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大学。

周谦和白宙来到这里的时候, 不巧赶上齐留行去军训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两个人就一起在大学里逛了起来，到博学楼的时候, 他们看到了一副宣传海报。

那是关于一场讲座的海报——

题目：《认识脑科学之：浅谈延迟满足、自我控制与冷热系统, 以及相关实用案例分享》。

主讲人：锦华脑科学教授董越。

时间居然就在5分钟后。

周谦顿了下来。“我认识董教授。我家出事，我煤气中毒后住院那会儿，主治医师和他是朋友。他当时给过我挺多有用的建议, 水平挺高的。我们去听听公开课？”

白宙点头：“嗯，好。”

如今两个人总算回到了人间。

但回到人间之后, 他们之间怎么往下走，以后关系如何，这是还没有确定的事。

他们这才刚刚回到人间, 第一站就来了锦华大学。

对于周谦的用意，白宙觉得自己大概是清楚的。

除了正好撞上齐留行大一开学，周谦想过来看看他、与昔日好友重逢外, 背后应该还别有深意——

锦华大学，是他们曾经一起约定上的大学。

最终周谦来了, 白宙却没有。对于周谦来说, 白宙是失约的那一个。

系统设计副本的时候，是完全由纯理性、负责计算的那部分中枢负责的，一切在程序和命令的作用下自动计算、设计。

为了提高关卡难度, 在关卡里加入意想不到的元素, 加入一些小诡计, 不过都是提早被高级智慧生物设定好的命令。

尤其在人性那部分去到人间成为白宙之后，在白宙看来, 后面那些关卡就更与自己无关了。

不过周谦显然把他经历过的那些“题目”的设计, 都算到了他头上。

白宙知道, 现在他恐怕是要讨回来，要给自己出题。

两个人进大教室的时候，只剩最后一排还有位置。

他们刚在角落坐了下来，讲座就开始了。

台上的教授看上去非常年轻，西装革履，一本正经，戴一副无框眼镜，气质禁欲冷淡，讲课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每个学生都欠了他五百万。

这便是董越教授了。

果不其然，仅仅20分钟后，周谦和白宙的前方就已经空了三排座位——很多学生都走了，还留下的主要以女生为主。她们显然不是为了听课来的，是为了教授的颜值来的。

周谦暗暗摆头，小声对白宙说：“董老师学术研究水平非常高，但很不喜欢上课，讲的东西也很难，完全不考虑学生们的接受程度。我听我医生说过，他每次上课都像是在被逼上梁山。”

听到这里，白宙若有所思看周谦一眼，没接话。

讲台上，董越继续讲课。“个体在自我控制过程中存在两种控制系统。热系统和冷系统。热系统主要指以大脑杏仁体核心为基础的情绪系统。

“当然，杏仁体主管的是更深层次的情绪。拿焦虑、恐惧举例，我手下有几个学生这两天担心他们的硕士论文无法被我通过，这种焦虑和恐惧是皮质层产生的，跟杏仁体无关。

“冷系统指的是以海马体为基础的认知系统 ……”

在他们旁边，果然有人吐槽了。“我听说咱们学校要成立脑科学研究院，还要对本科生开放相关课程，董老师上这个，原本目的是提升大家对脑科学的兴趣，给研究院拉点人气。我怎么觉得……他还是靠颜值算了。”

另一人道：“今天算是好的，算是相当浅显易懂了。我上次见过他对一群连脑科学都不知道的学生讲神经环路的发育构筑和工作原理。”

……

董越对众人的吐槽浑然不知，兀自在讲台上开口道：“那么，什么叫‘延迟满足’？举个例子，小孩子喜欢吃糖，我给他一颗糖，告诉他，他可以立刻吃，但如果他多等一个小时，我会再给他一颗糖。学会自我控制，等待一段时间，小孩可以吃到两颗糖，得到更大的满足，这就叫延迟满足。

“当然，延迟满足并不是叫我们一昧压抑欲望，而是教会我们一种获得长远收益的能力。”

“有研究表明，降低刺激的直观形象性，以及降低任务情感度的卷入，可以更好地实现延迟满足。”

董越终于说了一个大家感兴趣的、较为通俗的话题，“这在爱情、两性关系方面，其实也有一定的实用性……”

一个小时后。

台下哪怕是为了董越颜值来的学生们，也不免长叹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台上董越的心理反应跟大家是一样的——总算结束了。

低头整理东西的时候，董越悄悄鼓了一下腮帮子，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然后问大家：“下面是Q&A的时间，哪位同学还有问题？”

话虽这么说，但董越显然不喜欢在这种场合给同学们答疑。

他的习惯估计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没有学生真的在这会儿举手。

以至于董越刚要说那么公开课正式结束、而周谦举起了手时……周谦觉得他脸都有点绿了。

但董越很快控制住了，用很冷硬的语调问：“你有什么问题？”

问完之后他才面露些许诧异，大概是认出了来人是周谦。

周谦道：“私人方面的问题。耽误教授几分钟，不占用其他同学的时间，可以么？”

