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小分队小打小闹是家常便饭,到饭店一坐下就和好如初,相互拍尽马屁只图有一人被夸得神志不清甘愿买单。
四份黄焖鸡米饭上桌,夏揽在桌底碰一下时聆的腿:“他咋了?”
指的是魂不附体的张觉,时聆说:“别管他,他在做思想斗争。”
“哲学家啊,还做思想斗争。”夏揽把鸡腿肉挑出来放陈敢心碗里,“是斗争今晚吃烤肉啊还是火锅啊?”
张觉活过来了:“你不是说今晚请我们去吃点有新意的东西吗?你出尔反尔!”
“还说我颠倒黑白,你自己不也是歪曲事实。”夏揽翻白眼,“我提吃的了嘛,我说的是地儿!”
一顿饭下来张觉从夏揽嘴里挖出的全是废话,陈敢心被几块鸡腿肉封了口,尽管埋头苦吃,时聆来时的路上刺激过张觉的弱小心灵,自觉给他恢复的空间。
上回出门时聆事事给商行箴传照片汇报行程,今天他拍了照片先攒在相册里,色香味俱全的黄焖鸡米饭、张觉和夏揽划拳定输赢请客的场面,盘在收银台上胖成猪的橘猫。
夏揽急哄哄跑过来,夺下他准备扫码的手机自己抢先付了:“干嘛啊你,不讲规则。”
“请你还不高兴。”时聆说。
“我请客我高兴,哪次我不是跟你们闹着玩儿的。”夏揽撸了把猫头,“时聆儿留着积蓄发家致富有朝一日扳倒齐家,昂。”
时聆又感动又气:“你搓着猫头喊谁时聆儿呢?”
夏揽把手机还给他,悄声道:“没办法,咱四弯了俩,我要是再搓你脑壳儿,我怕憨宝连我也怀疑。”
时聆瞪大眼:“揽子,我看今天厨房给咱们烧的饭菜都是你给拱的火吧?”
不过夏揽请了客,拱再大的火几人也嘻嘻哈哈由他去了,时聆中午买单被截胡,下午便请大家吃了老麦的新品雪糕,就算有青烟儿也早消散了。
一个下午,时聆的相册里多出好几张照片,啃掉了尖尖儿的雪糕,夏揽跑开一阵子买回来送陈敢心却被吐槽土掉牙的情侣杯,到章鱼烧摊子买吃的手机店人偶,张觉在商场的迷你娃娃机抓上来但少了个眼珠子的小羊挂件……
张觉看时聆今天背的包没有小羊,转手就给他挂上去了,时聆数了数今天拍的照片,八张,还有个位置空缺。
他把包摘下来放在娃娃机的操控台上,张觉以为他要给小羊多拍一张,谁料时聆聚焦到了狮头胸针上。
每张图片他都单独配了文字,到狮头这儿,他配的是“十元店淘的小物件儿”。
财不外露,他露了,还露得那么彻底,只好想这招儿提防人家心怀不轨。
发出去的朋友圈收获一水儿点赞,跟他同行的那三个占据前排。
点赞的头像都堆三四层高了,也不见那个拿绘商商标当头像的人混入其中。
再一刷新,时聆竟然刷出商行箴刚刚发布的新动态,是某经济资讯的链接。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心想大概这个年纪这个行业这个地位的男人不懂点赞为何物。
昨天睡得太晚,今天起得太早,边玩边吃一整个白天下来,时聆有点疲了,支撑他逛下去的只剩夏揽遮遮掩掩的那个神秘地方。
结果从商业街出来,夏揽带他们拐进了一条文化街里。
文化街是曾经的,几经拆建后已经被荒废,还逗留在此地的全是些传统服务业的小店铺。
“啥呀,”张觉学陈敢心的口吻,“这哪神秘了,我高一那会儿贪便宜在这条街的小超市买过吃的,买回去才发现过期了……”
夏揽在前面带路:“啥超市啊,叫哪个名字?”
张觉说:“就叫便民超市,跟这条街一样没特色。”
夏揽停在一个超市门前:“这个?”
虽然张觉只来过一两次,但他认得周围的街景:“哎对……不对!这怎么就叫变名超市了?这改得也太敷衍了吧。”
“换老板了,老板性子就挺敷衍。”夏揽直接往收银台走,电脑屏幕前有个叼着烟的寸头男人在打桌游,左边的眉尾处戴着颗眉钉。
“哥。”夏揽对着他喊。
“操啊!”张觉说。
男人抬眼看了看他们,穿钉的那边眉毛高高挑起:“哟,带着伙伴逃课来了?你这学委怎么当的。”
“现在放假。”夏揽翻了翻门边的破日历,“你这多少天没撕了?”
“撕不撕没差。”男人把烟撵进烟灰缸,“买东西还是看表演来了?”
“看表演。”夏揽说,“挂你账上么?”
男人问:“你没跟你伯父说我在哪吧?”
夏揽笑道:“没有。”
男人就挥了挥手,夏揽领头带他们去隔壁的仓库,说:“那我堂哥夏岩,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
仓库里还有个小门,没门板的,进去是个向下的楼梯,时聆看扶手有点生锈,就没碰:“为什么?”
