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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明日歌(2)

执啄 打字机 4850 2024-01-22 14:52:29

“大家都到了吧!”

李木森夹着教案走进来,把手里的一摞曲谱交给文娱委员分发下去。

“没有人跑去厕所抽烟逃避现实吧?秦峥,说的就是你啊,别想往外跑!”

教室里瞬间响起不加掩饰的笑声。

法不责众,就算平时他们都不愿意招惹这富二代,但现在每个人都笑了,秦峥还能挨个把他们家弄破产不行?

同时想明白这点的秦峥侧脸啧了一声,揣着兜走到了教室前面。

李木森“孺子可教”地欣赏了一会儿这小子相当不错的外形条件,开始作为一个半业余选手手把手教导纯业余选手怎么跟着节拍指挥。

文娱委员已经心累得不想发问号弹幕了。

女孩子转过头和旁边的关关小声说:“虽然他那张脸还是很吓人,但最近两天排练,我忽然觉得……秦峥其实还是挺帅的。”

关关立刻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文娱委员没忍住笑了出来,拉着关关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讨饶。

但其实不只是她,有很多人都开始这么觉得。

秦峥长得很好,性格虽然烂得出奇,但除了脾气暴躁、使唤跟班和欺负许啄,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忘却他那些阴鸷无赖的眼神,就像他们这么快地就接受了许啄是个招人疼的小可爱。

因为不够了解,所以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一面,今日避之不及,明日便是真香警告——原来不只是网络世界,连现实中也是如此。

窃窃私语的嬉笑声中,许啄与秦峥自始至终也没有对视一眼。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高二一班全员对合唱比赛投入了极大的期待,每天见缝插针地练习,听说最近连宿舍楼里每晚都有人在吼“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不过为了保密,连这句歌词也是做戏的。

真是一群戏精。

晚上许啄坐在书桌旁写作业,耳机里放着他们班真正的绝密曲目。

贺执端着牛奶走过来,放下杯子默默驻足了好久,硬是站到了许啄发现异样抬头看他,贺执也没能如愿听到园园哼歌的动静。

他真的好好奇我们小结巴唱歌是什么样啊。

会结巴吗?忘词会啦啦啦吗?哎呀,好玩死了。

他好奇得要命,但怎么哄许啄都不唱给他听。

不过没关系,贺执有的是办法。

许啄放下牛奶杯,嘴边还有一圈奶胡子,贺执不要脸皮地俯身吻掉比放了糖还甜的奶渍,挂着神秘的微笑离开了。

“……”

被流氓侵犯过的唇瓣粉如掐出花汁的早樱,许啄掀开装模作样的练习册,那天在文具店刚买的笔记本在桌上躺得很安宁。

他像做数学最后一道压轴大题似的,认认真真地写下了新日记的第一段优美文字。

12月8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离约好的18岁还有15天。

贺执今天不要脸了吗?

不要了。

-

作为相当热衷于让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综合中学,信中一年到头的文体活动数目在全市都名列前茅。

不过赶上一二九这种日子,各个学校都在卯着劲力求办出新意,可惜卯了一年,结局又是全市大合唱分校赛区单独比拼。

今天只上半天课,冬天冷,在外面张大嘴巴容易喝冷风打嗝,下午全校师生在学校大礼堂比赛。

高二一班抽的次序靠后,周围班级的同学们一个个全都换好了演出服装,衬得他们这圈穿校服的又土又low,还有人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陈乾,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付玥玥又踹了一脚自己脑残的同桌。

陈同学立刻护住自己的化学作业,警惕地嘘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掩耳盗铃转移竞争对手的注意。”

这成语应用能力也太菜了。

关关在他俩后面低头看手机,闻言也没忍住弯了一下唇角。

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蹭过来的林宵白坐在她旁边像耳朵上也长了眼睛,察觉到女孩走神,立刻不满地出声提醒:“关关,下路下路。”

这会儿还没开场,林宵白他们班第三个上,轻崖区第十七李白这会儿一身汉服白衣飘飘,如果忽略掉他鼻梁上挂的远视眼镜,这小狗还真有点儿太白我欲成仙的意味。

这局我方三个挂批,失败已成定局,关关玩得心不在焉,余光瞥到林宵白不平整的衣襟,总觉得有几分碍眼。

“所以你们班到底唱的什么?”

