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风扇呼呼的转着, 考场有些隐秘的躁动。
这是他们这个专业这学期的最后一堂考试,不少学生都已经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了,只等考完这一门课, 提着行李箱就能直接离校。
越是临近考试结束的时间,这种隐秘的躁动就越强,没有人再继续做题了, 都时不时的看一眼墙上的钟,等着铃声响起。
谢远星最后检查了一次自己手里的卷子, 心不在焉的拿着笔在手里转动了一下。
转笔这种举动是沈边野习惯性的动作,在沈边野手里什么都能转,手机也能拿着翻转两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玩得又流畅利落,带着一股赏心悦目的感觉。
谢远星看久了,无意识也跟着学。
他动作不太熟练, 笔在指尖啪嗒掉落下来发出一声清晰的响声, 把游神在外的人吓了一跳。
谢远星下意识看了眼台上的老师, 把笔老老实实放在桌上没再动它。
手腕上的腕表精致漂亮,指针轻轻拨弄着时间。
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谢远星的心已经飞到外面去了, 他和沈边野定好了,今天晚上去吃他在网上刷到的, 在家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
是Z市的那个家。
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时, 教室里突然一阵躁动。
谢远星本以为是考试结束的躁动, 却发现大家的视线都在往门口看。
谢远星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疑惑的往门口看去,身材高挺的人站在门外, 头发微微往后,露出锐利俊美的眉眼,宽肩窄腰,手上提着一杯多肉葡萄冻冻。
他站在门口,活像是什么男模或是男明星,穿成青春男大的样子,来这里拍摄什么奶茶代言。
外形条件本来就像,加上他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名气,配合教室里隐隐躁动起来的人群,那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讲台上的老师不得不走到门外去,把他请到一边去。
谢远星离门口不太远,隐隐能听到一点交谈声。
老师:“同学,你站在这里影响里面考试纪律了。”
沈边野好脾气的跟着走,语气里透着点冤枉:“老师,刚刚响起的好像是考试结束的铃声。”
他还是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以后才出现在门口的,就想看两眼他的星星宝宝坐在考场是什么样子,站在门口不到半分钟就被请走,整得沈边野有点服气。
后面的声音含糊,谢远星不太能听清了。
无非是些什么考试铃声响了,卷子还没收齐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考场,只要没离开考场,那就要维持考场纪律之类的话。
盯着这堂考试的老师谢远星认识,是个规矩至上的小老头,他说话的语气谢远星都能在心里模仿个七八分。
谢远星唇角微微翘起,忍不住傻乐了下。
他坐在位置上,眼睛跟在老师身上转,眼巴巴的等到老师走到他面前收卷子,又微微偏过头去看老师收后面人的卷子。
等最后一张试卷被老师收上来,教室里的人齐刷刷的动了。
谢远星以往都会慢吞吞的等在后面,等大部分人走完,他再起身,但这一次他动作也很快,像雀鸟扑闪着翅膀,兴冲冲的飞出大门。
他走出考场,却发现沈边野不在外面,谢远星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拿起外面抽屉里自己的黑色背包,走出教学楼才看到站在花坛前的身影。
沈边野正在打电话,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谢远星出来。
他把那杯多肉葡萄递到谢远星手里,一只手牵着谢远星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揉了揉谢远星手腕上凸起的小圆骨,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浮躁。
“哪家医院?我这就过来。”
谢远星顿时看过去,眼神询问。
沈边野挂了电话,脸色还是难看,俊美的脸上带着些阴沉,眉头紧皱着:“宝宝,我去医院一趟,你...”
“我跟你一起去。”谢远星抢先一步飞快说道。
他以为是沈边野的信息素又出什么问题了,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周超出事了。
沈边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算晚的,病房里已经没别人了。
周超腿上打着石膏,身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看到他们走进来,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招呼:“哟,来了。”
“来看我也不用特意做造型,还喷了香水?”
沈边野冷笑:“做造型给你看?”
“石膏是贴你腿上了不是贴你脸上了,脸皮这么厚。”
他这火气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冲着周超来的意思,倒不是因为周超搅黄了他今天的登门入室,沈边野再怎么样,也没那么没人性。
而是,“你也挺行的,被人打成这样不告诉我,挨打之前躲一下,打个电话来,我会不救你?”
周超苦笑了一下,犹豫了没开口。
沈边野拧眉:“我使唤你的时候我有犹豫吗,你在犹豫什么?”
