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龙没有其他传承之地的记忆,但是不妨碍他理解陆行渊的话,他这一路走来,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
他从埋骨之地走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失败了?
陆行渊的剑术和声音唤醒了在体内沉睡的他,他暂时掌控了身体的主导权。被天炽摧毁的仙界碎片在他的仙力下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流云浮动,仙鹤齐鸣,温柔似水的美人上前扶起受伤的人。
可他们才看过红颜枯骨,此刻有些心有余悸,看到葱葱玉手伸过来,一个个就像上刑一般,全身写满了抗拒。
白飞龙并不勉强,衣袖轻拂,那些美人和仙鹤就像云雾般散去。
“这里有一个界中界,真真假假虚实难辨,也不怪你们警惕。”白飞龙并未计较,他沉睡之后,天炽利用他的身体在几块仙界碎片上动了手脚,需要点时间清理。
劫后余生的众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只敢吞噬丹药,不敢贸然吸纳灵气。虽然这些灵气看起来比刚才更纯,更浓裕。
白飞龙给他们时间修整,清点伤亡。一开始被带入浓雾中的那些人已经被煞气蚕食一空,化为白骨,没被带走就躺在原地的也是进气多,出气少,急需治疗。
陆行渊艰难起身去查看谢陵的情况,他把人护在防御阵后面,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这会儿已经能坐起身。
白飞龙迈步过来,目光露在谢陵的耳朵上,道:“我刚才感受到了江望的气息,原来是你。”
谢陵微微垂首,道:“见过白前辈,我有幸得了江望前辈的传承。”
“有意思。”白飞龙的视线在陆行渊和谢陵之间转了一圈,他只是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苏醒之后,天炽的记忆也会被他共享。
陆行渊承认和谢陵是道侣,并以此来试探天炽,可惜天炽没有反应过来。他夺了白飞龙的身体,但并没有夺走他的记忆。
“白前辈,你和天炽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谢陵忍不住问道。
今日的情况十分凶险,陆行渊几乎是拿命在赌。如果最后一刻他没有完全唤醒白飞龙,他们所有人都将功亏一篑。
白飞龙叹息一声,神情复杂。
“你们今天也累了,先随我去修整,事到如今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白飞龙没有回答,他的灵力吹散笼罩在四周的薄雾,花园外仙宫的模样逐渐显露在众人眼前,一条云梯直入其中,仙乐悠扬。
少了天炽的障眼法,仙界的冷清孤寂就完全呈现出来。仙宫美则美矣,却毫无温度,冰冷死寂。
白飞龙是这偌大仙宫里唯一的活人。
方生搀扶着辰一走过来,沈炽去捡回重伤的疾风和小蛇,陆行渊也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碎剑。
破厄从他出生起就一直跟着他,其上满载陆晚夜对他的期许和厚爱,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把剑会碎在自己手上。
“师尊。”谢陵担忧地看过来,白飞龙随之侧目。
断剑上还残留着没有洗净的鲜血,陆行渊神情隐痛,最终没说什么,默默地把剑收起来。
谢道义等人也走过来,他们双方受伤程度差不多,这会儿看似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整体局面更偏向陆行渊。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白飞龙和陆行渊更熟稔,而且两个人之间,似有不少的秘密。
白飞龙给众人安排了修整的房间,他倒是一视同仁,一群人留在一个院子里,不分亲疏敌友。
辰一看到谢道义就忍不住胃疼,嘀咕道:“这位白前辈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们双方都不对付,陆行渊还一路抱着谢陵走上来,谢道义脸都绿了。辰一合理怀疑白飞龙就是故意的,说不定是报复他们刚才出手太重。
“你想哪儿去了?”要不是看辰一伤的重,方生肯定要照着他的脑袋来一下:“你现在还有打架的力气吗?”