都现在了也没必要各方保密了,林宵白刚刚惊险地力挽狂澜,可惜想秀的对象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一大波骚操作。

小白撇着嘴道:“经典曲目,《黄河大合唱》。”

付玥玥纳闷地转过头来:“《黄河大合唱》你打扮成这样干嘛?”

陈乾把自己的练习册抢过来接嘴:“这都不懂,前面肯定串个诗朗诵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

自己班的套路被竞争对手一语道破,林宵白倒是一点儿危机感也没有,还回过头对关关笑。

“第一束光就打在我头上,关关,记得看我。”

游戏结束,我方失败,林宵白MVP输出比对方还强。

关关随手截了个图,终于有机会伸出手,帮林宵白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领口。

“……”

付玥玥和陈乾亲眼看着林宵白的小白脸渐渐转红,无声地对视一眼,默默笑着转回去抄作业了。

“关关……”

不知道是不是听贺执叫“小结巴”叫多了,林宵白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儿说话不利索了。

关关“嗯”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侧头看他,大眼睛黑白分明,明眸善睐,睐睐睐L……亮晶晶的。

许啄和他的同桌可真是不得了,一个赛一个的眼睛大,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林宵白悄悄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我有句话想和你说……”

前排两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林宵白!”

七班的同学来抓李白了。

“都快开场了你还不回班,老班说要收拾你呢!”

啧。

林宵白看了一眼七班遥远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关关,只觉得心里冒酸水,委屈得不得了。

贺执都快和许啄生米煮成熟饭了,而他到现在还没将喜欢说出口,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察觉出林宵白的吞吞吐吐,关关善解人意地对他笑了一下:“不是特别着急的事,那就比完赛再说吧,我等着。”

其实也有点着急,不过也不急这一会儿了。

林宵白点点头,迈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期期艾艾地重复:“你一定等我。”

这么认真,是要出柜?

关关温和地回了声“好”。

林宵白快乐憧憬又紧张地离开了,丝毫不知关关目送他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在为网友加油鼓劲:勇敢点,小基佬!

-

小基佬的老大大基佬在校门口被拦住了。

“你是哪个班的?”

校保盯着这个面孔陌生的男同学,眼神很警惕。

贺执举起手转了一圈以示无辜:“高二七班,林宵白。”

这名字有点熟,迟到小本本上老出现他的签名。

校保是新来的,刚上岗两天,还没来得及抓一次迟到惯犯,这会儿也只能狐疑地从上到下打量他好几圈。

“你等等,签个字再走。”

