧嚷人潮中无声交汇。
“可以啊,班长。”贺斯珩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懒懒地笑:“跑得挺快啊。”
谈璟看着他,唇角极浅地弯出一个弧度。
他朝贺斯珩迈出一步,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忽然紧皱起眉,表情隐忍。
贺斯珩表情一变,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周围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七嘴八舌地关心:“班长你怎么了?”
“班长受伤了吗?”
“我没事,”谈璟虚抬了下右脚,“只是脚崴了。”
贺斯珩低头看了眼谈璟的脚踝,没肿起来,看上去不严重,但能让打针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谈璟露出这样吃痛的表情,没准是骨折或者韧带撕裂。
他皱起眉,将谈璟手臂抬上自己肩膀:“我扶你去医务室。”
王一舟忍不住出声提醒:“马上到我们领奖了?”
贺斯珩扶着一瘸一拐的谈璟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头也没回:“你领不就得了。”
王一舟寻思着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还要说什么,被宋霖一把捂住嘴,再一次被手动闭麦。
宋霖眼角直抽。
贺斯珩不知道,王一舟也眼瞎,但他可没有漏看谈璟离开时勾起的唇角。
估计这崴脚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去医务室的路上。
谈璟忽然开口:“我需要去医院拍个片。”
贺斯珩脚步一顿,问:“很疼吗?”
谈璟表情淡淡地嗯了声,靠在他身上的重心压低了些。
贺斯珩不疑有他,立刻扶着他转了个方向:“那还等什么,赶紧的,直接去医院,我叫车。”
连谈璟都说疼那肯定是真的很疼,而且他以前还骨折过,指不定是不是旧伤复发。
“今晚不是还有庆功宴?”谈璟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时候还管什么庆功宴啊,要是没有你冲第一,咱班还没这庆功宴吃呢。”
最讲义气的贺少爷哪能同意,二话不说扶着他往校门口走。
贺斯珩面色凝重,一门心思赶紧送他去医院做检查,可别落下个什么后遗症,也就完全没有发现,在他没注意的角度,谈璟垂下眼睫,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
去到医院,贺斯珩跑上跑下,先去挂了个骨科号,又扶着谈璟去放射科拍了个X光片,再跟着他一起回到诊断室。
接诊的是个戴眼镜的男医生,医生拿着片子看了看,说:“从片子上看,没骨折,韧带也……”
话说一半,谈璟忽然开口打断:“抱歉,稍等。”
他转头看向贺斯珩:“我的手机好像落在放射科了,你能去帮我找一下吗?”
“……啊?”贺斯珩一脸“多大人了还丢三落四”的嫌弃表情:“怎么这也能落下,行吧,我赶紧去找找,你看完后别乱走,等我回来。”
谈璟弯了弯唇:“好。”
目送着贺斯珩离开诊室,谈璟扭回头,对医生开门见山:“能打石膏吗?”
医生愣了下,以为他是担心要打石膏,笑着安慰道:“你就是小小地崴了个脚,三五天就能正常走路,用不着打石膏。”
“用得着。”谈璟面不改色坚持:“给我打个石膏吧,谢谢。”
贺斯珩在放射科那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谈璟的手机,又去到医院失物招领处问了圈,也没听见说有人捡到手机,正想着是不是已经被人捡走私吞了,忽然接到谈璟打来的电话。
他忙接起,还没来得及出声让对方把手机还回来,先从手机里听见谈璟的声音:“手机不用找了。”
贺斯珩一脸见鬼:“怎么是你?你手机不是落放射科了吗?”
谈璟:“是我搞错了。”
贺斯珩一阵无语:“你还能更不靠谱点吗……算了,没丢就行,等我过来。”
看在他今天是功臣又是伤员的份上,贺斯珩不跟他计较了。
他赶去骨科那边时,看见谈璟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右脚打上石膏。
贺斯珩忙走过去:“怎么还打上石膏了,这么严重?”
