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动作缓缓顿住,通过那双略带寒芒的眼睛,她清楚意识到,青年没有说谎。
锋利箭尖指向自己,仿佛只要自己再动作一下,对方就会松开手,任泛着寒光的利箭破空而出,射向自己、
她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寒意爬上脊背,寒毛根根竖起,巨大危机笼罩在她头上,她想嘴硬放几句狠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体会到被威胁的感觉,一时间又惊又怒,对青年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惊惧之下,女子也不敢去拔箭了,她又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若是为了一时之快,让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得不偿失。
但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这笔账她会好好记下来,以后一定要清算!
不是拿箭尖指向自己吗,等落到她手里,她要看看被利箭划破脸颊时,青年还能不能维持住现在的表情!
女子放弃原来的动作,慢慢坐直身体,驱马后退几步,离开射程范围,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真敢放箭射我?”
沈郁慢悠悠转了个方向,重新让剪头对准她:“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
有恃无恐。
女子从他的行为和语气里听出了这几个字。
她不敢再做什么,嘴上却不肯饶恕:“天子脚下,怎可容你轻易伤人,你今日若是真伤了我,自己能不能完好无损离开?”
“你不是做了一样的事吗?”沈郁用余光扫了眼依旧跌坐在地上的青衣女子,“怎么,你伤人就能无事,我伤人就要受到惩罚?”
“一个庶女,伤了就伤了,还能有人为她鸣不平不成?”女子仰着头,语气里充满不屑,“你若是伤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得你能有机会告状,你说,是不是?”
像是为了印证沈郁的话,他们身后的侍卫杀气腾腾看向女子那边。
“你想做什么?”女子惊恐,“我们这么多人,你难道还能全杀了不成?”
“这个地方远离主道,”沈郁目光环视四周,“就算发生什么,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你来这边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吧?”
女子咬了咬唇,青年说的不错,她确实是追着猎物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好成绩,在皇帝陛下面前露一露脸,她听闻陛下喜爱红衣,今日特意穿了这一身过来,不曾想,会遇到一个处处压她一头的。
她再次看向青年,意识到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正在此时,山林里传来其他马蹄声,吵嚷人声越来越近。
“你确定小姐往这边走了?”威严男声传来。
“奴才确定,小姐追着一只狐狸往这边来的,老爷,在那边,小姐在那边!”
离得近了,对话声依稀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女子面上一喜,被压下去的气焰重新燃起。
“狐狸?”沈郁似笑非笑,“我射中的可是一只鹿,附近哪有什么狐狸?”
女子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狐狸早跑了,说那句话不过是为了得到鹿的借口罢了。
说话间,那边的人已经朝他们走来,看到隐隐对峙的双方,中年男人愣了愣:“怎么回事?”
“不过是有人指鹿为狐狸,想讹走我射中的鹿罢了。”沈郁已经放下了弓箭,他本就没真打算对那个女子做什么。
“爹,他们抢了我的猎物还想伤我,您可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女子见自己的靠山来了,抖擞抖擞,眼中闪过一抹阴毒。
刚刚落下的面子,她要千倍百倍讨回来!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这才看向另一边,本想说什么,在看到对面是谁后,蓦然闭上嘴。
!!!
招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招惹上了大桓最不能惹的两人。
男人不敢耽误,翻身下马,朝前走了几步,恭敬跪下:“臣,参见陛下。”
“爹,你做什……”女子惊愕捂住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他爹在说什么?对面那人是皇帝?!
“许大人教的好女儿。”商君凛语气淡淡。
许大人额头上冒出豆大汗珠,全身紧绷,皇帝不开口让他起身,他不敢自己站起来,维持跪下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好不容易被调到京城,极有可能因为今天的事毁于一旦。
其他人哪还敢在马上待着,无论是坐在马上的,站着的,连爬带滚跪下来,额头抵地,大气不敢出。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皇帝,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女子脸色已经全白了,她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人是九五之尊,是大桓的皇帝,而她做了什么?
