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读书的H市距离自己家太近,平时读书的时候周末基本都会回来。
老人家几乎每个礼拜都能看到孙子,就算这个月基本没看到,也不觉得有啥好稀罕的。他们自己的活动可多了。
乌江把东西怎么提过来的,就怎么提回去。
两家就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两栋楼里,是真的不远。
本来孙子上爷奶家,也不用提什么礼物。但这次算是乌云第一次工作之后,还是过节,所以才这么郑重其事,结果老人家反而一点都不在意。
乌江觉得是自己想岔了,把东西往儿子手里一怼,跟平常一样吩咐:“我去帮你妈看店,你中午做了饭,给我们送过来。”
乌云:“行叭。”
他就算是变异了,该做家务还是得做家务。
他的休息时间和普通人不一样,本地的朋友亲戚都在上班。本来想去外公外婆那儿,结果那两位出去旅游了。
他在家里转了几圈没事干,干脆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对于自己的房间从朝南的主卧,变成了向北的小次卧聪明的一个字都不呱。
反正他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房间被妈妈改成直播间,顺便再堆点货和器材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自从高考过后,他的家庭弟位一直很稳定。
忙到了下午三点,他爷爷奶奶过来了。
乌云很奇怪:“下午没打牌?这么早就停了?”
两位老人家的神情略显萎靡,往沙发上一坐,喝了一口孙子倒的茶就开始感慨:“以前村里的老公公还记得不?”
“记得的。老公公怎么了?”原来不是输惨了。
老公公是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对村里的孩子们都挺好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一致叫他老公公。
“村里拆迁之后,老公公不是住养老院了嘛。我们今天去看了,环境倒是还不错,里面的护工照顾得也挺好的。”
乌云等着他奶奶的“但是”。
乌奶奶说完好话,果然就:“但是吧,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把老公公的猫给偷了!”
“啊?”乌云不理解,“上养老院偷猫?”
他刚帮忙处理完一桩相关案件,也想不到会有人上养老院偷猫。
养老院这种人多眼杂,而且占地不小的地方,怎么想都不是合适的作案地点。
“咪咪是流浪猫,拆迁的时候自己跑来的,就跟着老公公一起去养老院。你也知道养老院平时没什么事情,有一只咪咪大家都开心。咪咪晚上还和老公公一起睡,现在咪咪不见了,找也找不到。”
乌云一听就站了起来:“我来。奶奶你带我去老公公那儿,我去找咪咪。”
乌奶奶听得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对哦,你说过好像帮人找过猫。”
乌爷爷跟着站起来:“走走走,尽快找到。”
然后老爷子就被摁下了。
“你去有什么用?待在家里做饭。我带小云去就行了。”
乌云就跟着奶奶一起出了门。
老公公住着的是社区养老院,距离他们小区不到一公里,是动迁的时候和动迁小区一起建的配套设施。住在里面的老人,原先都是这一片的,都认识。
表明来意之后,养老院的人就带乌云到处转。
找动物,乌云是专业的。
虽然他现在缺乏器材,但他有外挂啊。
不过半个小时,他就确定了咪咪大概失踪的时间,然后通过养老院的监控里找到了蛛丝马迹:“看到没?咪咪是被这个小孩儿带走的。”
咪咪是一只性格特别好,特别亲人的黑猫。
换句话说,咪咪对人一点都没有警惕心。
监控的画质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到画面中的男孩儿把猫抱起来,走了一段。随后画面有缺失,但对比男孩儿进出养老院的画面,可以很容易就看到男孩儿的挎包从瘪瘪的,变得鼓鼓囊囊,显然里头塞了东西。
养老院的访客都有登记,猫是下午刚“走失”的,很容易就查到了来访人员。
对于老年人来说,谁家的孩子不一定记得清,但成年人多半是知道的。哪怕自己不知道,拐两个弯也就知道了。
毕竟小城不大,养老院里的住户还多是以前的老邻居。
这会儿距离咪咪被带走,已经将近两个小时。
一些老人确认是谁了之后,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黄老三家的啊,大概是小孩子看到咪咪喜欢就带走了。”
“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赶紧把咪咪送过来。”
“现在天都晚了,让他们明天早上送过来吧。”
“黄老三家住得又不远,说不定一会儿咪咪自己就回来了。”
乌云看着监控里瞧着已经和成年人差不多身高的男孩儿,没有那么乐观,直接问道:“他们家具体地址有人知道吗?我们这会儿过去,直接把猫带回来吧。这都过了半天了,估计人家压根没想把猫还回来。”
众人一听觉得也是。
住在养老院里的老人多半身体不太好,尽管很想马上就去黄老三家把咪咪带回来,也没有行动能力。
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可没问题。
他们是直接负责喂养照顾咪咪的人,和咪咪的感情更深。
他们的工作说白了又脏又累,责任大,有些老人或者家属还很不好相处,待遇还很一般,平时有一只猫在身边转悠,增添了不少乐趣,减轻了不少心理压力。
乌云一说,立刻有三个护工就往他身边一站:“走。”
有跟着乌奶奶一起的几个身体很不错的爷爷奶奶,立马热心带路:“走,我知道黄老三家。”
一群人立刻风风火火出了门。
由于人多,还直接开了各种车辆过去,组成一个由各种二轮、三轮、四轮的奇怪车队。
黄老三正在小区门卫边上跟人聊天呢,一看到浩浩荡荡的车队直接过来找他,人都傻了:“啊?什么猫?我没偷啊!”
