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与道德,欺骗和背叛,他们试图用笼子困住向往自由的鸟儿。
恶劣似乎永远比美好让人记忆深刻。
……
“什么?”
顾池愕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徐然说了什么后,似乎觉得极其好笑,短促的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徐然见顾池一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的模样,莫名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但我既然不喜欢江溺,更不会喜欢你。”顾池冷不防道。
他没给徐然一点想下去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断了他脑子里面那些多余的想法。
只是……
“更不会喜欢我,是什么意思?”徐然语气倏地沉了下来,死死看着顾池,好像极为不解。
顾池笑了笑,眉眼冰寒,早已失了原先的温度,叫徐然恍惚,明明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就像是一下子度过了几个春秋,以至于眼前人都变得陌生起来,慢慢的……有了江溺的影子。
徐然心悸了一瞬。
“江溺起码能保我性命,你能吗?”顾池淡淡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徐然看向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顾池,你只要现在跟着我不要乱跑,躲过了江溺,我定能保你此生……”
“此生?”顾池慢悠悠的打断了他,缓缓站了起来,隔着一个茶几,居高临下的睨着徐然,语气蔑然,“我还是先看看今天你能不能毫发无损的保我出去吧。”
说罢,就起身向门口走去。
刚才他与徐然交流间隙一直细细听着楼下的动静,几声枪响过后就没再没有枪声,之后的动静顾池就不得而知了,但是顾池知道江溺赢了,而且他很快就会过来了。
他差不多了解点江溺的脾性,目的没有达到之前绝不会就此罢休,更何况现在这件事情还关乎到顾池自己的安危。江溺的势力顾池并不清楚,但顾池很明白江溺只要不死,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进来,就算是他死了,他手下的人也会帮他继续做完他未完成的事。
所以外面停战,只可能是江溺赢了。
最多十来分钟,他就能到。
可顾池的手恰才碰上把手,肩膀就被人按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徐然从后面重重往柜子上推了一把,柜子里摆放的物件窸窸窣窣掉落了一地,顾池脑袋空白了一瞬。
徐然的脸近在咫尺,他偏头躲了一下,狠狠推了徐然一把才险险维持住这危险的距离。
真是稀奇,他这辈子就推过两个人,一个江溺一个徐然,所以怎么说是孽缘呢。
“你今天不能出这扇门。”徐然看着他,眼里再也没有那股清朗明净的感觉了。
顾池蹙眉,声音冷了下来:“怎么?”
“等他们把江溺先引走,我再带你走。”徐然解释道。
他大概真的不知道江溺是个怎样的疯子。
顾池在心里冷笑。
只要他今天在这里,那么江溺也会在这里,想让江溺走绝不可能,他就是这么轴的一条狼,虎视眈眈着自己猎物,别人的一分越界都是对他的亵渎。
“顾池,我哪里不好?不说外貌,可不论是修养还是素质,品行或是成绩我都远比他优秀,可在你心里,我居然比不上他,到底为什么?”徐然双眼发红的盯着顾池。
顾池默了半晌。
徐然却已经意错他的意思了,可顾池懒得解释,更不想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顾池默默数着时间,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门外终于逐渐传来了一阵忽远忽近地脚步声,顾池当机立断地又要去拉门把手,徐然见状也不知道哪根筋被刺激到了,力气大的惊人,不容置喙的将顾池狠狠推在柜子上,将他的双手索在背后。
顾池倒吸一口凉气,他近些日子身体精神都极其疲惫,来的那天正好是宿醉醒来,这会儿头还在隐隐作痛,胃里跟云海翻覆似的翻滚起来,一下子就失了力气。
这一刻他简直要恨死自己的无能了。
“你做什么?”他咬牙瞪着徐然。
徐然不为所动,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喜欢的少年,说不情动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顾池眼中那与对待江溺时无二的厌恶与排斥,他的心就像被火烤着似的愤怒又难堪,可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顾池不喜欢武力威胁,这一点是徐然在江溺那里得来的经验,顾池太容易心软了,这是他的弱点。
“顾池,我为了你才做到这一步,甚至不惜得罪江溺,你为什么就是不领情呢?”徐然哀伤缱绻的看着眼前人,万种说不尽的悲戚感笼罩着他。
顾池除了不耐和焦躁,心中毫无波动,甚至反问徐然:“你真的是为了我才做到这样的吗?”