女子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颤抖,当着陛下的面做了那样的事,她不敢想自己会招来什么后果。
“许大人教女无方,也不必急着上任了,至于你的好女儿,”商君凛厌恶地看了许家女子一眼,“对朕和贵君出言不逊,按律处置。”
按律处置,那是要他女儿的命啊。
许大人想起家中妻子,不得不开口求情:“求陛下网开一面,小女年少无知,并不知道陛下和贵君的身份,臣家中仅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娇惯了些,求陛下从轻发落。”
“民女真的不知道,”许家女儿跟着磕头,“如果知道是陛下和贵君,借民女一万个胆子民女也不敢有任何不敬!”
“这么说,如果我与陛下不是如今的身份,就能任人欺负了?”沈郁冷嗤,“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许小姐从前没少做这样的事?”
说完,沈郁转头看向商君凛:“陛下,要不一起查查吧,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说,是我眼里容不下人,见有人往陛下身边凑,就下死手,这样的名声,我可担不起。”
“贵君说的在理,就按贵君说的办,孟常,去下旨。”
一直跟在人群中的孟公公走出来:“奴领旨。”
许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万万没想到,女儿能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早知道,在汉州时,她就该对这个女儿严加看管,不让她养成这般骄纵的性子,可是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的许大人还不知道,这个他以为只是有些骄纵的女儿会给他带来多大“惊喜”。
商君凛下令要查的事,没有人敢懈怠。
汉州离京城不算远,圣旨下达后,立刻有官员带着圣旨从京城出发,前往汉州,查明真相。
许家女儿被关了起来。
许大人回去后,许夫人迎上来,看到青衣女子跟在许大人身后,而自己的女儿不见踪影,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只有你们回来?珺珺呢?”许夫人压下心慌,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问道。
许大人面露难色,他知道夫人对女儿有多溺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夫人说刚才发生的事。
见许大人脸色不好,许夫人心中的慌乱感更甚,她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青衣女子,一巴掌下去:“怎么你回来了,你姐姐没回来?我不是交代过,她在哪你必须在哪吗?”
许大人皱眉:“你打她做什么?这件事她又做不了什么。”
青衣女子捂着被打的脸偏向一边,半晌后,竟低笑起来,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
“你笑什么?”
“我笑报应不爽,许夫人,您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您能不清楚吗,能来秋猎的达官贵人有多少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家容貌出众的子女不知凡几,依许婉珺的性子,如果遇到了那些人,您说她会做什么?”
许夫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她和哪家贵女起冲突了?”
青衣女子没理她的话,自顾自道,“这里可不是汉州,不是你们能一手遮天的地方,她还像以前那般行事,您说会有什么后果?”
青衣女子放下手,她的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巴掌印。
“想想你的好女儿做过什么事吧,陛下可是下令要彻查呢,不止她,你们当初做下的恶心事很快就能昭告天下了,我那苦命的娘,总算得以安息。”
“珺珺的事你扯别人做什么?”许大人不悦,“胡言乱语,将二小姐带下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青衣女子被带走后,在许夫人的百般追问之下,许大人说了今日发生的事。
许夫人听完,眼前一黑。
这边的事没影响到狩猎的正常进行,傍晚,参加狩猎的人带着猎物回来。沈郁和商君凛早一步回到了营地,被打扰后,沈郁没了继续的兴致。
商君凛本就是为了陪他,见沈郁兴致不高,索性带人回来。
“下回朕让人在四周守着,免得有不长眼的人闯进来。”商君凛边给沈郁揉手腕,边道。
沈郁很少有运动量这么大的时候,刚才还不觉得,放松下来只觉得手腕疼的厉害,商君凛拿了药膏给他按摩。
清凉感沁入皮肤,酸痛感得到有效缓解,沈郁动了动手指:“陛下怎么这么霸道?”
“总比有不长眼的惹你不快好,”商君凛收起药膏,拉着沈郁站起来,“走吧,他们也该回来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空地上已经点起了篝火,商君凛牵着沈郁走出去。
“陛下会烤肉吗?等下陛下给我烤肉吃,就烤今日我猎到的那只鹿可好?”
走近的许大人和许夫人正好听到这句话,知道女儿受难起因在鹿上的许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