要说黄老三今年也已经六十出头,在家也是爷爷辈的人,但是在这么一大群人面前还真不敢端架子,里头好几个都比他长一辈。
在黄老三跟车队说话的时候,乌云突然感觉到一阵非常强烈的恐惧情绪,当下直接从电瓶车上跳下来,往小区里跑:“我先过去!”
说完,他就往里跑,速度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其他人一看这情况,也不再多问,都跟着跑。
黄老三家住在底楼,带一个院子。
乌云直接就从院子里进去。
跟在后头的黄老三看着自家一米多高的院墙,竟然被人轻轻一跳就过去了,一点防御力都没有,还在心里面嘀咕,得加高,一点都不安全。
他也顾不上指责乌云,开了院门,让其他人跟着一起进去。
通往院子里的房门没关,乌云已经先进去了。
后一步过来的人,刚进院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凄厉的猫叫声。
“哈!”
“喵!”
乌云能听到的更多。
黑猫咪咪大叫:“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打你了!”
与其说是恐吓,不如说是求饶。
乌云接触过的猫很多,黑猫大体属于性格比较温和的。
他进到房间里的时候,除了猫叫声之外,还有一个男孩子变态一样的笑声,正拿着一根老式的晾衣杆,对着衣橱的角落上乱捅:“哈哈哈!咪咪,下来玩!下来玩啊!”
老式晾衣杆的构造很简单,一根细竹竿,顶端是马蹄状的金属构件,两端分叉,带着两个小尖角。作用是方便戳衣架,但现在显然被小孩儿当成了攻击猫的武器。尖端擦到天花板,落下许多墙皮。
说是小孩儿,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只有带着婴儿肥的脸显示他的年纪还不大。
乌云过来的动静显然瞒不住他。
看到一个陌生人进来,他非但没有害怕收敛,反而像是上头了一样,直接拿晾衣杆往乌云身上戳过来,更加兴奋地大叫:“戳死你!戳死你!划花你的脸!”
乌云在这一片是非常有名的。
乌家人原先在村里开养猪场,生活比一般村里人要好一点;加上乌家人的长相远超普通水准,还做着反差感极大的养猪的工作,十里八乡都特别有名。
小孩儿长得快,三四年就要变个样。
乌云记不清这小孩儿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但在小孩儿的印象中,对乌云记忆非常深刻。
男孩子的竞争意识很强,不满人们对他人的关注度高于自己。
但他自己长相普通,头脑普通,运动也普通,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点来求得关注。
这个年纪的孩子也不知道别的,就觉得乌云得到的关注度高,单纯就是因为长得好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直接就奔着乌云的脸过去。
乌云这才看到,晾衣杆的顶端用铁丝绑着一把水果刀。
房间就十几平米,长宽各三四米,晾衣杆长两米左右,往前一递就到了乌云的面前。
乌云略微吃惊,反应一点不慢,抬手一拨,手腕一翻,就把晾衣杆抓在了手里,再用力一扯,直接把男孩都给拖过来两步。
晾衣杆先扔在一边,男孩刚听到晾衣杆落地的声音,就感觉手腕和肩头一痛,一个旋转,上身直接被按倒在了床上,两只手腕被人紧紧反扣在后背,又痛又惊地大叫起来:“啊!好痛!快松手!我打死你!我弄死你!”他拼命挣扎,却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像是个翻了个壳的乌龟一样奇怪地蹬着腿。
慢了一步的人看到被扔在地上的改造晾衣杆,脸色都变了:“在家改青龙偃月刀呢?”