徐然不知为何心坠了坠,笑道:“当然了。”
顾池又笑了:“我笑你谎话连篇。”
“……”
“什么意思?”徐然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甚至不敢看顾池,有种马上就会被眼前人扒光暴露在阳光下的罪恶感。
顾池笑了下,笑容轻蔑而冰寒,带着冷意:“你怕江溺,也嫉妒江溺,看不惯他无法无天的样子,可是怎么办呢,他只要动一动手指整个南阳都会为他前仆后继,可以你们徐家的势力想要与之抗衡根本是天方夜谭,你父亲又不是个追名逐利的人,压根没想过这些事,只想安心过好现在,不会不自量力到去得罪江家,你却抵挡不住你的少年意气,所以当那些人找到你的时候你没有犹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完了以后你怎么向你父亲解释,哪怕你把江溺杀了,你除了让自己心里痛快了又得到了什么呢?到时候江家大怒,整个南阳都会翻了天,你们徐家只会血流成河。你也想想,那些人真的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还要找到毫无势力的你?因为别说是你,他们目前为止也奈何不了江溺,江溺太强大了,他们也怕江溺,找你只是为了控制我,因为你们只能把目标转向我,江溺本人虽然无懈可击,但是他有我啊,你们知道我在江溺心里的位置,得到我,就相当于把江溺的命捏在了手里。所以徐然,把我带到法国,首先是他们的意思,然后才是你自己的私愿吧?。“
徐然看着顾池愣了很久,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不断回响着顾池的话,那些字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切割着他的灵魂,他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掀开了表皮,把丑陋的自己摆在了顾池面前。
顾池太聪明了。
“你不该这么想,江家势力滔天,江溺和江杨都是恶贯满盈的人,他们杀过的人比我们见过的人都多,你说的不错,我带你出来,一方面是为了牵制江溺,但更多是想你离开他。”徐然看着他,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蛊惑意味的凑在顾池耳边,“难道你就甘心一直以这样屈辱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做他的情人吗?”
顾池浑身一颤,脑海里面乍现的“情人”两个字让他再次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徐然见顾池神色有松动,便乘胜追击道:“江家百年基业,思想陈旧,家业传男不传女,没有后代就是不忠不孝,而江杨下面只有江溺一个儿子,江溺再喜欢你他又会舍得江家后继无人吗?所以他迟早得成家,以后他结了婚有了妻子,你又算什么?江溺偏执又病态,他喜欢你就不可能放你走,到时候你就是被他养在笼子里的玩具,你现在不肯和我走,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顾池听着徐然的话,没有出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捏的他喘不上气来。
他突然很难过,他这一生刚刚开始十七年,就卷入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事情里面,失去了父亲和母亲,也丢了自身的尊严和前途,说起来都好笑,他的人生居然把控在别人手里。
徐然说的并非不在理,字字戳心,这些顾池怎么可能没想过,这也是顾池迫切想要离开江溺的理由之一,他不想成为他的玩具,也不想成为他纾解欲望的工具。
“你和我说这些我谢谢你,但是我是个人,不是任凭你们摆布的棋子,你想利用我杀了江溺,你们两方得利,而不管江溺死不死,我都注定逃不过被你们摆布的命运,江溺活着我是他的,江溺死了我是你的,我像玩具一样没有自己的自由,但你要知道,我不怕死,就是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累赘。”顾池眉眼冷淡,话语却有力,直直击打在徐然心上,顾池停了停,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徐然,你为什么这么怕江溺?”
是疑问,也是肯定。
徐然狠狠一怔,接着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似的恼怒起来:“怕他?我为什么怕他?”
顾池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步步紧逼:“不怕他你为什么带我躲到南阳来?还是说,只有得到那些人的帮助,你才有底气对付江溺?”
“没有。”徐然脸上陡然浮现出一丝嫉恨,“江溺那种人,有什么值得我怕的?他母亲就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妈妈虽然没有叶袖清生来那般尊贵的地位和身份,却也是南阳名门贵族出来的小姐,堂堂正正嫁入徐家,他不过是江杨万千私生子中的一个孽种,原本江家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的,所以我为什么怕他?”
