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松霖又晚归,天边已经看得见星子。
大蛇懒洋洋地从树枝间探头,要往松霖身上盘。
“别……”松霖伸根手指抵住他脑袋,又笑了下,“有人送我坛青梅酒,来尝尝?”
大蛇落地变作人形,身上裹着件黑色宽袍,去看他手里提的酒坛:“青梅?”
“是啊。”松霖在石桌上打开酒坛,“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
碧泽嗅嗅空气里气味:“酸酸甜甜?”
——
其实不是别人送的,是他找人要的,挑着度数高的,酒味不重的。
松霖知道碧泽酒量不好,又不善克制,容易贪杯。
……他只是想灌醉碧泽罢了。
——
酒里还有梅子,滋味新奇。
没有下酒菜,没有松霖拦着,碧泽边吃边喝,果然很快喝多。
松霖无声地又推过去一杯。碧泽喝尽,咬着杯沿,露出点茫然模样。
“碧泽?”
“嗯?”
“你觉得做蛇比做人好吗?”
松霖倒满一杯,依旧推到他面前。
碧泽不接,抓住了松霖手,放到脸颊下垫着,笑了下:“乖崽崽最好。”
说着趴在了松霖手上:“软和。”
松霖微微蜷了下手指,又喊:“碧泽?”
男人不应声了,闭着眼,不知是不是醉得太凶。好一会儿,碧泽才从桌子上抬起脑袋,却只是换了个姿势又趴下。
好像真是太醉了,松霖看他脸上被压出来的一点红印子,哪怕心里还有怨气与愤怒,依旧没来由得觉得心软,很想摸一摸,亲一亲。
碧泽忽然喃喃道:“乖崽崽……”
心要化掉了,带着疼。
脚踝上有熟悉触感,松霖低头,看见蛇尾缠在左脚脚踝。碧泽都醉得露出蛇尾巴了。
松霖笑叹一口气,想伸手去摸一摸他脸上未消的红印。伸到一半又停住,偏开了头,看着天边不知名的星子,像是自言自语:
“碧泽,你觉得做蛇比做人好吗?”
只有虫鸣回答。
“你要把我变成蛇吗?”
只有蛙声作答。
“你要喂我你的蛇丹吗?”
醉鬼呼吸声如旧。
松霖以为他睡过去了,却在许久之后听到一声“冷”。
松霖怔愣,觉得酸涩。片刻后回头,碧泽已经完全变作一条蛇,在桌子下蜷成一团睡着。
地上怎么不冷。松霖把这长蛇提起来抱在怀里,蛇尾巴垂在臂弯,一晃一晃,蛇脑袋倒是只管往温暖处钻,钻进他衣襟,窝在心口便不动了。
——
醉倒的蛇,连呼吸间都是青梅酒气味。松霖把这醉蛇放床上,借着月光打量。
蛇鳞在夜色里泛起很浅的光,脊背一线黑如黑夜,腹下绿莹莹,与瞳色相近。他小时候总为大蛇睡觉不闭眼困惑,尔后也能辨别大蛇到底是发呆还是睡着。
松霖跪坐在床边,与蛇瞳对视。他知道碧泽睡着了,依旧说——仿佛说给月光、夜风与露水——他说:“碧泽。”
“你尽可以不爱我。”
“那没关系。”
一把泉水淌过枯石。
“但你怎么能想着要我和你一起做蛇。”
松枝覆雪河面成冰。
“你没问过我。碧泽,我不愿意……你不能擅作主张。”
羽毛腐烂埋入泥土。
“莫教我恨你。”
星火尽熄长夜漫漫。
坐的金椅子有点硌屁股,鹅大帝说:“朕今日也想……小酌一杯,美人在怀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