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周谦一行离开那株会发出诡异“救命”声的植物,继续朝南行。
走着走着,柯宇箫率先出现了状况。
脚步一顿,他感到手背处有巨大的疼痛。
旋即他抬手一看,就眼看着自己的手背出现了一个黑洞,一颗草像是会动的血管一般,先是在手背的表皮下方可疑地移动着,随后它找到了那黑洞,就一下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最后它居然还晃了一下,就好像对现状感到了满意——它终于爬出来了。
这会儿周谦和齐留行也都停下了脚步,双双蹙眉看向了这颇为猎奇的一幕。
按生命点数排行来看,柯宇箫倒数第三,也是既吴仁、司徒晴之后,第三个出现奇异变化的。
眼睛瞧了一会儿那颗怪异的草,齐留行伸出了手,似乎想碰一下,但又怕伤到柯宇箫,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这草现在估计就是柯宇箫血肉的一部分,万万不可轻易拔掉或者剪掉。
此外,不同于普通草的青翠颜色,这草是偏墨绿色的,上面的纹理也比较复杂,像是大理石或者蜡染上的奇异花纹,甚至具有一些艺术的美感。
“等等——”片刻后,开口说话的是周谦,“你们有没有觉得……这草很眼熟?”
“眼熟是指……”齐留行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周谦侧眸对上齐留行的目光,“刚才我们曾经过一片草地。那里长了很多这种草。”
齐留行:“咦?”
“我看是你俩光顾着聊天了,没留意到。”
周谦摆摆头,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了,是想倒回去看看,做进一步的确认。
往回快步走了大概半分多钟,周谦停了下来,扬手一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这回齐留行果然看到了古怪树林里藏着的一部分草。
这里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实在太多了,一片墨绿色、纹理复杂的草,在一堆珍奇植物中显得并不算另类,也难为周谦居然注意到了它。
“走。走近了看看。”周谦说着这话,率先朝里面走了几步。
可在一踏进那片墨绿色的草坪的时候,周谦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空气非常难闻,几乎到了刺鼻的地步。
抬手拿起记有生命点数的卡牌一看,周谦发现倒计时果然在急剧加快。
转过头,发现齐留行和柯宇箫正在朝这边走来,周谦严肃朝他们摇摇头,旋即带着他们回到了大路上,紧接着迅速打开系统的地图看了一眼。
地图上,已探索的区域全都清晰可见了,并且可供玩家做标记。
未被探索的地方则仍处在不予显示的状态。
周谦把自己这一行刚才走的路线结合着地图回顾了一下,然后把墨绿色草所在的区域打上一个红色标记,备注写的则是“生命点数加速减少区”。
“暂时不知道柯宇箫手背上长的草,为什么跟这里一样。小齐你随意留意着他的情况。免得有什么意外。”
提醒两人这么一句后,周谦拿出神之肋骨握在手里,转过身,再重新朝南走去。
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还是找到可以增加生命点数的清除站。
至于线索的探索,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这一回,大概走出一分半钟,周谦总算进入了一个视野相对开阔的地带。
——他的面前是一大片类似于湿地的存在。
他们三个之前一直走在密集的丛林中,本就高大的树木在变异后愈发变得粗壮巨大,它们遮天蔽日,导致那片区域光线极度不足、视野自然很狭小。
现在不同了,湿地广袤,中间并无高大树木,视野极好,抬眼望去,能看见片片草地、湖泊、低矮的灌木、以及一些裸露的泥潭。
此时天色未至傍晚,天气还算称得上明媚。
空中无云,是一望无尽的蓝色,遥遥与青色的湿地在远处相接,最终形成了淡淡的灰。
如此,这样放在平时本该寻常无比的风景,在一堆怪植物的包围下,反倒成了异类。
“再往前走,我们就要小心了。这种湿地里面很可能藏着沼泽。”
周谦说完这话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他蹙眉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齐留行和柯宇箫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他们怎么会消失?
周谦抬起手腕,正要试图通过系统联系齐留行,却发现系统处居然空白一片。
他再一眨眼,连手腕上的表都消失了。
周谦几乎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不经意间进入了某个幻境中。
这是不是副本本身自带的陷阱,周谦尚不清楚。
但好在他现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很快他听到了绝不该在此地出现的声音——
“加注!”
“我all in !!”
“哈哈哈哈,老张你今天恐怕要大出血了!”
这样的声音,周谦实在太熟悉了——赌场。
赌这种东西,他小时候跟着父亲周崇山耳濡目染。
他实在去过了太多次赌场。
现在的周谦仅仅只是听到了赌场的喧闹,他还置身于湿地之前。
但很快情形就发生了变化,他四周的画面就好像油墨重彩的画卷被泼上了水,颜色调合着旋转,变得扭曲、粘稠、混杂,最后整幅画变成了黑灰色,却又在瞬间被新的画笔绘出了一幅迥然不同的场景——
周谦来到了赌场。
他看到了只有10岁不到的自己。
自虚空中俯瞰下去,周谦看着年幼的自己被父亲抱着,一步步走入赌场。
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仿佛灵魂附体一般,周谦从虚空坠落,掉进了小时候自己的身体中,然后以年幼自己的视角,打量起这个陌生热闹、又隐隐充满危险的世界。
周谦从小长得漂亮,眼睛形状生得特别好看,目光尤其清亮,瞬也不瞬望着人的时候,显得无辜天真又纯良。
这样的他,不管是从气质、还是从年纪上看,都实在是与赌场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可周崇山浑然不在意,就那么把他带了进去。
骰子、扑克、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狂喜的呼喊、悲伤愤怒的吼叫……充满各种各样新奇玩意儿的赌场,对年幼的周谦来说是个无比新奇的世界。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他既感到好奇,也感到畏惧。
但大概天生喜欢玩这种游戏,被周崇山抱在怀里的时候,周谦瞧着他们打牌,脑子里也开始做起了运算。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乐趣,以至于忘记了畏惧。
此刻正在展开的这一局是梭哈。
周崇山正跟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对战到关键阶段。
“加码吗?”那人问道。
周崇生头上滴下一滴汗,但他果断道:“All in。”
“老周,咱们玩回大的。我再加一千万。你也再加点注,敢不敢?”
“哈……老张你今天兴致很高啊。你要什么?”
“你儿子!”
那个叫“老张”的人目光一沉,以某种黏腻邪恶的目光,看向了仅仅只有10岁不到的周谦,然后他用暗哑的声音说,“你输了,就把你儿子送给我,敢不敢?”
周崇山愣了一下,但很快果断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哈哈哈——”
赌场内,喧嚣热闹依旧。
周崇山没有察觉到,他单手抱着的周谦的后背与手心,在瞬间就出了很多冷汗。
周谦的眼神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呈现出了某种放空的状态,依旧显得无辜。只是这回无辜里还多了些许迷茫。
在场看到他这眼神的所谓大人,没有一个知道——其实他什么都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