徐然轻蔑哂笑,此刻撕破伪装,内里肮脏的欲望一览无余。
“徐然,注意你的言辞。”顾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是第二次提醒了。
徐然对上顾池的眼神,心中一悸,扭过头没说话了,他心里被人压着一块巨石,再怎么凿石垦壤也摆脱不了那该死的嫉恨。
顾池总算是知道徐然真正的动机了。
江溺的母亲大约从前与徐然的母亲有过过节,而徐然的母亲用某种令人记忆深刻的方式让徐然记恨至今,最后这些恨意都转化到了无辜的江溺身上。顾池一直很不明白,上一代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一定要影响到下一代?大人之间的争执,他们却总喜欢让自己的孩子最后给他们收尾,这些破事,总归是让人闹心不已。
顾池冷漠的看着徐然,面上没有表情,眸中没有色彩,像是徐然再也无法在他眼里掀起什么波澜。
确实是。
从他开口骂江溺的母亲和江溺的时候,徐然就已经亲自毁坏了自己在顾池心中最美好的那一面。
不过顾池能想明白了,人性的善与恶,人类自己本身也探索不清楚。
“所以顾池,你真的甘心留在他身边吗?”
徐然沉默会儿还是忍不住又问他,双眸沉沉的盯着他,那里面却一丝光也见不到了。
原先的阳光竟是假象吗
他紧抿着唇,半晌才道:“你觉得我会甘心?”
“既然不甘心,我带你走,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走?”徐然盯着他,“难道我身边不比他那里好吗?”
顾池冷笑:“同样是牢笼,有什么区别吗?”
徐然看了他会儿,沉声道:“江溺对你很好?”
顾池没说话。
徐然嘲讽般笑了:“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他好?”
“顾池,你和江溺做过了吗?”徐然突然又问。
顾池屏着气没说话,浑身僵硬,他就跟个小丑一样,任人宰割揉捏,还要被人欺辱耻笑,胃里久违的痉挛感也真是他妈的适时出现了。
徐然知道了答案,笑容瞬间淡去了,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而轻蔑:“你说我比不上江溺,江溺那样的人能好到那里去?床上技术好吗?”
顾池浑身抖了一下,剧烈的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完全没力气了,顾池知道自己越是痛苦,徐然越会得寸进尺。
如果不是因为喝了酒,这会儿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着他不可能推不开徐然,所以怎么说是天意弄人呢。
徐然看着他,再也遮掩不住眼里的欲望与即将报复过后的快感,他凑近了顾池,顾池别开脸,他就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顾池,我初中就喜欢你,我为你考附中,可是高中一年不论我怎么努力你都看不到我,但是为什么江溺那样的人仅是一眼你就记住他了呢?若是唯有恶劣才让人记忆深刻,那我也试试。”
顾池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愈发浓烈,他甚至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你想干什么徐然?”
徐然笑了笑说:“放心吧顾池,我不是江溺,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既来了这么一趟,当然要给江溺送份礼物是不是?你那么骄傲的人,要是被江溺看到你毫无招架之力的和我这样亲密相贴在一起你也会羞愤难堪的吧。”
那一瞬间,那种羞耻狼狈的情绪顷刻间侵袭了顾池。
徐然说的没错,他害怕,他说到底是个男生,先是被江溺□□锁在身边无能为力,后来屡次被人拿捏在手里时居然还是需要江溺来救他,他会觉得难堪,甚至会嫌恶自己的懦弱。
周祁那次,他在潜意识里希望有人来救他,但他更希望是自己能即刻死了就好,被人下药,还差点被自己的继父侵犯,继父是男人他也是男的,他更是人,他害怕,他怕死了。
他希望有个人能来救救他,又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出现,他怕自己会被拉住从而没有将错就错的勇气,也害怕真的出现这么个人之后他配不上他,更怕自己怪他.
既然你迟早要出现,为什么就不能出现早一点呢。
先是周祁然后是徐然,那下一个是谁?
他不想,不想自己沦落为谁的身下臣,既然这样,那他就不能活。
只是顾池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害他?
人性与道德,欺骗和背叛,他们试图用笼子困住向往自由的鸟儿。
不可以,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