尤其是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黄老三:“这……这是?”
其他人一看,哪怕多数是抱着凑热闹来的人,都一身冷汗。
晾衣杆上绑水果刀,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危险的。
乌奶奶腿都软了一下,赶紧问:“小云,你没事吧?”
乌云扣着男孩的手腕站起来,把人拖到外面客厅:“没事。这小子虐猫,你们小心点。”想了想,他看到边上有跳绳,直接拿来把他手腕给捆了,“我去把猫带下来。”
黄老三看看孙子,看看乌云,再看看那根晾衣杆,到底不敢说什么,看着乌云端了个凳子进去,没一会儿抱着一只黑猫出来,身上穿的白衬衫上染了许多血迹,再看看孙子,白着脸也不叫嚷了,缩在一旁装鹌鹑。
这一屋子人,他这时候要是敢多吭一个字,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淹死。
再想想惹出这个事情的孙子,老头儿脸上的褶子都深了一些。
这可怎么办哟。
孩子爸妈在外地工作,他们老两口平时带孙子,感觉小孩儿很正常,同学老师也没说什么不好的,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乌云不去管黄老三怎么愁,直接抱着猫往外面跑:“城叔,快,去宠物医院!”
被乌云叫住的乌城,是乌云的本家叔叔,一听立刻就开车送乌云。
两个养老院的护工眼疾手快,直接跟上。
剩下一个不是跟不上,而是留下来跟养老院那边说明情况,顺便问黄老三:“这事情您看怎么处理?”
黄老三要不是亲眼所见,哪怕一百个人对他说,他孙子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不相信的。
但他亲眼见到的,又是这么多人一起见到的,想赖也赖不掉,只能说道:“那我再给养老院弄个猫?”
小猫还不好找嘛,集上五块钱一只。
护工都要被气笑了,不再由着他说话:“咪咪的医药费,你们家得出。”
黄老三明显一愣,下意识说道:“还要救?都流那么多血了,还救什么?”
护工听得恨不得在这一老一小身上也捅两个窟窿,再给他把话还回去。
护工气得说不出话,其他人可都长了嘴。
他们也不用顾忌黄老三的面子,七嘴八舌地指责黄老三:“你出了点血就不上医院治病,直接等死啊?”
又盯着黄老三的孙子:“都上初中了吧,懂事了。以后你们可得把这小畜……小孩看牢了,免得又对别人家的猫啊狗啊下手。”
一群人围着祖孙两个骂了半个小时不带停。
黄老三的老伴愣是在外面躲了半小时,等他们一群人离开了才回家,看老头子还在唉声叹气,给孙子解开绳子,想着看到的跑出去的乌云一身的血,心里面也害怕,躲回房里直接给儿子打电话:“你们赶紧来把孩子接走,我们是没法带了。管不了,再管要管出杀人犯来了。”
乌云不知道黄家那边的情况,好在小城地方不大,宠物医院也近,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乌云好歹也是个正经兽医,在过来的路上已经给咪咪检查过了伤势,还做了紧急处理。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饭点。
爷爷奶奶都待在客厅看电视。
说是看电视,其实注意力压根没在电视机上,一看到乌云回来,就围过来问:“怎么样?咪咪没事吧?”
“问题不大,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和内脏。”就跟他之前救的萨摩耶差不多,伤口看着恐怖,失血量不少,但没有伤到根本,得到及时救治,后续注意着点不让伤口感染,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只不过猫就那么点大,那么大的出血量也不是小事情。
乌云的父母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还不是老人家回来说的,是关丽姝的老顾客到店里来八卦的。
关丽姝的情绪很不好:“听说刚开始杀小猫小狗,等将来就要杀小孩儿杀人。想到有这么个人住在附近,我都害怕。”
“也不至于。”乌云对这种多少沾了点病的人不好多说,“那孩子今年才初一,13岁。以后看到尽量离远点吧。”
这事情不好深究。
虽说起因是孩子偷了养老院的猫,但他是擅自进入了别人的家里,才有了孩子对他进行攻击这事;最后只能让黄老三一家赔点猫的医药费。
乌江看着儿子还是一身血:“先不说这个,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过来吃饭。”又叮嘱,“衣服直接扔了,别放脏衣篓里!”