谈璟轻描淡写道:“可能是这条腿以前骨折过,现在比较脆弱。”
贺斯珩挠了挠头,语气里带了点怨念:“这接力赛的第一,折进去一条腿,拿得可真是不值。”
“怎么不值,”谈璟反而笑,“这是我和你的第一个第一名。”
“拖着这么一条石膏腿,亏你还说得出来。”贺斯珩真是不理解他的逻辑,拎起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我刚问了周雨,庆功宴是赶不上了,咱还是回家吃吧。”
谈璟:“班上的庆功宴赶不及,我们可以去吃我们俩的庆功宴。”
贺斯珩像是被提醒,眼睛一亮:“也行!”
贺斯珩在医院门口打了个车,目的地直达老张面馆。
最朴素的也是最称心的,以前他和谈璟想庆祝个什么事,总会来这边吃碗面,不点老三样,而是豪华大全套。
已经过了饭点,面馆里客人不多,老板也闲下来,瞧见他们俩进店,连忙上前招呼:“小贺小谈来啦?哎哟小谈这腿怎么了?”
“跑个步崴折了,”贺斯珩一面扶着谈璟去找位置坐下,一面跟老板点餐:“老张,给我们一人一碗大全套。”
“好嘞!”
扶着谈璟到桌子前坐下,贺斯珩把X光检查袋往旁边椅子上一放,自己没坐,丢下一句“我出去趟”,就转身去了对面奶茶店。
没多久,拎了杯奶茶回来,搁到谈璟面前。
谈璟不解:“买这个做什么?”
贺斯珩在他对面位置坐下:“你不是很喜欢喝?”
谈璟顿了顿,有几秒在怀疑自己装瘸的演技是不是出了纰漏,以至于贺斯珩故意买杯巨难喝的奶茶谋杀他。
下一秒,又听贺斯珩补充:“张寻月今天跟我说的,你初中经常来这家喝奶茶。”
贺斯珩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谈璟的口味会变得这么诡异,但还是尊重他的奇怪癖好,给这位瘸腿功臣买了杯奶茶。
谈璟沉默了几秒,说:“这家店的奶茶,很难喝。”
贺斯珩一愣,不明所以:“那你初中还经常去光顾,做慈善?”
谈璟叹了口气,语气深深无奈:“你可真是木头脑袋。”
莫名其妙被骂木头脑袋,贺斯珩正下意识要回怼,抬眼就对上他漆黑漂亮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是为了看你。”
“为了……看我?”
有一瞬间,贺斯珩以为自己听错。这样以为的原因,不敢相信的成分居多。
他那时候,确实时不时会来面馆吃面,一般都是在周五放学后,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着卢辛树一块来,只是频率并不频繁,也没有任何规律,完全看心情。
“因为想见你,”谈璟说,“你又不愿意见我,所以我只能坐到对面店里。”
贺斯珩仍旧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为了见我,所以每周来蹲?”
“蹲?”谈璟歪了下头,“这个形容有点变态。”
“……”贺斯珩冷笑:“变态用在你身上,不刚刚好?”
谈璟散漫道:“没用上望远镜,应该还好吧?”
见他又旧事重提,贺斯珩面露不满:“这事你还要提多少次。”
谈璟见好就收,举手做投降状:“我的我的,以后少提。”
“是不准再提,”贺斯珩强调,“一次也不行。”
才说完,正好老板端着刚煮好的面过来:“你们的面来咯,全套豪华牛肉面,今天又是庆祝什么好事啊?”
贺斯珩嘴不饶人:“庆祝他成了半个瘸子。”
谈璟笑了下:“庆祝我们接力赛拿了第一。”
“厉害啊,”老板赞叹了句,从饮料冷藏柜里拿出两罐汽水,“请你们喝汽水!”