谢远星抿了下唇,“周超,我出去给你倒杯水吧。”
周超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就摆着水,他这句话出来,大家都知道是在找借口出去,免得周超有什么话不好当着他的面讲。
周超却叫住了谢远星,“不用,这里有水。”
他指了下那杯水,扯到伤口又倒吸了口凉气,嘶嘶的抽着冷气。
看上去挺惨的,沈边野却黑着脸,“能说了吗,别在这里学蛇吐信子了,谁打的,我让他到你旁边来跟你一起。”
周超呵呵一笑:“我爸。”
沈边野顿了下,幽幽道:“没事,我也能帮你揍。”
他一个报警举报自己亲爹使用违禁药品的人,揍一下别人的爸也是顺带手的事。
周超他爹那副德行,缺德的事没少干一件,挨一顿打绝对不会冤了他。
周超:“谢谢。”
沈边野:“不客气。”
旁边的谢远星:......
他默默的,把话题扯回正常的方向上来:“你爸他...为什么打你?”
周超沉默了下,他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病床上垂眸沉默时,狭长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也没什么,就是发现了我和卢强的事情。”
沈边野拧眉:“发现了就发现了,你们两个不是都没认真吗?”
虽然沈边野不是很认同这种对待感情的方式,但只要是没认真,说断就断,两个人家里几乎都不会追究。
豪门看着光鲜,背地里龌龊事不知道有多少,周超这个,完全不至于挨这么重的打。
周超看向沈边野,眼眸闪了闪:“也不算吧,我们想试试万一能走到最后呢。”
他经常不理解沈边野,知道活不长的人往往会大肆快活,放纵,沈边野的家世足够他撑起无比奢靡快活的生活。
沈边野却没有,反而做到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专一。
他在旁边看多了,也想试试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有可能是那天沈边野近乎得意的跟他展示谢远星贴在墙角的那盏幼稚得可爱的插座灯时的神情触动了他,让他鬼使神差的在被家里人勒令分开的时候说了不。
让周超没有想到的,是卢强也坚持了下来。
他们没有沈边野那样古怪的病,在家里却还是不受重视,家世都不如沈边野,连名字也那么普通,也可以在对方眼里,闪着光。
沈边野闻言有点惊讶,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周超的肩,“那卢强呢?”
周超苦笑:“被家里人送出国了。”
他看向沈边野,缓缓吐出一口气,眼里闪过挣扎,还是开了口:“你还有钱吗,能不能再借我点?”
“我手底下新开了一家公司,正在关键的时候,家里那边不会再提供资金了,我想自己把它开下去。”
“如果做起来了,我就有底气把他接回来。”努努力,说不定也能看到希望。
沈边野:“我手里还有一点闲钱,就算我入股吧,到时候打到你卡上。”
周超点了点头:“行,多谢。”
沈边野啧了声,没说话,谢远星见他们谈完了,迟疑了下,开口道:“晚上有人给你送饭吗,要不然我去买点排骨炖上,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周超愣了下,没忍住盯着谢远星笑起来,莫名觉得谢远星身上那股人妻感又浓了点。
下一秒,沈边野的脸冷冰冰的挡在他面前,无声开口:“没事少盯着我老婆看。”
而后转头,直接把谢远星拉走了,“宝宝,他有钱请护工,饿不死的。”
“吃什么排骨汤,实在想吃,他骨头都断了,自己抽出来嚼两口得了。”
谢远星扭头看了眼逐渐远去的病房,乌黑的眸子瞪圆了点,“就这么直接把他丢在这里不好吧?”
沈边野伸手碰了碰谢远星的眼尾,指腹碾过那枚泪痣,“宝宝,不要关心别人。”
眼里也不要看向别人,容下别人。
他们都不重要,也都不够好。
只有他,会为谢远星的注视兴奋。
谢远星无奈:“他是朋友啊,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该关照一下吧。”
沈边野甚至一秒都没有停顿犹豫,就开口道:“我没有朋友的宝宝。”
谢远星:......
他有那么瞬间,想使坏,让沈边野再说一次,偷偷录下来,以后放给病床上的周超听。
谢远星无声的笑了下,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下,也没有再提关照周超的事情。
周超对谢远星来说,就只是沈边野的朋友,沈边野不想他关注别人,即使周超在病房里躺着,对谢远星来说其实也并不重要。
他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没想到之后竟然会有一点点后续,会在沈边野的爸爸口中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