“没问题。”

不得不与一堆人交流的压力去掉了，董越身体放松下来，自如地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大教室内，学生们陆续散去。

周谦跟着白宙一起走到讲台边，却又对他道：“你出去等会儿？我有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要单独问他。”

白宙目光落在了董越的手上——右手无名指有一个明显的戴过戒指的痕迹。可以推测他戴戒指戴了很久，最近刚摘。

所以现在他大概率是单身。

周谦正在等白宙的回答，忽然看见他扶住了自己的肩。

周谦：？

白宙略俯身，在他眉间落下了一个吻。

然后周谦就看见他侧过身，朝旁边略有惊讶的董越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对他打了招呼。

“那我出去等你。晚上一起请老师吃个饭？”白宙很温柔地问周谦，问话的声音很低很沉。

讲台上董越讲课用的麦克还没有关，白宙离讲台又近，好听的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大教室，一下子撞进了周谦的心里。

周谦实在是感觉……自己好像被撩了一下。

他很难得地脸红了，朝白宙挥挥手，把他赶出了教室，再摸摸鼻子，转过身迎上董越晕着笑意的眼睛。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董越问他，“怎么想起来这里？”

“来找一个大一的小朋友。不巧他去军训了。”周谦道。

周谦当然没有问题要问，搞这么一出是为了恶搞一下董越，为了观察一下白宙的反应，也是顺便想跟董越叙叙旧。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周谦瞥一眼他的无名指，直言不讳道：“恭喜董老师脱离苦海。”

董越有些失笑。

周谦又问：“有没有物色到新对象，没有的话，我帮你介绍？”

听到这话，董越耳朵不动声色地红了一下，然后果断生硬地转了话题。“刚才那个，你男朋友？看着挺靠谱。做什么工作的？”

周谦：“没有正经工作。”

——毕竟他都关闭游戏，进入“休息日”了。

董越：“读研吗？在哪个大学？”

周谦摇头，正经道：“他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

沉默了数秒后，董越严肃拍拍他的肩。“找对象不要只看颜值。我就是活生生的负面案例。”

周谦：“董老师，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

·

晚上。某酒店套房内。

白宙坐在落地灯旁看书，背后是城市华丽的夜景，身前是灯光投下的微黄光晕。

周谦在他房里的浴室内洗澡。

门半开着，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沙沙水声。

白宙帮他切了一盘水果摆好，就在这里一边等他，一边默默看书。

过了一会儿，周谦出来了。

冷不丁一抬头，白宙就看见他居然只穿了一件堪堪遮住屁股的白衬衣，还是纽扣被系得歪歪扭扭的那种。

周谦的表情倒像是浑然不知，他走到白宙旁边用牙签插了一小块西瓜吃，问他：“帮我吹下头？”

三分钟后，周谦光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坐在地毯上，抱着水果盘吃水果，白宙坐在他身后的地毯上，帮他吹头发。

周谦吃草莓的时候，一块被咬过的一口草莓不小心掉下去，从他身上滚到地毯上，在他大腿上留下一道红痕。

周谦侧过身，身体后仰，指向白宙身后的茶几。“帮我拿几张纸？”

身体的忽然倾斜带动领口本来就没有系好的扣子松开来，露出大片脖颈、一部分肩膀、还有一截晕着光影的锁骨。

周谦眼尾一挑，抬眸看向白宙，看到他的喉结滑了一下，然后是又一下。

目光又顺着喉结往下落，到达某处的时候，周谦笑着问他：“高级智慧生物的自制力这么差啊？”

吹风机被关上。

白宙伸出手掌握住了周谦的腰，俯身要吻上的时候，周谦避开了。

将头放在周谦的肩膀上，白宙轻轻呼出一口气。“嗯？”

周谦的表情很正经。“董老师今天的课对我启发很大。谈恋爱也要讲延迟满足。不要一开始就投入过多感情、付出太多精力。开头步子就迈得太大，不利于感情的良性发展。我们都应该学会自我控制。这样关系才会长久，未来就能获得更多。

“所以我想好了。不如我们就从……你追我的部分开始吧。反正你也还没正式追过我。”

白宙手从他腰上移开，握了好一会儿他的肩，再松开。

他乐意陪周谦玩他想玩的游戏，于是点头说好。“那我明天邀请你参加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怎么样？”

周谦：“要是安排让我满意，我就同意约会。”

白宙再一点头：“好。”

周谦目光再往下一瞥，站起来去沙发上拉了个毯子，把全身盖住了。“董老师还说了，减少刺激源的直观性，可以提高自控力、更好地达到延迟满足的目的。所以以后我在你面前要多穿一点。”

白宙也站起了身，走上前摸摸他的头发：“……你高兴就好。”

周谦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白宙更靠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说，“董老师还说了一件事。”

周谦诧异地问：“什么事？”

白宙上下看他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现在的‘即时满足’，只意味着一颗糖。当我配合你的步调等待……到时候，起码是‘两颗糖’——

“周谦，多谢款待。”

周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