谈璟道了声谢,把奶茶递给老板:“那我们也请您喝奶茶。”
贺斯珩嘴角一抽,好一个仇将恩报。
老板瞧见奶茶袋上的店名:“对面那家的吧,行啊行啊,刚我还跟伙计说,晚上打烊前要去买一杯,他家的奶茶真的好喝,喝了几年了都没腻味。”
贺斯珩沉默。
对面奶茶店能一直开下去的原因,貌似找到了。
在医院做检查耽误了不少时间,两人吃完从面馆出来时,已经天黑,晚上的风微微凉,街道霓虹灯闪烁。
贺斯珩拦了辆出租车,跟谈璟一起坐到家门口。
两家相邻的好处亦或是坏处在此时尽显,下车后,贺斯珩原本是要跟谈璟各回各家,回头看见谈璟慢吞吞拄拐往院子里走,脚步一顿。
对方的笨拙看得贺斯珩眉心越皱越紧,最后实在没忍住,走过去搀住他:“啧,你能不能行啊。”
谈璟毫无负担地搭上他肩膀,顺势将一半重量倚在他身上,漫不经心反问:“想知道?你可以试试。”
贺斯珩:“……”
完全没想到谈璟会这么曲解他的意思,还说得这么不要脸,贺斯珩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红着耳朵炸毛:“靠!谁想知道你那方面的事啊!”
扶着谈璟进了屋,又被他不要脸地要求干脆把他扶到卧室,一路走过来,贺斯珩把自己给累得微微喘气,但一刻也不愿多待。
“行了我走了。”
他丢下一句,单手撑着窗沿,习惯性翻窗跳出去。
谈璟看着他,好笑地提醒:“我爸妈还没回来呢,你可以走正门。”
已经翻窗跳出去的贺斯珩再一次炸毛:“你不早说!”
贺斯珩满怀怨念地回到自己家,进屋换鞋时,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走过去时,对话声也更清晰,是父母在聊谈琬订婚的事。
看到他进屋,舒秋连忙给了贺云朗一个眼神让他闭嘴,又朝贺斯珩道:“珩珩回来啦,运动会玩得开心吗?”
贺斯珩想说其实不必为了他而强行打住刚刚那个话题,他早就知道谈琬订婚这事,对这事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这么解释,反而会显得他在逞强似的,便也顺着他们的好心,跳过这个话题。
贺斯珩嗯了声:“接力赛和总积分都是我们班第一。”
一听是第一,贺云朗啪啪鼓掌:“不愧是我儿子!文武双全,天生第一命!这个月的零花钱老爹给你翻倍!”
说完就被舒秋凝视:“你哪来给他翻倍的零花钱?”
贺云朗陡然沉默。
糟糕,一时嘴快把私房钱给透底了。
他马上自救,扯出一个狗腿讨好的笑:“这不是有你吗,宝宝。”
舒秋一点不信,冷笑道:“我看是有你藏私房钱的账户吧。”
客厅即将开始一场审判,贺斯珩无视贺老板投来的求救目光,自觉回房,远离战场。
运动会出了不少汗,他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热水冲去汗黏黏的触感和劳累一天的疲惫,从浴室出来,一身舒爽。
也不知道谈璟那家伙裹着个石膏腿,要怎么洗澡……不对!
贺斯珩立刻打住心里念头。
他没事担心谈璟干嘛?谈璟洗不洗澡臭不臭死都不关他的事。
话是这么说,洗完澡躺在床上,贺斯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谈璟那双乌浓的眸子,带着笑意跟他说,“我是为了看你。”
此刻夜深人静,没有别人,贺少爷勉强愿意承认,那个时候,他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触动。
如果是个漂亮妹子跟他说这话,他绝对会觉得这妹子喜欢自己,也准会心动。
但那是谈璟,亲口说过他们不是朋友的谈璟。
既然没把他当朋友,为什么又说想见他,还做到这种程度?
贺斯珩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也睡不着,自暴自弃地睁开眼,想了想,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拿手机玩了几把音游,又觉得没意思,索性下床,走出房间。
他不是一直跟自己较劲的人,睡不着就找点外力。
已经夜深,家里一片宁静,贺斯珩轻手轻脚走去地下酒窖。
舒秋女士爱收藏酒也爱喝酒,家里的酒窖专门储藏她收来的酒。从小耳濡目染,贺斯珩也对酒有些研究。
巡了一圈酒架,贺斯珩挑了瓶口感比较轻盈的白葡萄酒,免了醒酒的工夫,正要拎回去,一转身,就被无声无息出现的舒秋女士吓了一跳,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酒给砸过去。
贺斯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语气不无怨念:“妈,您走路怎么没声啊?”
