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想锁住少年。
……
一顿早饭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江溺摔了碗上了楼,头一次没有和顾池一起去上学,顾池当然没在意,他没和他一起反而更加轻松,用不着每天连坐车去上学都要提心吊胆。
早上那次争吵江溺虽然没有直接对他做什么,但他没想到江溺控制欲会这么强。
早自习他再去查校服,几乎全年级都没穿,但又不是全都没穿,如果是全都没穿就很好记,直接班级名就行了,更过分的是,有些人上面穿了下面没穿。
所以就必须得一个一个的记上年级组次还有穿戴情况。
尽管跟着顾池检查的这回换成了一个男生,但才检查三个班手也已经酸了。
顾池看不过去了,这事因他而起,原本就不该牵连到旁人。
“给我吧。”
能进学生会的学生大多都是品学兼优的,尤其是男生,品行看的格外重一些,毕竟学生会算是学校比较重要的一部分,不能乱套。
男生看了一眼他包着纱布的右手,笑了笑:“没事的会长,我可以。”
顾池更加不好意思了,直接从他手里面拿了过来,无奈道:“我的手写字还是可以的。”
男生就没再说什么。
但是顾池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右手。
才记完一个班,就不太使得上力了,记名字的时候还在微颤,字都写不完整。
男生赶紧把笔从他手里面抽出来,拉过他的手看了一下,有些自责,
记名字的事情本就是他的:“会长,你手……还好吧?”
顾池把手抽回来,摇摇头,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指:“没事。”
男生发现了他的异样,但是很尊重他没有再多问,直接说:“那等一下就都给我吧,你别记了。”
顾池笑了下:“没那么娇贵,休息一下就好,只是要辛苦你多记一点,最后两个班给我就行。”
男生点点头没说话,沉默的转身进了高一六班。
两个人闷不吭声的记了整整两页纸。
男生一直没说话,也没表现出什么很累的样子,到八班的时候他要去接本子他没给。
“我来就行了,不酸。”
顾池又无奈又感激。
检查完八班要到九班门口的时候,男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低声对顾池说:“会长,你在外面等吧。”
顾池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江溺在九班,这些天一直习惯了在九班看到江溺,以至于他都差点忘了他们今天早上才吵完架。
要换做平时他就不怎么在意了,但是早上两人才吵完架,现在算是在冷战,更何况江溺这么对他,顾池确实不是很想见到他。
“那辛苦你了。”顾池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现在还能照顾他的感受的人真的不多,唯一的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他站在拐角的楼梯上,背靠着墙。
此时正是早读时间,书声琅琅,一片朝气,秋日的早晨泛着凉意,顾池却觉得这风比夏天温柔多了。
男生离开后顾池才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布看了一眼,被碎片扎破的地方已经好很多了,就是手背上被划的那道似乎肿了一点。
自打手受伤以来他就一直注意着自己的用手时间和写字力度,平时记笔记他也会尽量从简,反正他自己看得懂就行了,所以今天绝对是他写字写的最多的一次。
手背泛着点儿红,又痛又痒,那狰狞的疤痕比上之前虽然好了一点,但经过他那么一番折腾也没好到哪儿去。
等一下再去医务室吧。
顾池看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把纱布重新围了上去。
如今这点小伤比起心里面的沼泽,实在不能算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走廊传来脚步声,顾池呼出口气,转身:“你记完……”
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对上了江溺阴沉的眼。
这时那个进九班检查的男生也快步从里面跑了过来。
顾池皱了皱眉,避开江溺的目光,转向那个男生,心里惴惴,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男生站在顾池身后,摇了摇头,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恐惧。
顾池没多问,点点头,像是没看见江溺似的转身就往楼上走。
但就如顾池意料之中的一样,江溺拉住了他。
顾池有些疲惫,看向那个男生,礼貌道:“今天辛苦你了,你先上去吧。”
男生的目光在顾池的手腕上流连了一瞬,点点头,拿着本子上去了。
遇到江溺之前,他对一切都充满希望,遇到江溺之后,他就连前进的力气都没有了。
阳光不再,前路被堵,希望消亡。
从最初的竭力反抗,到现在的有气无力。
“有事?”顾池不耐的看着江溺。
江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他蹙眉:“凭什么我一定要进去?”
江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想见到我?”
顾池反问:“谁想见到你?”
江溺脾气是真的不好,暴躁易怒,极其偏执。
可是眼下面对的是顾池,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再多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谁都会喜欢顾池,但不会有人喜欢江溺。
遇顾池是人之幸,遇江溺是生之祸。
而两个极端碰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江溺有时候就会想,只要顾池肯向他服软,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满足了,这样的话至少证明顾池对他还是有所期盼。
哪怕顾池什么都不做,只是对他笑一笑,他这条命就是他的了。
可是顾池不稀罕他的一切,钱、权,还有那份带血的喜欢,在顾池眼里廉价的好比废品。
江溺看着顾池寒凉的双眼,突然觉得就这么把他绑在身边也没什么好的,他不哭也不闹,眼中没有江溺喜欢的光明,他这么堂而皇之的伤害,大概永远也弥补不了了。
可是一旦想到这个,那该死的占有欲就会疯狂侵蚀他,怪兽告诉他,你看,你每天都能看到他,能抱他亲他和他做一切亲密的事情,再恨他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都是你的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总会喜欢你的。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了他的母亲,他还能留住他吗?他再权势滔天,以顾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顾池。”
阴寒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奇怪的淹没了那些嘈杂的读书声,空灵又森然。
顾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江溺双眸平静如死水,可是那莫名其妙的诡异气息却铺天盖地般笼罩了顾池,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不要妄想离开我。”江溺说,“不然的话,我会把你锁起来。”
……
江溺的那句话让顾池一上午都没怎么上好课。
因为他知道江溺没有开玩笑。
那些无谓的反抗在他看来就是垂死挣扎。
顾池也不会再去激怒他了,他拒绝的方式越狠,他把他留下的决心就会越强。
所以他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读完高中,等着母亲病好,离开南阳,去更远的地方。
没有人能将一个玩偶留在身边一辈子,就连相爱的人,到最后也会相看两厌。
顾池沉默的摸了摸还在隐隐发痛的右手手背,侧耳听着老师在台上讲课。
“咚咚咚”,前门突然响了三声,物理老师停下了讲课的声音,轻轻咳了一声:“进来。”
前门被推开,周鸿满怀歉意的看向物理老师,笑了笑,指向顾池:“我找顾池有点事。”
物理老师点点头,顾池放下笔,跟着周鸿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鸿也没绕来绕去,顾池一过来就严肃的问:“顾池,你除了你妈妈还有其他亲人吗?”