“啊?我早上刚换的新衣服。”这件衬衫还是他妈上次在服装批发市场给他买的呢。
一顿晚饭吃的,四年老鸭炖的汤都觉得滋味寡淡。
乌云越喝越觉得不对:“爷爷,是不是炖得时间不够?喝着一点都不浓。”他在食堂喝的,不是这个味道。
乌爷爷没吃多少饭:“哦,刚才等你回来的时候饿了,我们把汤都喝了。这一锅是再加了水煮的。”
乌云:我可真是亲孙子。
亲孙子把亲爷爷亲奶奶送回家,回来走在路上越想越气,难道他就对那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乌云没有办法,小八哥是不是也没有办法呢?
乌江和关丽姝准备下楼再开会儿店,想问乌云去不去,就见刚进家门的儿子变成黑色大鸟,背着翅膀在客厅里擦擦擦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在地砖上滑一下。
算了,说什么呢,让儿子自己消食吧。
“我们去看店了,你自己在家啊。”
乌云看了一眼父母:“啊!”知道了。
答应得好好的,等夫妻俩一出门,乌云一点都不耽搁就飞了出去。
晚上七点多,街上人很多,灯很亮,但是鸟已经基本都看不到了。
乌云在屋顶停留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猫头鹰的气息,然后飞到了黄老三家的小区。
这个时间,有的人在外面遛弯,有的人已经开始了打牌打麻将;家里有孩子的在做功课,或者出去上辅导班;上班回来的,在家刷视频打游戏。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夜晚的城市,安静但不静谧。
在这一片人声下,出现很多不为人关注的更为细小的动物的声音。
最先是流浪猫,聚集在一些投喂点。
刚开始还很和平,但公猫的出现打破了平衡。
“这些都是我的老婆!”
“这些都是我的饭!”
“你滚!”
“你才滚!”
两只公猫打得不可开交,一旁还有公猫和母猫各种需要消音的对话,进行另外一种方向的大战。
乌云觉得自己一只黑鸟都要脸红,不好意思靠过去,跟这群不愁食物,满脑子美妞的废猫也没什么正事可以谈,离开流浪猫聚居点,试图找个黄鼠狼什么的谈谈合作。
飞了一圈,他没看到黄鼠狼,倒是惊起了好几只晚上睡在树上的鸟。
这群鸟又不是猫头鹰,晚上比他还废物。
“不堪大用。”乌云小声逼逼,突然听到一些更加模糊的声音,或者说是意识。
他轻轻张开翅膀,从树枝无声滑落到低矮的灌木上。
细细的树枝伴上下起伏两下。
排队路过的昆虫浑然未觉,依旧进行自己的事情。
它们的思维比猫狗和鸟类更加简单,就是食物和繁衍后代。
蚂蚁传递出来的信息更加整齐,其余的昆虫没有团体活动,信息也更加散乱。
乌云觉得自己脑海中闪过些什么,没能抓住,飞到屋顶上,低头注视着这片住宅区,感受微凉的夜风吹拂过自己的羽毛。
一直到乌江和关丽姝关店回家,发现儿子竟然不在家,打电话过来,乌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摸摸震动的肚皮飞回家。
大黑鸟站在沙发背上,把脑袋往自己翅膀下一塞,任由关丽姝输出。
关丽姝气不打一出来:“大晚上的跑出去不跟家里说一声,还不回电话!”
儿子变成了鸟之后,她还不敢下手打。
130斤的儿子能挨上几下,3斤的鸟手指头用点力都怕戳坏了。
乌溜溜的眼珠子悄咪咪看了一眼自家老妈,小声逼逼:“是飞出去,不是跑出去。”
关丽姝举起拖鞋又放下:“还敢跟老娘顶嘴!”