墙壁上的照明灯泡估计许久没换过了,偶尔闪那么几下,夏揽一手开着手机电筒,一手牵着陈敢心:“他为个男的,向家里出柜了。”
跟电影院的放映厅似的,拐个弯,视野便开阔起来,不过也只是相比窄窄的楼梯而言,这里光线依旧暗淡,放眼是蓝紫交替的灯光,俨然是个懒得费心捯饬的地下酒吧。
“这里的烤肉和小酒比黄焖鸡旁边那家烤肉小酒馆的味道好多了。”夏揽熟门熟路地跟酒保打招呼,没多久对方就端上来四杯度数不高果酒和一大盘卖相居然还不错的烤肉串。
烤肉串撒了孜然粉,陈敢心咬了一口,眼睛亮了。
时聆举起手机又想拍照,想想还是放下了,端过黑莓酒喝了一口,酸甜味儿的酒液浸润喉咙,他记起商行箴说今晚请他尝尝他没喝过的。
张觉咬着杯口,挑高视线远望舞台唱英文慢歌的长发男人,夏揽撞他胳膊:“小直男,爱上了?”
“有病,”张觉说,“我觉得他唱挺好听。”
“还用说,”夏揽道,“那我嫂子。”
“啊?”张觉呆住。
七点多的时候酒吧隐有热闹之势,人多得跟外面凄清的文化街形成鲜明对比,终归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夏揽带着陈敢心不放心,说:“走吧。”
时聆惦记着回去练琴,第一个站了起来,点开手机琢磨着打给商行箴还是周十五。
像下来时那样,夏揽和陈敢心走前面,时聆和张觉殿后,陈敢心说:“我黑莓酒还没喝完呢。”
夏揽说:“我下次让嫂子亲自弄给你喝。”
墙上的灯泡又眨了下,时聆在那须臾的黑暗中无意点进了商行箴的聊天界面。
张觉朝身后看:“怎么回事,好吵。”
时聆在发定位和发文字之间游移不定,前者他怕商行箴管太多,后者他担心商行箴找不着具体方位。
突然,他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张觉拽住他手腕:“时聆儿!”
一个人影瞅准空隙嗖地跑了上去,陈敢心尖叫起来,被夏揽紧紧摁在了怀里:“快走!”
还有几阶才到仓库地面,夏揽已经护着陈敢心上去了,刚要回头看,又有个扣鸭舌帽的男人蹿了出来,陈敢心唇齿轻颤,看清了对方手里拿着把水果刀。
这人不是冲他们来的,闪出仓库就没影儿了,夏揽松了口气,在陈敢心的后背安抚两下,朝楼梯口瞧去:“你们没事吧?”
张觉脸色铁青得快要媲美时聆身上的牛油果绿:“时聆儿受伤了。”
“没事……不重。”时聆垂着左臂,在地下酒吧太热,他把袖子捋起来还没放下,刚才拿刀的男人在跑动时摆动着双臂,楼道狭窄,刀刃又不长眼,直直地在他小臂轻划了一下。
夏揽他哥还在店里,听闻这事赶紧丢下鼠标起身:“让我看看。”
超市门外靠墙处有条长椅,夏岩拽来个小马扎坐在时聆身前,脚边搁着只医药箱,看来没少处理这种事:“伤口浅,应该没事……我帮你清理一下。”
张觉声音很抖:“要缝针吗?”
夏岩道:“不用吧。”
夏揽紧接着问:“他拉琴的,有影响吗?”
时聆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揽子,你先送敢心回去。”
等夏揽带陈敢心走了,时聆觑向张觉:“你也回去。”
张觉不走,两眼发红地盯着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这点痛时聆其实能忍,但架不住手法不专业的夏岩捏着湿哒哒的棉球在他伤口上摁,只好按亮手机转移注意力。
解锁后就是他和商行箴的聊天界面,时聆才发现刚刚错乱间竟不小心把定位发了过去,就在他发出消息的同一分钟,商行箴迅速地回了句“好”。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那这句“好”,商行箴究竟是认为他在实时汇报行程,还是读懂他要回家的信号?
时聆单手敲着字儿:叔叔,我疼。
不出半分钟,顶端的备注变成“正在讲话中”,字眼一跳,又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商行箴只给他发来了简洁的两条。
——藏起来。
——等我。
“好了,”夏岩粗糙地帮他包扎了下,“你要不放心,回头就上医院看看。”
“谢谢。”时聆说。
夏岩去地下酒吧管事儿了,让他在这里歇一下,时聆背靠着后边的墙壁等那股疼劲儿缓过去,偏头看向张觉:“我真没事儿,你回去。”
“我送你。”张觉说。
时聆推他胳膊:“我叔叔等下来接我,我怕你不经大脑蹦出什么话,我不好跟他解释。”
张觉无法,三步一回头走出一截路,又跑回来从超市货架上挑了两包吃的放椅子上,对照着价格标签扫码付款了才走。
文化街夜阑人静,时聆盯着对面那盏昏黄的路灯,回想被刀刃擦过皮肉的瞬间。
长街尽头忽而车声长啸,至近前,车尾一甩,商行箴摔上车门匆匆往超市旁边的仓库走,时聆大喊:“叔叔!”
忍过如火的痛劲,灌过似刀的夜风,破口的嗓音带上来颤意,更像久等后终于见到人的委屈和激动。
商行箴脚步顿住,看清幽暗下的一团身影,他大步走过来,时聆发现他竟然还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衬衫马甲,只有外套不见了。
“哐”一下,商行箴奋力踹翻时聆身前的小马扎,他在对方身前蹲下,平行视线中那只狮头的红碧玺眼睛尤其凶狠,可抬起视线,过暗的灯光下时聆却像是眼神戚戚。
收到消息时,他不顾一切赶来,甚至来不及问一句事由,此刻心跳未平复,他想托起时聆的手臂看看,最后伸手只碰了对方的指尖:“怎么回事?”
时聆的声音和被触碰的力度一样轻:“叔叔,你好像很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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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们能给聆儿喂喂疗伤的海星莫QwQ谢谢大家!
感谢:人间仙境的1袋鱼粮,universet的1袋鱼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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