舒秋哼哼两声:“你爸藏私房钱,你来偷我的酒,你们两父子就知道欺负我。”
贺斯珩笑得无奈:“儿子的事,怎么能叫偷?我睡不着,所以来喝点,一起吗?”
舒秋撇了撇嘴,傲娇道:“那就陪你喝几杯吧,去拿杯子。”
“得令!”
贺云朗独自在二楼睡得鼾声震天,母子俩在一楼花园,沐浴月光优雅品酒。
白葡萄酒倒入高脚杯,缓慢轻晃后,贺斯珩抿了一口,入口微酸,酒香浓郁。
舒秋同样优雅地抿了口酒,慢条斯理道:“说说看吧,这么晚不睡觉,来偷喝我的酒,是在想什么心事?”
贺斯珩含糊地说:“没心事,就是累得睡不着。”
才说完,就被舒秋弹了下额头。
“平时骗骗你爸就算了,在我面前还撒谎?”
“……”贺斯珩嘴角直抽,忽然觉得贺老板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算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他把今晚一直在想的疙瘩说出来。
舒秋听着微微皱眉:“小璟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动用自己多年看狗血偶像剧的经验:“比如说电视剧里,女主角听到男主角跟别人说不爱自己就跑了,但男主角后一句话就是一个转折,我爱她爱得要死!”
贺斯珩扶额:“这都是个什么例子啊……”
“关注什么呢?”舒秋说,“我是问你,是不是没听他的话就跑了。”
“没那么狗血,我看着他说完走的,压根没您说的后半句。”
贺斯珩一回想起就有够不爽,啧了声:“当时真应该冲上去揍他一顿。”
舒秋赞同点头:“你现在也可以冲过去揍他一顿,然后问清楚。”
贺斯珩一顿,把脸一撇,别扭道:“我才不去。”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去问这事,显得他多在乎似的。
舒秋耸了耸肩:“那你就只能睡不着咯。”
贺斯珩举起酒杯:“喝点酒就能睡了。”
舒秋没用什么力气地戳了下他的额头:“小孩子少喝点酒,小心醉过头。”
贺斯珩歪嘴一笑,满不在乎:“反正明天周末不上课。”
舒秋女士一语成谶,在她回房睡觉后,贺斯珩确实喝上头了。
虽然没醉到跳钢管舞耍酒疯的程度,但是精神有点亢奋,更加没有睡意,大脑活跃得仿佛能马上连夜刷三套数学题,也愈发地开始纠结一直介怀的那件事。
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贺斯珩抓了抓发根,拿出手机,给谈璟发消息:你当年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消息在文字框里停留许久,他又挨个字删除,发出去的消息变成试探提问:睡了吗?
对方没回。
贺斯珩看了眼对面的窗户,没有光亮,似乎是睡了。
不对。
也可能是跟他一样关了灯还没睡着呢?
也可能是手机静音又屏幕反盖没看见消息呢?
贺斯珩的末梢神经兴奋得像是在跳舞,很快逻辑自洽地推理出谈璟有五成没睡着的概率。几乎没犹豫地,爬窗户出去,走着S形路线溜进谈璟家的院子,扒在他窗户上,朝里看。
看了半天,发现窗户被窗帘遮挡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贺斯珩挠了挠脑袋,屈指敲窗。
叩叩叩,叩叩叩。
敲窗的声音毫不客气地闯进谈璟刚入睡的梦里,睁开眼睛前,谈璟先被烦得皱起眉,头发丝都在冒起床气。
谁半夜发疯?
窗外的疯子还在不停歇地敲玻璃,似乎很着急。
这个点来敲窗户,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谈璟认命坐起身,拖着条石膏腿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睡意朦胧地靠在窗边:“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
刚睡起的嗓音,比平时更低,带着浓浓的困倦。
相比他睡眼惺忪,窗外少年在月光下的眼神格外炯亮,隐隐还透着些莫名的兴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你,”贺斯珩冲他咧嘴一笑,兴高采烈地问:“你睡了吗?”
谈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