明知道老妈不会真的打人,乌云还是飞到吊灯上,然后就看他妈找来了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是打不到鸟身上的,就是乌云明天得把家里的天花板上平时打扫不到的边边角角都给扫一遍。
闹腾完,乌云给自己兑了一盆温水,跳进去洗澡。
吊灯平时没注意,刚才站了一下,发现好脏的,都是灰。
唉,还是老板家好啊,在大浴缸里洗澡才叫舒服,脸盆太小了,翅膀都张不开。
洗完澡还得自己吹风,他一个鸟不太好弄吹风机。
唉……离开工作岗位的第一天,想念老板。
洗完澡,吹干毛,乌云瞧瞧父母的房门,仰头看敷着面膜的老妈,报备:“妈,我出去一趟。”
关丽姝目前心情比较平和,低头看自家的小鸡仔:“这么晚了,出去干嘛?”
乌鸦抬起一边翅膀,朝着黄老三家的方向指了指:“去给那孙子一个教训。”
关丽姝犹豫了一下,嘱咐:“不能违法乱纪,不要闹太晚。”
“好的,妈妈。”大黑鸟往关丽姝身边跳了一步,身子一歪,往她腿上一靠,算是撒了个娇,然后一蹦一蹦回到自己房间。
关丽姝过去一看,就见大黑鸟从窗口飞走了。
跟在后头偷偷看着的乌江,又悄悄回屋。
刚才鸡飞狗跳的,这会儿又母慈子孝了,啧啧啧。
飞翔在夜空中的乌云,明显感觉到晚上十点以后,人类的活动已经明显减少。
相较之下,动物的声音变得明显。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回忆了一下黄大仙使用过的技能,一个飞扑就摁住了目标:“晚上好啊,杰瑞。”
大黑耗子在大黑鸟的爪子下瑟瑟发抖。
乌云没听到回答,才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第一次使用技能不熟练,一爪子摁歪了。
他本来想摁住老鼠的身体,没想到一下把老鼠的脑袋一起摁住了。
他往后挪了一下爪子,对已经快吓尿的老鼠展现出温和的一面,好言好语:“你看,我也不是想要整鼠条,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大黑耗子长长的门牙“哒哒哒”作响,无师自通使用敬语:“您您您说!”
作为一只能把自己吃到膘肥体壮到被乌云一眼相中的大老鼠,它的见识堪称广博。譬如说,它就不止一次见过大鸟,直接把它的同类囫囵吞下。
它好不容易把自己吃成那种大鸟吞不下的体型,眼前的大鸟却让它明白,它现在的体型不过是一根粗一点的鼠条。
大黑鸟歪着脑袋,黑暗中的眼珠子散发着幽暗的红光,对准了大老鼠黑黢黢的绿豆眼,像是直接看到了它的脑子里:“我需要你召集多一些的老鼠……”
一夜过去,黄老三家刚上初一的孙子偷猫虐猫的新闻还在发酵,黄老三家一大早又给大众贡献了一则新闻——他们家闹耗子了!
如果是简单的闹耗子,那绝对称不上新闻。
主要是黄老三家的耗子,闹得太夸张了,差点把他们家都给拆没了。
早上六点多,就有好奇心强又一大早睡不着觉的,跑去黄老三家瞧过了热闹,然后在早餐店和菜市场开始传播起最新消息。
“可惨了,墙皮都差点啃没了。”
“什么墙皮,都啃得露出水泥来了!”
“真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
“对的。房子里看不到,那院子秃了能看到吧?”
“木头的家具都啃没了,冰箱、电视机什么的电线都咬断了。”
“这么邪门的吗?现在吃的东西那么多,老鼠那么不挑食的吗?”
“嗐!这跟挑食不挑食的有什么关系?昨天黄老三家的孙子干的缺德事,估计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了,闹呢。”
至于闹什么,民间对于神神叨叨的各种东西,许多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关键是这事情太邪门了,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去想。
身为当事人的黄老三一家,一早醒过来,发现家徒四壁,除了身上穿的一身睡衣还算齐整,剩下的被子都已经破破烂烂,身下的大床稍微动一下,直接就散了架。
这床还是全家保存最完好的家具。
其余家具家电,除了铁、玻璃、陶瓷一类特别坚硬的东西,剩下的全都成了碎屑。
老两口的屋里一片狼藉,孙子的屋里更是重灾区。
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留下来的完好的试卷一角的“59”分数,直扎肺管子。
其余能有什么可剩下的呢?
三个人出门连一只完整的鞋都找不到,袜子都没有一只,还是邻居借给他们三双拖鞋。
街道和相关的人过来了解情况,拍了照拍了视频,帮他们联系了亲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出了这种邪门的事情,他们也不敢收留这一家人。万一招来了什么邪门的东西,把他们的地方也给啃光了怎么办?
