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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千人鼓(9)

槐安客栈怪事谭 莲兮莲兮 3641 2024-01-10 11:00:16

”你们听说了吗,梦骷国师离奇亡故,大罗派现在乱成一团。”吃晚饭的时候,福子忽然兴高采烈地跟众人说道。

九郎忧虑道,“该不会又要出事吧……今年怎么这么不太平?”

“你胆子真小。京城离咱们那么远,就算出事也乱不到咱们头上啊。”

重六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拉稀饭,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祝鹤澜从前跟他说过九郎和福子身上也是带着秽的,都被掌柜配制的香囊压制着。福子是流浪到天梁城来的乞丐,来的时候正处在畸变的状态中,全身生满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脓疮,溃破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不仅仅会引来苍蝇,还会将一些古怪的毒虫招引过来。就连乞丐们都不想接近他,路人对他避如蛇蝎。他原本倒在城外一座坍塌的废茅屋墙根边等死,却被路过的掌柜给救了。

福子后来跟重六说起这段往事时还会抹眼泪,说他当时神思散乱,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和来处,也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只知道所有人都厌恶他嫌他脏,便也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一堆垃圾,很快就要烂死了。但是忽然间有一个人给他干涸的嘴里喂了睡,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宛如壁画中天人一般俊美的男子关切地望着他,见他醒来便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升天了。

九郎则是天梁本地人,三岁的时候在后巷玩,母亲回屋披件衣服的功夫,出来便找不到他了。父母寻遍全城也找不到人影,都快急疯了。一个月后他却又出现在后巷里,仍旧在玩之前的藤球,就好像这一个月的失踪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家里人问他这一个月去哪了,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从那以后,被他碰触到的水果蔬菜,都会很快腐烂发霉。被他接触过的花草也活不过三天。他的父母更是相继染上骇人的恶疾浑身腐烂去世了。

左邻右舍都说九郎带秽,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他的兄嫂对他又是厌恶又是恐惧,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柴房里,从来不接触他的东西。到他十几岁能去外面找活干的时候,便托牙人给介绍份工作。好巧不巧,便被掌柜收下了。

小舜则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被母亲遗弃在集市中的。当时他戴着虎头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等着母亲回来接他。可是天色越来越晚,集市中的人越来越少,摊贩们都开始收摊了。这时一名穿着“闪闪发亮的漂亮衣服”的“漂亮大哥哥”出现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不用说,这位小舜口中的漂亮大哥哥就是掌柜。

小舜从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秽生物,甚至会能它们交流。他被掌柜收容进客栈没多久,身边便多了那个别人都看不见的“高个子姐姐”朋友。

至于最后一人,便是廖师傅。重六咬着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嘎嘣嘎嘣嚼着萝卜的掌勺师傅。

廖师傅是跟跟在掌柜身边时间最久的,如坊间传闻,他确实曾是个刽子手。

吃着官家粮饷,做着杀人的行当。被他削断的脖子数以百计,有罪大恶极的,也有被人诬陷枉送了性命的。

据说廖师傅的“刀功”是一众刽子手中顶尖的。一刀下去,受刑者一点痛苦也没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头已经从身体上掉了下去,头落地的时候有时还能听到短促的惊呼,就像是没想到自己忽然掉到了地上一样。

但毕竟造的是杀业,容易聚集怨恨。怨恨本就是混乱而狂热的。那些蒙冤的人、或是不甘心死去的人的仇恨不一定会精准地投向判他们斩首之刑的人,还很有可能聚集在执行人的身上。

廖师傅的身上开始接连长出一颗颗瘤子。那些瘤子愈长愈大,渐渐出现了人脸的特征,越看越像是他曾经斩杀过的人。他晚上也开始被混乱难以理解的噩梦纠缠,渐渐出现幻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疯狂从内部将他瓦解,不论怎么烧香拜佛,去求了多少方士,都毫无效果。

廖师傅在一次疯病发作险些将他的发妻当成恶鬼砍伤之后,便写了一封休书,把自己的全部家财都留给了发妻和女儿,自己一个人带着一包衣服,几个银钱,还有他那把杀人无数的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本想一个人在荒野中等死,却发现几日无米无水,他却毫无虚弱的痕迹。相反,他身上的那些人脸一样瘤子越来越大,渐渐令他的身体臃肿到难以行动。

那些脸开始说话,发出古怪的声音,而且说的都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胡言乱语。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能够……感染周围的土地。

原本是土的地方,被他接触后,便会黏在他身上,渐渐变成他那畸形身体的一部分。

廖师傅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人,转而成为了附近的村镇中流传的“千面鬼”。渐渐地有方士来试图诛杀他,但他们竟都不是”千面鬼”的对手。那些道气到了他身上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反而会被他吸收。

直到祝鹤澜出现。他与其他方士不同,不想诛杀这所谓的“千面鬼”。相反,他看到了廖师傅身上罕见的潜力。

可以将接触到的道气秽化的超强秽气。

这样的能力,是多少秘密信仰秽神的人渴望而不可得的。

出乎意料的是,祝鹤澜没有逼迫或奴役廖师傅,相反,他想办法抑制住了廖师傅身上的畸变。甚至经过经年累月的“治疗”,令他一点一点恢复了神志,恢复了原本的形貌。

这些人都跟掌柜这么久了,没道理会背叛啊?

会是谁?

重六脑中思绪万千,朱乙叫了他三声他都没反应。还是祝鹤澜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才让他回了神。

“啊?怎么了?”

“廖师傅说元宵节快到了,问我们想吃什么馅!”朱乙犹疑地望着重六,“六哥,你这两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何止是这两天,六哥自打回来后就一直这样……”

“掌柜你是不是累着我们六哥了!”