辰一 摇头,他们个个都是伤残人士,别说打架了,估计斗嘴的心思都没有。
“陆小友知道太多的秘密,在有些人眼里,他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他们看不见肯定心里痒痒,想法设法都要去打探。既然如此,还不如住在一起,免得有人背后搞小动作。”
方生说道,他的小蛇缠在手上,因为掉了不少鳞片,看上去光秃秃的,有点丑。方生不嫌弃,就是那些被打破的甲片没办法修复……
那是陆晚夜突发奇想,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能修,他不确定。
想到这里,方生忍不住朝陆行渊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刚才看到陆行渊的剑断了,那把剑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礼物,对他意义非凡。
陆晚夜对众人的打量视若无睹,抱着谢陵进了房间,疾风蹲在他肩膀上,它掉了很多羽毛,身上沾了很多血,这会儿和小蛇一样秃。
魔族各自修整,方生也拖着辰一去找房间。他们每个人对眼前的局面都有很多疑问,但此刻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与其想着猜不透的答案,不如先恢复精力,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放开手脚去办事。
“主子,我们真的要留下来吗?”卫一看着那些人毫无戒备地选择休息,心里还有些发怵。
他们不了解白飞龙,总不能陆行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而且白飞龙把他们送来以后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留了后手。
谢道义这会儿还有些灵气运转不畅,卫一说的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们现在别无选择。他们一群人加起来还打不过一个天炽,如果这个真的白飞龙想对他们做什么,真的太容易了。
“有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东皇钟碎片是谢家带走的,东皇钟也在我手上,那个叫天炽的人明明看见了,却没有一点反应,反倒是追着陆行渊要他把东西交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谢道义很不理解,他都做好了和天炽拼命的打算,却发现天炽的目标完全不是他。
一开始他窃喜陆行渊倒霉,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天炽根本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甚至可以说是对他手上的东皇钟不屑一顾。
谢道义仿佛是拿着一个不值钱的宝物。
陆行渊在唤醒白飞龙时,提到了一句他已经知道藏在东皇钟上的答案,这个答案指的是什么?难道说东皇钟之所以重要,不是东皇钟本身,而是这个答案?
谢道义的脑海里一团乱麻,那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让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陆行渊不是说白飞龙会修东皇钟?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谢道义选择留下来,他吩咐卫一收拾房间,大家尽量两人结队,不要分散。
自从仙界出事后,仙界的白天和黑夜就没有明显的区别,即便是到了晚上,也有一层朦胧的光辉笼罩在上空,像月色一般流泻,让人凭着目力也能看清近处的东西,但稍微远一点就不行了。
陆行渊在屋子里布下防御阵法,将疾风扔进小世界。它伤的重,外界没有雷霆,不利于它养伤。
谢陵坐在床榻上,他的伤势已经缓和很多,并没有那么严重。陆行渊为了刺激谢道义,才故意抱着他回来。
此刻夜深人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修整,并没有人不长眼地跑来打搅他们。
陆行渊把身上的丹药拿出来分了分,找了合适的给谢陵服下:“以后不许再这样,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陆行渊擦去谢陵脸上的血,眉头紧蹙,他一开始就算好了和疾风打配合,没想到谢陵会冲上来,他不想谢陵为他涉险。
“师尊是要我看着你受伤也无动于衷吗?”谢陵道:“我做不到,下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看到陆行渊流血,谢陵心如刀绞,天炽刺的每一剑,都像是落在他心上。他当然知道陆行渊很强,自己的修为比不上,可真到了那种时候,谁还会去在乎修为?
他只知道应该遵循内心,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闯。
陆行渊哑然失笑,手掌捧着谢陵的脸,那双蔚蓝的眼睛在回望他,眸光清澈,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他自问如果是自己站在谢陵的立场上,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冷静。
“师尊,如果你不想我涉险,就不要把自己至于险地。”谢陵抓住陆行渊的手,轻蹭他的手心:“我不问你来仙界做什么,也不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不要再拿自己的命去赌。”
同样是传承者,谢陵却没有听懂陆行渊和白飞龙之间的对话,他觉得那是他没有触及到的领域,关乎东皇钟,也关乎陆晚夜。
陆行渊明显有备而来,目标明确清晰,谢陵甚至能感觉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急躁和迫切。他自从闭关出来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谢陵看的出来他不打算说,乖巧地没有追问。可心里始终是有些失落,面上不显,耳朵和尾巴也会出卖他的情绪。
眼看着他的耳朵耷拉下来,陆行渊有些心疼,把人揽入怀中,苦涩道:“再给我点时间,我还有些事需要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