他们表面公事公办,找了人来杀菌消毒除虫什么的,背地里都在议论。
“那小孙子不是虐猫嘛。”
“猫没了,老鼠泛滥,才变成这样的。”
“有道理,都是自找的。”
“肯定是那只养老院的猫死不瞑目。”
“对啊,听说是只黑猫。黑猫本来就邪乎。”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拥有了特殊能力的咪咪,正在宠物医院里接受人类的投喂:“我不太想吃肝脏。”
乌云摸摸身体还软绵绵没有力气的黑猫,看着它伤口附近都剃光了毛,浑身变得十分潦草,劝:“吃肝脏补血,你失血过多,得补。”
咪咪勉强吃了两口,又对着乌云嗅了嗅:“要不你给我整点耗子肝?那个我能吃一碗。”
一只耗子才他一爪子大,一只耗子的肝脏才多大一点儿?
一碗耗子肝,那得多少只耗子?
他不过是一只鸦鸦,又不是专业捕鼠的徐玉玉。
徐玉玉的崽也顶多只是吃点去掉脑袋的红鼠饭。
乌云觉得这是个不合理的要求,予以坚定地拒绝,敦促咪咪:“快吃,别挑三拣四的。吃完不要舔伤口。”
“啊?我不是舔伤口,我只是舔毛。你能接受吃完饭不擦嘴,一整天不洗脸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但:“我又不是猫。”鸦鸦可以一天洗好几遍澡,想淋浴就淋浴,想泡澡就泡澡。
“你非得要舔毛,就只能戴上圈。”乌云用手指敲了敲手边的伊丽莎白圈。
这圈刚才还戴在咪咪脖子上,为了方便吃饭才摘下来的。
咪咪一看到耻辱圈就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张毛毛脸都生动了起来:“不!上次戴它的时候,我失去了我的蛋蛋!这次又让我戴它!我已经没有蛋蛋了!难道还要失去我的唧唧?!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只有五个老婆的小猫咪而已啊。现在老婆变成姐妹,它们生了崽,还得让我带嗷~喵呜~”
宠物医院的兽医一进门,就听见咪咪在大声又伤心地叫,赶紧三步并两步过来:“怎么回事?伤口痛?”
乌云在边上解释:“不是。它在忧愁自己逝去的青春。”
兽医大概三十多岁,听着笑得不行:“原来咪咪还是一只文艺猫。”
乌家和这位兽医挺熟悉的,兽医还想让乌云上他店里打白工,乌云一看了就溜了。
值班的护士听到声音,从店里面出来,只看到乌云的一个背影:“唉,怎么走了?我还跟小姐妹说了,让她来店里和小乌偶遇一下。”
兽医看看护士,打破她的幻想:“别折腾了。人家小乌说不定在大城市里已经有女朋友了。就小乌这长相,追他的女孩子不得排几条街?”
“啊?小乌有女朋友了?”以前她们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乌云。男孩子长得好看,还能打架,后来到了高中收了心,据说读书成绩也不错。哪怕乌云大学去了H市,他们小城里还是流传着他的传说。
“不知道。反正你们别瞎折腾。人家现在工作在H市,回来就那么几天,就算从早到晚‘偶遇’,能发展什么?”
护士想想也是,就没再提。
乌云倒是因为和黄老三家孙子“打架”的事情,让别人都知道他回家了,一个个的约了乌云晚上出去喝酒。
最后一群人围着烧烤摊,喝的是快乐水,因为乌云不让喝酒。
“以前没成年不让喝酒,现在咱们都20多了,还不让喝。”丫的,还不敢不听,毕竟打不过。
乌云心想万一自己喝醉了,来个大变活鸟怎么办,但嘴上说道:“酒又不好喝。回头你喝得烂醉,又吐又闹的,我们把你送回去,不然换你把我们送回去?”
想要喝酒的人顿时就没声了,心想自己不就是喝醉了一次?谁知道看人家啤酒对瓶吹,一瓶接一瓶地当水喝,他半杯就趴下了呢?