这种话以前周鸿是不会多问的,因为他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明白他们家的现状,现在这么问,那就是出什么事了。
顾池摇摇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爸爸,都不在了,现在只有妈妈。”
周鸿有些难为情,父亲一直是顾池心里的痛,这个周鸿知道,毕竟是语文老师,在这方面的情商也比较高。
“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就比如你爸爸……或者妈妈的兄弟姐妹……”周鸿提示道。
听到这个,顾池眼神一凝,语气沉了下来:“老师,您是什么意思?”
周鸿见他脸色不对,也没再旁敲侧击的打听什么,直接说:“门卫室来了一个女人,声称是你的姑姑。”
顾池的眸光冷冽,脸色有些白:“是我爸爸的妹妹。”
周鸿一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那你要是不熟的话我帮你赶走……”
“不用了。”顾池头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麻烦您给我请一下午假。”
“……好。”
……
秋意笼罩着整个附中,连风都带着寒意,夏天的影子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秋天那么努力的追赶着暖日,还是与阳光擦肩。
校门外,一个周身凌厉的女人和满脸不耐的少年带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裹着寒风站在门卫室门口。
“怎么还没来啊,冷死了。”女人不满的嘟囔。
那少年撇了撇嘴,故意大声道:“就是不想见到我们呗!嫌我们穷,现在自己混的好了就不管我们了。”
女人笑了一声:“可不是嘛,白眼狼,亏他小的时候我还对他那么好!”
门卫室里面的保安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过了会儿,顾池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将请假条递给保安。
保安是认识他的,之前有个家长寄了几大箱子的衣服和零食过来,他搬不动,恰好顾池路过,闷不吭声的帮他全部搬了回去。
他长得好看,保安一眼就记住了他,从此就对顾池特别有好感,他不迟到也不早退,上学放学都会和他打个招呼,这孩子是好是坏一眼就看得出来。
“顾池啊,这是你亲姑姑吗?站这儿骂你好久了。”要不是还想保住这份工作,他就上去把那一家人赶走了。
这一看就是那种毫无素养的人,连带着自己那两个儿子站在门外念叨,不是说顾池这个不是就是他那个不是,也不怕口水干了。
顾池笑了笑,眼下一片冰凉:“没事,您别担心。”
保安就没再说什么。
“哟,大少爷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见我们了呢。”那女人阴阳怪气道。
顾池冷眼看向她:“有事吗?”
“你现在发达了,总不能把我们家给忘了吧,给点钱花花呗。”那少年在一旁笑嘻嘻的说。
顾池真的没想到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还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当年父亲去世,他留下的遗产他和母亲一分没拿,全被父亲的妹妹也就是顾池的姑姑眼前的这个女人拿了。
当时他和母亲什么都没说。
母亲有时候也是个善良过头的人,因为怀着对父亲的那点旧情,又想到姑姑一家过得辛苦就将所有钱都给了他们,却忘了当初她嫁给父亲时姑姑是怎样三番两次的刁难她,也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人,独立拉扯一个孩子并不容易。
要不然最后走投无路也不至于把他的钢琴给卖了。
后来母亲嫁了周祁到了南阳,他们的第二个噩梦,顾池现在想起还会隐隐反感。
本以为能够就此开始的新生活也慢慢破碎,姑姑能找来这里,想来也是把父亲留下来的钱败得差不多了。
但是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这一家,就是罪有应得。
姑姑小时候书读的不好,无心上学吗,早早就嫁了了人成了婚,不停爷爷奶奶和父亲的丝毫劝阻,却没想到所托非人,结婚没多久那男人就暴露出了本性,虽然不打她,但是也是和周祁一样游手好闲,但是比周祁要高尚一点,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后来家里没钱养不起儿子姑姑忍无可忍就离了婚,但是结过婚还带着小孩儿的女人很少有人会要,知道第一个儿子上了初中才找到下一家,第二个丈夫敦实温厚,怕老婆,但是为人还行,就是也是个文盲,赚不到钱。父亲没死之前,念着他是自己的亲妹妹经常会去给他们一家送钱,父亲走了以后他们卷走了父亲所有遗产,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们没了经济来源又来找他们。
他们能舔着脸找他,想必也是打听到他在附中上学,毕竟附中学费并不便宜,算是南阳最好的学校,能在南阳定居也不容易。
这家人怕是以为他们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