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珐琅宫灯烛火明灭,蓝绿色的珐琅令人联想到逗趣儿的漂亮鸟雀,与这破败宫殿格格不入,就像将它留在这里的主人。
该说是精通伪装之术,这位顾总管不仅皮相生得漂亮,玩弄人心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游文瑾凤眼微眯,就连刚才回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双含了碎光似的茶色眼睛……是与其主人内心截然相反的澄澈。
顾潮玉一路上踏着月色回自己的院子,耳边是三个六充斥不满的碎碎念,【宿主,你刚才的做的程度完全不够,怎么能只摸一下脸就算了呢?】
顾潮玉问:‘剧情偏差值高了?’
三个六看了眼面板,【没有。】
‘那不就得了。’顾潮玉一切尽在掌握中,剧情线中尺度拿捏得很严,一般涉及少儿不宜的都是隐晦地一笔带过,给收集者留下的自由发挥余地就很多,‘而且我一个城府深沉的大反派,一上来就那么急色是不是不好?我的想法,肯定是让游文瑾心甘情愿地献身。’后面半句,是站在大反派上的视角说的。
三个六对此深表认同,【宿主好聪明!】
不过顾潮玉也真的不想玷污人家就对了。
回到房间,顾潮玉上来先打了个喷嚏,偏院听到门开动静过来的小福子听到,仿佛遇上了天大的事,“师父,您这大晚上,去哪儿带了一身寒气回来,这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说完,赶紧将炭火点了起来,又倒了杯热茶,就差直接喂顾潮玉嘴里了。
顾潮玉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但也不可能跟小福子温声善语地说不必,于是掀起眼睫,“我做什么事,还要与你知会一声?”
小福子拨弄炭火的动作一僵,大冷的天,额上却差点滴下汗,“我、奴才……”
“下去吧。”顾潮玉打断了他。
小福子惨白着一张脸往屋外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在门即将彻底关闭时,顾潮玉突然想起什么,“小福子。”
“哎。”小福子立刻应声。
“我听说你老母亲最近生病了?明日跟着采买的李公公一起出宫一趟吧。”顾潮玉啜了一口热茶,“也该尽一尽孝道才是。”
小福子立刻转悲为喜,行了个大礼,“多谢师父。”
顾潮玉摆摆手:“去收拾东西吧。”
翌日。
天蒙蒙亮,顾潮玉就得去伺候老皇帝。
老皇帝昨日歇在了纯婕妤那儿,早朝又迟了半个时辰。
顾潮玉曾经听过一个说法,权势会改变人原本的面目,他觉得这话不太对,并不是改变,而是揭露,朝堂上的人相互攻讦,为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自己眼前的那点儿好处,吵得人脑仁疼。
顾潮玉在前朝是有自己的人的,有眼色的人都清楚,那些人说话就代表了他的意思,比如三月前的探花郎便是其中之一。
“陛下,微臣以为此次关东大旱,让左将军去最为合适……”
探花阐述理由,顾潮玉将视线落在大臣最后方的状元身上,站立的样子如劲竹挺拔,是个如兰君子,未来是游文瑾的左右手。
等下了早朝,事情没解决几件,阿谀奉承倒听了不少,也多亏这年岁没什么大灾大难,不然顾潮玉怀疑这王朝撑不到游文瑾上位那日。
顾潮玉赶紧安排人,把未来希望的窗户先修好,又找内务府安排了几个看着老实敦厚的宫女太监,敲打了两句,“好好照顾五皇子,殿下仁善,不怪你们当初的冷待,可若有下回,必不轻饶。”
游文瑾就在一边看着,好像发生的事都与自己毫无干系,直到顾潮玉偏头看他时,才勾了勾嘴角,他将顾潮玉送出院子,淡淡道:“他们待不了多久的。”
顾潮玉清楚,贵妃还在盯着,肯定不允许游文瑾这个眼中钉过得太快活,“让他们来修缮两日也是好的。”他本来也没打算让那些人留太久,省得做起事来还要担心隔墙又耳。
游文瑾院里的雪都化成泥水了有没人管,没有合身的衣服,吃饭也是冷羹残肴,还不如那贵妃养的一条狗,“依皇上的意思,也不想让五皇子太难过。”
这下游文瑾就不说什么了,他知道这是明晃晃的谎言。
顾潮玉嘴角噙着笑,美好似画中仙,水中月,“殿下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提,千万别亏待了自己。”
游文瑾垂眼,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梅花枝,“看到的时候,觉得和顾总管很像,不自觉就折下来了。”
顾潮玉接过,将花枝上的一朵红梅取下,放在鬓边,低着头问:“殿下觉得好看吗?”