贺执点了点头,揣着校裤兜,等着校保进门房找名册。

林宵白的字比狗爬还难看,让他模仿实在有点侮辱人,但为了大大方方混进来,贺执临出家门之前还是练习了两三遍的。

这两天苏泊尔没给他排活,贺执也没告诉许啄,今早照例送完小孩儿上学假装去上班,实际上他立刻就跑回家翻腾出了自己上学期穿过几次又收起来的信中校服。

这也得亏是他初三个子就窜得跟现在差不离,校保眼神也不济,没发现贺执身上的校服领口跟他口中的“高二”并不完全匹配。

这还真挺好蒙的。

贺执靠在墙边看着这所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忽然就有一点点想笑。

许啄根本就是为了打破他年少中二发过的誓言而出现的。

初三那年他打架打得声名远扬,而且对手全是校外的混混,普通校霸和他都不是一个量级,吓得同班的家长们一个个全都跑去找老师。

但他们班班主任就是个搅屎棍,压根不管。

事情传到教导主任那里,彭建华倒是有心好好教化这个孩子,可惜贺执当时正忙着披麻戴孝和收拾觊觎他家的野狗,根本不愿意听,没过多久就再也没来上过学了。

那年离开的时候,他只从桌斗里抽出了自己上课画画的速写本。

彼时全班鸦雀无声,全都在偷偷看他,眼神既害怕又期待的。

贺执厌倦得很,心里想着,自己再也不会踏足这个鬼地方了。

但后来,为了追许啄,他却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次南墙。

如今许啄是他的了,贺执又再接再厉,竟然开始从大门进学校了。

他心里好笑,也懒得想校保怎么这半天还没出来,就是觉得今天真的够冷,还好出门挑了件高领毛衣,也不知道园园冷不冷……

“贺执!”

一声熟悉的高亢呼喊从远方传来,贺执一惊,抬起眼皮,优越视力立刻远远捕捉到了怒气冲冲跑过来的彭建华。

我操。

贺执掉头就想跑。

但刚从门卫室打完小报告的保安立刻走出来扭住了他。

凭贺执的身手,想甩开是很轻易的,但现在好歹是在自己曾经的母校,不至于闹这么凶。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屈服了。

彭建华跑得快,一溜烟地冲了过来,看样子还很想把贺执暴揍一顿。

但想想这小子当年的战绩,主任还是轻咳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回来复读?”

贺执亲切地笑了起来:“您想哪去了,我都十九了,还回来复读初三吗。”

彭建华冷哼一声,让贺执抢了白:“主任,我怎么暴露的啊?”

刚那校保不是被他糊弄过去了吗,怎么还把教导主任给招来了。

彭建华瞪了他一眼:“像你们这种臭小子,我把照片全打印下来交给保安人员熟练记忆了。”

刚才校保确实被他糊弄住了,但进了门房才想起来自己看见他时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来自何处,立刻翻出照片比对完毕给主任打了小报告。

贺执:“……厉害厉害。”

校保在主任的示意下回去歇着了,彭建华扭头走了两步发现贺执没跟过来,立刻转过身,幽幽地眯起了眼睛。

贺执走了过去:“您别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我受不住。”

彭建华:“滚边儿去。”

身为老师,很不应该和学生这么粗鲁,但就贺执这种臭小子,不骂他自己就得被气死。

贺执见好就收,主动帮主任捏了两下肩,狗腿道:“咱这往哪儿去啊?”

彭建华觑他一眼,不冷不热:“办公室。”

“……”贺执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能先不去吗?”

彭建华皱了皱眉:“你回来不是来找我的?”

贺执挺有礼貌地客套:“这么久不见是挺想您的,但我是来看我弟弟妹妹表演节目的。”

彭建华挑眉:“你弟弟妹妹是谁?”

是许啄,但真相说出来好像有点离谱。说林宵白……比较丢脸。

贺执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高二的关关,我是她表哥。”

彭主任有些意外:“真的?”

贺执点头:“远房的。”

关关家里就她一个人留在燕城,这事主任也知道,但看贺执的表情真诚平静,似乎也不像假话。

彭建华思索了一下,点头让步:“也行,我等会儿带你去看,但还是得先和我回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是埋了尸让他去帮忙处理吗。

贺执再次叹了口气。

离开信中那一年,贺执十五岁,正是叛逆期最招人烦的时候,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一坨屎,他几乎没对任何老师给过好脸色。

后来想一想,也觉得自己当时那傻.逼哼哼的模样很傻.逼。

如今四年过去,他性子平了很多,虽然被惹怒的时候还是容易乖戾,但现在有许啄在身边,贺执的情绪晴雨表就像终于拥有了一个控制器,只要一想起家里还有园园等着,小混混的脾气便会立刻平和下来。

现在也是。

从校门口到办公室的这一路上,贺执捡能说的断断续续给主任汇报完了自己这几年的工作生活,听得彭建华很是满意,到了办公室还想给他沏壶茶继续讲。

这还得了,贺执立刻把故事会结束在自己上月接了个大单的片段,喊道:“主任!我想去看节目!”

