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无法被完全规划得清清楚楚的,所有的计划都有被打破的可能。
我对凌野说:“我原本计划嫁入豪门。”
凌野一边在沙滩捡石子,一边笑话我:“现在梦碎了?”
“碎得稀巴烂了。”
我跟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
人类就是很奇怪的,之前看凌野不顺眼的时候,多一眼都不愿意看他,但是现在,恨不得干脆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看不够,也不敢不看。
我开始觉得,褪去了神秘色彩的凌野变得特别易碎,我得更加小心翼翼才能让他完好地感受这个世界。
就在刚刚,我们互表心意的时候,凌野对我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很麻烦的,你确定要开始吗?”
我说:“当然确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张三这辈子都遇不到下一个李四才是最麻烦的事。”
在凌野面前,我突然发现,我也是很会说情话的。
凌野要跟我细数他可能带给我的糟心事,但我根本不听,我就是要跟他谈恋爱。
当我要求凌野去给我找一颗漂亮石头当定情信物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牛逼,能抓住凌野,比得了某文学大奖还得意。
之前觉得凌野是个未解之谜,总吊着我的胃口,勾得我抓心挠肝的。
现在,他是我的风筝,我的蝴蝶,他人生的线头被握在我手里。
我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露出小人得志的样子来。
我得淡定,让凌野觉得我是个踏实的人。
他真的给我捡了个小石头,乳白色,上面还带着一点红。
我说:“还真挺好看的。”
“心头的朱砂痣。”
“……咦,肉麻。”虽然说着嫌他肉麻,但心里还是开心的。
把石头放好,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你这人真是……”我们离开海边,凌野说,“牵我手怎么都不经我同意呢?”
他还来劲了!
我不光牵,我还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怎么着?还想反抗?”
凌野就看着我大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笑起来的眼睛里好像看见了闪闪亮亮的东西。
可能是眼泪。
我没追问什么,也没过分关注,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在这个瞬间想流泪都好,他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而我就安安分分地守着他就好。
我跟凌野回到“岛”,徐和依旧坐在门槛上抽烟。
李崇躺在一边,看着天。
这两个人是所有人里行为最古怪的,我看着他们会想:或许是他们互相牵绊着彼此走向死亡的脚步。
如果他们没有维系着这样的关系,可能也早就不在了。
我跟凌野看到他们俩都没多说话,绕过去,走进院子。
周映的吉他放在躺椅上,她在往书上挂东西。
“映姐!”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有礼貌跟她正经八百地叫一声姐。
周映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她笑笑:“准备走了?”
“别赶我啊。”我说,“再住两天。”
“这地方可没什么值得多住的。”周映说,“程哥的葬礼都办完了,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好了,没什么事你们就都走吧。”
我心里很不安,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几个。
周映说:“放心吧,至少短时间内我们仨都不会有事。”
她在树上挂了个铃铛,铃铛旁边有张小卡片。
我没去看她写了什么,猜想是她给程哥的祝福。
“那俩家伙现在应该舍不得轻易去死。”周映看向院门口,李崇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徐和面前,弯腰跟他接吻。
“姐,那你……”我还是忍不住问。
他们都那么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无论是当初觉得讨厌后来不小心爱上的凌野,行动怪异无法理解的徐和李崇,还是程哥映姐,他们都是我平凡生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大概一生都不会忘了他们。
“至于我,你也大可放心。”周映说,“程哥走了,这店总得有人照料下去。”
她说:“你们来来去去,未来这个地方也会有人来来去去。我得留在这儿,有人来的时候我才能想办法让他们早点回去。”
我明白了。
程哥走了,周映决定继续帮他把这家青旅开下去。
她知道,未来还会想要自杀的人来到这里,打算驻足一番,然后归于海洋或尘土。
她要接替程哥做这些人的缓冲,能挽留一个是一个。
我过去抱住她,突然就没忍住,大哭起来。
是在这一刻我才更加明白程哥的存在对于凌野他们这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虽然程哥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但他依旧是大家的英雄。
映姐要继续做这个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