祝鹤澜重重咳嗽一声,“吃你们的饭,别瞎猜!”

“切……”

“偏心……”

“护短……”

祝鹤澜翻了个白眼,心中却知道重六在想什么。

重六之前一直没有跟他细说过自己做的那些梦,直到昨天……

祝鹤澜心头隐隐压着一股火气。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主意往六儿身上打?

当他万物母神祭司是吃素的?

但桑鸦入侵重六的精神又是事实。此举成功地将怀疑的种子埋到他们心窝子里头了,就算六儿口上不说,对自己是否也有几分怀疑?

……………………………………………………

今夜是小舜值夜,重六正在帮忙刷碗的时候,祝鹤澜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今晚给槐树浇水,到密室里等我。”

今晚?

这么快?

重六点点头,加快了洗碗的速度。可是祝鹤澜刚走,小舜就犹犹豫豫地过来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六哥,高个子姐姐让我告诉你……”

重六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小舜。小舜那个高个子姐姐一般不会与除了他之外的人说话,今天竟然有口信给他?

“她说什么?”

小舜露出难以启齿的痛苦表情。

“啧,她到底让你说什么啊?”

“这是她说的,你别生气啊……”小舜越说,声音越小,“她说你会害死所有人,让你快点走……”

重六怔怔地望着他。

没想到竟然是说这样的话……

小舜一脸愧疚地跑回了后院。重六发了会儿呆,草草洗完了剩下的碗便进入密室。祝鹤澜已经换上了那一袭艳丽的红色裙衫,头上戴着花冠,手腕上系着红绳,显然是要进行某种仪式。

重六刚一走进,祝鹤澜就把另一套巫祝服饰丢给他。

“不是给它喂血就好了吗?干嘛还要换衣服这么隆重?”重六接住衣服,一脸懵然。

“这一次浇水,我们不用喂血了。”祝鹤澜蹲下身,在槐树那蛇一般盘结的根系间用笔沾着血一般的墨汁绘制着神秘的符号,“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喂血了。”

重六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用紫鹿山的地气?”

祝鹤澜点点头,道,“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槐树的种子是在姑射山中,一片万物母神遗留下来的源汤里发现的。在青冥派的先人祖师们引来八方道气封住源汤镇住秽气之前,槐树一直是用源汤养着的。献祭的血不过是锦上添花,让它能够在保持存活的同时一点点长大。但后来,地气被切断,没有了主要的养分供给,光靠牺牲献祭,槐树的生长便渐渐停滞了。”

“但是现在柒曜真人把地气还给了你……”重六脑中浮现出朱雀先生和玄武先生告诉过他的话。

一旦槐树重新占领紫鹿山,槐树便会加速生长。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蜕变,继而引发道秽失衡。

“鹤澜,百晓门告诉过我,青冥派把姑射山变成紫鹿山之前,你才是这座山的主人。这山上原本最浓重的不是道气,而是秽。”

祝鹤澜画咒符的动作停顿下来,他抬起头望着重六,“他们是不是还告诉你,我打算利用柒曜真人对我的信任,重新占领紫鹿山,让槐树成年蜕变,然后制造道秽失衡,与天辜大巫联手打开门让秽神降临?”

重六抓了抓头,“差不多就是这些。”

“那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啊!”

祝鹤澜似笑非笑看着他,挑起眉。

“好吧我只是有一点点担心!”重六辩解道,“但我要是不相信你我就不会什么都告诉你了!”

“我也没怪你啊。”祝鹤澜摇头笑笑,“不过,若是想让小槐蜕变,也不是那么容易。光是有充足的养分是不够的,否则也不会十颗种子中只有四颗发芽。”

“那还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又没有一本书是专门讲解怎么饲养万物母神幼种的,我们十个人,当初都是摸索着来的。”祝鹤澜叹了口气道,“要是真的知道,岂会两千多年也没有一颗蜕变?”

重六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替掌柜和小槐心塞。

“所以我们汲取地气,只不过是让小槐的战斗力增加?”

祝鹤澜点点头,“我也是未雨绸缪。槐树目前的根系只遍布天梁城地下,但是如果我们可以让它将根扎得更深更远,便可以控制更多的秽气流动,甚至扰乱桑鸦的巫术,他就无法再随意进入你的梦。”

重六摸着下巴,心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个古怪的年轻大巫,实在是让重六打心底里不太舒服。

换好了衣服出来,却见祝鹤澜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树身上也被写满了符文,平日里总是簌簌舞动的漫天枝条此时出人意料地安静,就仿佛它也正暗暗期待着、准备着一顿大餐似的。

“六儿,来。”祝鹤澜对他伸出一只手。

重六握住掌柜的手,被他引导着,将掌心贴在树身上。滚滚脉搏的涌动透过那粘腻的肉质的树皮传递到掌心,仿佛是来自整个世界的生息。

“一会儿,把你的精神与它相连,就像上一次你我在地宫里做的那样。我们两人的精神会成为它的指引,帮助它的根系向地下更远更深的地方扩展。”祝鹤澜转头望着他,神情无比认真,“你不用特意去想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只要在我引导着它生长的过程里护在后面,如果察觉到什么异常立刻让我知道就可以了。”

重六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会有什么风险吗?”

“我不知道桑鸦会不会趁机做些什么。总有办法应对。”祝鹤澜深吸一口气,似乎就连他自己也有些紧张。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做这个仪式。在过程中恐怕会出现一些……深层意识的残像,你不必在意,无视便好。”祝鹤澜轻声说道,语气近乎……报赧?

掌柜竟然也会害羞?!

重六眨了眨眼睛,难道这个仪式有什么特殊含义?比如……类似他们母神祭司成亲拜天地之类的?

他在想什么啊……

重六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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