其他人对喝酒没什么执念。虽然酒量没那么菜,但是喝酒本来就是助兴,要是喝醉酒就不高兴了。
几个人一边撸串一边聊着近况,感觉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到了九点多。
小城没什么夜生活,明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都各回各家了。
乌云也回去,帮着自己爸妈收拾关店。
关丽姝和乌江问了问咪咪的情况,知道问题不大后,又说道:“黄老三医药费赔了没?”
乌云没想太多,下意识就回答:“还没吧?咪咪还没出院呢。”
关丽姝就提醒他:“昨天他们家闹得太厉害了,今天一早他们就去找了神婆,听说过两天就要搬走。”
“啊?说搬走就搬走?”搬家那么容易的吗?“那孙子不是还在上学吗?”
乌江把店铺检查一遍,关上灯锁好门:“听说要转学。今天黄四眼回来了,被学校叫家长,应该没说什么好话,类似劝退吧。让他们自己转学,算是给个面子。”
黄四眼是黄老三的儿子,四眼是绰号。
“黄四眼是不是也在H市?”由于距离近,他们这里的人很多都会去H市发展,“想要转学到H市不容易吧?”虽然距离近,但不是同一个省份,黄四眼一家也没听说拿到了H市户口,不然自己儿子也不会在老家这里上学。毕竟教育资源,H市的要好多了。
关丽姝有个小姐妹就是在黄家孙子就读的初中工作的,一天下来,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还转去H市呢?现在找关系转去下面县里的初中。据说怕再惹事,找了个管理很严格的寄宿中学。”又感慨,“要是能改正过来就好了,怕是本性难移。”
她说完,又想起刚才的医药费,“你赶紧跟养老院那边说一下,让他们快点找黄老三家结清咪咪的医药费,不然他们全家就跑了。过两天五一了,他们正好搬家也说不定。”
乌江也赞同:“他们现在还用等什么五一?家里什么都没有,人直接走就是了。东西直接在H市买,比这边买好了带过去不是更方便?”又对儿子说道,“这件事情你提一下就行了,反正你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可以了。”
一家三口慢悠悠走回家,两夫妻才好奇问在外面不好说的话。
“你怎么弄的?”
乌云看自己爸妈一左一右把自己夹在沙发中间:“干嘛啊,搞得跟审讯一样。”一个白天就让他在家擦了天花板擦玻璃,还嫌弃他擦的有水印子,这会儿就变成亲儿子了?
关丽姝“嘿”了一声,手指就要掐过来。
乌云立刻变成乌鸦,然后被关丽姝仰天抱在怀里,眨巴一下眼,就被挠了挠下巴。
哎,舒服。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转脑袋,也不卖关子:“我找了个老鼠头头,让它叫了一帮小弟,进去黄老三家。本来我是想让它们只啃那孙子的房间,不过它们分不清,全啃了。”
关丽姝一听老鼠,就把鸟儿子递给了乌江:“怎么进去的?”
乌江也觉得有点嫌弃,但还是接了过来。
怎么办?亲生的。
总不能扔垃圾桶里。
乌云没意识到父母的嫌弃:“咬开纱窗,不就进去了?”这个季节,大多数人家都不会把窗户都关严实,就算不全开,仔细找,总能找到一两扇开着的。尤其黄老三家还是住底楼。
乌江想想在群里看到的黄老三家被咬得稀碎的东西,感慨:“那得多少老鼠啊?”
乌云蹬蹬腿,侧身示意老爸给他挠挠后脖颈:“也不全是老鼠,我还叫了蚂蚁、白蚁和蟑螂。”
乌江看了看大乌鸦后背闪亮亮的毛,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一般的蓝紫色,但一点都不觉得漂亮了,把儿子抱起来往厨房走。
乌云被老爸放进水槽里还不太满意:“我不要在厨房水槽里洗澡,你怎么也得给我准备个脸盆……卧槽!老爸,水太烫了!把84放下!我昨天回来就洗澡了,洗过了!杀菌的沐浴露刷了好几遍!真的,我每根毛都香香的!”
“叫什么叫!再乱扑腾,我真给你下开水退毛!”
关丽姝也在厨房门口看着:“没事,就42度的水,多泡一会儿。”
乌云觉得自己的毛都要被他爸搓掉了,破罐子破摔地坐在水槽里假哭:“我要熟了。”
亲妈说道:“那正好吃鸡汤。”还在边上指挥,“一会儿把脚指甲剪剪,再把嘴巴刷刷。我去拿把新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