主任白了他一眼:“再等一会儿!”

还等啊。贺执松了肩膀,没骨头似的立在门边,只盼望主任看他心烦立刻把自己赶走。

“喏,”彭建华从抽屉里翻出个东西给他递了过去,“你的毕业证,过来拿。”

“……”

贺执支起身子,有点懵。

彭建华看着他的傻样,有些想笑,又忍住了。

“虽然是初中毕业证,但好歹拿上,也算国家没亏待你的义务教育。”

贺执踩棉花一样走了过来,接过烫金又烫手的小红本,还是一脸的不真实:“……主任。”

他个儿太高了,主任这次放弃拍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

“行了,别装了,去看你表妹演出吧,也该开始了。”

这么些年,他始终帮贺执保存着这本小小的毕业证,就是怕他有一天后悔。

但好在现在贺执凭自己的能力过得也很好,他这当老师的负罪感大约也能稍许减轻一些了。

彭建华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实话,你不是关关的男朋友吧?”

贺执一脸无语:“……您饶了我吧。”

彭建华不客气地笑起来,这次也没掩饰,只是走出去将门带上时,他忽然听见少年在旁边很轻地说了一句“谢谢您”。

中年人手下的动作一顿,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时,也在心里慢吞吞骂了一句“臭小子”。

大礼堂,台下领导落座完毕,主持人开始上台开场白报幕了。

高二一班玩的花样不多,只是伴奏略有些特别,刚才后台又叫人来确认,许啄也被拉了过去,刚刚才回来。

“怎么样?没问题吧?”

许啄“嗯”了一声,坐到了关关给他留的座位上:“没有,例行核对而已。”

关关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出新奇,凑过去和同桌咬耳朵:“你觉不觉得咱俩最近都开始关心班集体了?”

“……”

这等毫无班级荣誉感的发言,被同学们听到就得立刻拖出去枪毙二十分钟。

但许啄想了想,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人类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你看到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似乎总是大相径庭。

因为你是闭着眼睛的。

从前他游离在人群之外,所有大家觉得感人觉得在意的东西,许啄都学不会共情。

但现在,就像关关说的,他竟然在文娱委员邀请自己去后台一起核对的时候,就真的站起来跟了过去。

他原来也是这样可以自然融入集体的人吗。

许啄有些出神,忽然想起了如今远在他乡的许偲。

许暨安说过许啄和他像,但其实许偲也很像。

他们这些姓许的,似乎总是自觉出生起就和别人不同,区别不过是许暨安打心眼里看不起所有人,而许啄和许偲则非常真实地厌恶自己。

现在有贺执在身边一点一点纠正自己被养得有些扭曲的心理,许啄好像忽然就看见了一个很敞亮的世界。

他很希望,许偲也可以。

“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台上刚刚播放起第一个班级的配乐,但四下的同学却忽然小小骚动起来,指着窗外窃窃私语。

关关的目光从演出节目收回来,好奇地跟着大家看过去,愣不过一秒便笑了出来。

“秋秋。”

“嗯?”

“看窗外。”

许啄的睫毛微颤,似乎感应到什么一般,他回过头,与礼堂巨大玻璃窗外的少年一眼对视。

贺执就站在冰天雪地里,披着单薄校服,穿着米色毛衣,高挺鼻梁上还架了副装模作样的眼镜,笑起来很像个斯文人。

浑身上下都是凛冽的少年感。

可惜是个张嘴就是“老子”的小混混。

贺执轻轻启唇,懒洋洋地叫他:“园园。”

明明隔着那么多人和一扇窗,许啄一个字也听不见,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耳边响起了少年含笑的表白。

好喜欢你。

心上像落了一只小蝴蝶,在他的窦房结附近不停地扑闪翅膀。

明明没有那么喜欢蝴蝶的,但许啄看着他,忽然就软了心肠,一塌糊涂。

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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