游文瑾:“好看。”
顾潮玉回以轻笑,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指点在游文瑾锁骨中间的凹陷,“这颜色,还是和殿下更配一些。”
说完,不管游文瑾是个什么反应,顾潮玉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是有事没做,而是被自己给狠狠膈应到了,要让他继续留在原地和游文瑾飙戏,恐怕控制不住脸上升腾的热度。
【宿主,他在诱惑你!】
不用三个六说,顾潮玉也清楚,‘他牺牲真的好大。’
三个六没搭话,它完全不觉得这个世界的核心有什么牺牲,它宿主那么漂亮的人……就是和之前那些世界比起来,这个世界的核心也是稳赚,上来就因为剧情被看中了,偷着乐吧。
顾潮玉在去找老皇帝的路上,碰上了小福子,宫外采买待不了太长时间的,“小福子,你的老母亲怎么样?”
小福子面上愁云惨淡,说话前先叹了一声气,“病得厉害,就连话都快说不出了。”
是啊,后面五皇子就是利用了这个,给了张药方子,才将小福子收入麾下。顾潮玉想着有时间得给游文瑾透露一下。
……
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顾潮玉对游文瑾的“关照”被众人看在眼里,各方势力在心中盘算着他们这位顾总管是有什么打算,至于单纯好心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出现在顾潮玉身上。
其中最坐不住的,还是当今贵妃,她当了快十六年的贵妃,早就看淡了恩宠,比起老皇帝的宠爱,她更在意自己儿子能否继承大统。太阳还未彻底落下,贵妃让人将顾潮玉请到宫中喝茶——
贵妃母族势大,宫殿内摆放的净是些常人死也见不到的宝贝珍玩,不知燃的是何种熏香,纱幔重重,香气馥郁,那鸟雀待的金笼嵌着颗牛眼大的夜明珠,所见所闻皆是糜色。
“顾公公。”贵妃十指寇红,面上衰老早已无法用脂粉遮盖,可仍能依稀想象她年轻时是何等的云鬓花颜,可惜眼神凌冽,盯着顾潮玉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如同阴冷的毒蛇。
顾潮玉礼节到位,令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不知贵妃娘娘有何要事吩咐奴才?”
贵妃单刀直入,“我听闻顾公公心善,对五皇子多有照料。”
“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怎么能说是照料?”顾潮玉转着面前精致的瓷盏,“陛下不久前在御花园遇见五皇子,发现小殿下受了不少的苦,于是特意吩咐了奴才,别让五皇子损了天家的威仪。娘娘说,皇子住的地方,能让它漏雨吗?”
贵妃从这话中分辨不出什么,“你是说这都是皇上的吩咐?”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多次一问,就以现如今皇帝对顾潮玉的偏信,再加上顾潮玉本身的巧嘴,就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顾公公进宫有十年了吧?”
顾潮玉是八岁就进了宫,一路上凭着狠劲才有了今日的权势,“是啊,有劳娘娘还记着奴才这点小事。”
贵妃掩面娇笑两声,“当时三皇子嚷着要你,当时本宫没答应,想来真是做了件错事。”
顾潮玉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在嘴巴,却并没有真的喝,而是闻了闻,将话题终结,瑰色的唇瓣轻启,“贵妃娘娘这儿的茶果然是最好的,可惜奴才还要去听陛下的吩咐,就先行告退了。”
贵妃并没有阻拦,在顾潮玉走后,她盯着那盏没被动过的茶,“若是顾公公长相丑陋一些就好了。”那顾潮玉现在就应该是她的人,不,她皇儿的利刀。
当初就是因为顾潮玉生得太貌美,她担心三皇子受美色所惑,不思进取才没答应……
偌大的皇宫,顾潮玉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一天下来要忙的事情真不少。不仅要处理前朝的阿谀奉承,还要将后宫的娘娘们安顿好,至于诸位皇子,就任他们闹,后面都是会被游文瑾修理一顿的炮灰。
顾潮玉一忙,就没空就搭理游文瑾,一旬下来,还是三个六最先坐不住,【宿主,你还记得自己正惦记核心美好、纯洁、年轻的肉体吗?】
顾潮玉哽住,替自己挽尊,‘我这是在故意冷落他,让他患得患失,你等着,我这就让他感觉到我的热情。’
游文瑾果然是能沉得住气的,这些天都没主动联系过他哪怕一次,把清高疏离的架子给端住了。
“小福子。”
小福子立刻应声,“师父,有什么事吩咐?”
顾潮玉伸出手指点点点,“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些,全都给五皇子送去,动作利落一点,别让人瞧见。”先把东西送过去,这样他夜里过去的时候游文瑾也能有个心理准备,精神方面的摧残通过物质去弥补。
至于吩咐小福子去的原因也简单,就是让小福子和游文瑾搭上线。
等小福子走了,顾潮玉又收拾了一点实用的东西,像是厚实的被子和冬装什么的,内务府的前几日跟他汇报了,说游文瑾身边的那些个刚安排过去的宫女太监,都被其他各宫的主子给要走了。
顾潮玉估摸着盯着的人也少了,他得让别人觉得之前那些,就是老皇帝的吩咐,与他本人的意愿毫无干系。
他和游文瑾的“亲近”是决不能摆在明面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