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邰一诚发出一声凄厉到近乎惨烈的尖叫, 这叫声把看到俞金海无头尸身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叫声叫喊的顾绒衬托得微不足道,让顾绒头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原来他前面几次见鬼时, 表现的都还算淡定的了。
因为邰一诚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一直在扯着嗓子叫喊。他家境很好,和顾绒一样都是富二代, 平时打扮的也很日系,原本是高高大大的一个帅小伙现在却涕泗横流, 连滚带爬地往桌面上爬,想躲开没有头的俞金海。
“他头呢?他头呢?!”
邰一诚睁大眼睛, 目眦欲裂却不敢回头,只难以置信地癫狂喃喃着。
许嘉尹琛看到自己室友变成了这样也无法接受,恐惧和害怕的神色占据了他们的面容, 迫使他们也发出了和邰一诚同样的疑问:“俞金海他头呢?”
但他们的声音淹没在教室其他学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邰一诚刚刚的惨叫打断了胡老师的讲课, 也吸引了教室里其他学生的注意,众人回头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都惊慌的和邰一诚一样发出凄厉的惨叫, 然后跌跌滚滚地往教室外逃。
然而最先起来的那个同学,他的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砍断般掉下滚出了教室,后续还有几个同学的手也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砍断般飞起, 扬扬洒下无数温热的血液。
沈秋戟也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别人看不见,他却能看到——那是有个拿着斧头的年轻男生, 面容阴郁, 眼底阴鸷, 像是没有感情的刽子手般砍断了那些同学的头颅和手臂。
而俞金海, 是他斧下的第一个受害者。
所以沈秋戟回过神来后就立马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顾绒,见他如同木头人般还僵坐着,就去拽他胳膊:“顾绒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求生欲也在大声对顾绒喊着“快逃”,然而顾绒一见到鬼就腿软,哪怕他听了沈秋戟说见鬼不要害怕,这样鬼就无法近身,也无法用幻觉杀死他,可真碰上这样的事时,顾绒才知道像沈秋戟那样的胆子,并非一日就能练成。现在他更是觉得有骨阴气逼人的寒意自脚底渗出,冻得他浑身僵硬,脚跟也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无法移动,只能呆怔怔地坐在原地。
他望着教室里同学们互相推搡踩踏,断肢头颅乱飞恍若地狱的景象,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这真的是幻觉吗?
察觉到沈秋戟拽住了自己的胳膊,顾绒怔怔地抬头看向他,眼睫一颤眼泪的就滚了下来,唇瓣张张合合数次才把话艰难地说清:“可我、我走不动了……”
沈秋戟目光再往下移,就看见顾绒的脚踝被一双执斧男人刚砍下,还带着余温血迹的断臂紧紧攥着,断臂的指尖甚至掐进了顾绒的肉里,沁出血来。
脚踝传来的刺痛让顾绒知道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幻觉,沈秋戟微愣的表情也叫他不敢低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握住了他的脚踝。
顾绒知道自己大概又快要死了,不过是没关系,他还能复活,与其留在这样被恐惧摧残,倒不如他慷慨赴死,重头再来,沈秋戟承诺对他保护在这里反而会成为他复活的阻碍。
于是顾绒对沈秋戟说:“沈秋戟,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走什么?我不是才答应你会带着你跑的吗?你今早还用包子贿赂我了,我不会食言的。”果然,沈秋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所以你别哭了,我看到你哭就头疼。”
自己哭了吗?
顾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他果然满脸是泪,然而在惊惧之下他刚刚几乎都没察觉原来自己已经哭了。
“你别怕,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还在吗?”沈秋戟还在安慰他,“让你少看那些书了,学什么都没用,不如去练练跑步,省得下次见鬼我又要背着你跑。”
“实在不行你练练胳膊也行,这样抱我脖子抱得稳些,我背着你跑就是了。”
像是感觉自己前一句话说的没心没肺,沈秋戟后面又补了一句软话,男人的脸上依旧是一贯平静稳重的神色,他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并不像顾绒即使努力勇敢也是强撑的模样,他是真的全然不怕。
顾绒就想起在医院时,沈秋戟也是这样,不管周遭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放弃过带着他一起离开——诚如此刻,男人蹲下身体,替他去扣开紧紧攥住他脚踝的断臂。
要带着他一起逃走。
沈秋戟也知道这会儿顾绒肯定是已经怕得腿软走不动路了,所以他本意的确是要帮顾绒解决断臂,然后背着顾绒跑的。
可是他蹲下身后,却看到失踪的俞金海的头。
俞金海的头就在他们这一排座位的桌屉里,发现他蹲下身体,俞金海被血浸红的眼珠就阴恻恻朝他望来,嘴里还在念叨:“邰一诚,鬼在哪里呢?”
“沈秋戟,你看到鬼了吗?”
“啊,我看到了……鬼,在顾绒身后。”
沈秋戟闻言,双目微睁终于变了脸色,他倏然抬头,瞳孔缩成极细的一点,眼底除了顾绒的身影以外,还有高举着斧头的,另外一个男生的影子。
他猛地抬手抱住顾绒的腰,想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以此来保护他。
只是那个男人斧头落下的速度太快了,沈秋戟是抱住了顾绒的身体,但却是……没有头的顾绒。
顾绒又死了。
死了这么多次以后顾绒发现还是他最初死亡那回,也是死的次数最多的断头法好——稳准快,痛苦少,最重要的是他也习惯了。
因此当顾绒发现时间重置回他站在406教室门口前时,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脖颈,确认脑袋还在不在。
“啊,已经到了?”
李铭学和梁少略带惊讶的声音唤回顾绒扯远的思绪。
他抬眸,瞧见李铭学和梁少退回来看教室的门牌号,又伸头进去望了望里面坐满了的同学后就抱着课本进去了:“还真是,走走赶紧进去,诶顾绒,沈秋戟占的位置在哪啊。”
顾绒还没从刚刚地狱般大屠杀的情景中彻底定下心来,就也没回答李铭学和梁少的问题,不过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沈秋戟就坐在最后一排,很好辨认。
李铭学倒是挨着门边的空位坐下了,就梁少没眼色看见沈秋戟左手边靠走廊有个空座位就要去坐,结果屁.股还没落下就被沈秋戟推开了,然后委委屈屈地出来绕了个弯坐到李铭学身边。
就剩下顾绒一个人还没进去坐下。
顾绒理智上是觉得他现在最好赶紧转身往明心楼外跑,不要进去,然而他真的要跑吗?顾绒的视线飘向前面,那里坐着的俞金海还是活着的,脸上带着笑和邰一诚打打闹闹,此时他的头还没掉。
再环视教室,他复活之前的许多已经死去的同学现在都还活着,他们都没事。
要跑也是大家一起跑!
顾绒深吸一口气,大声朝教室里喊道:“这里有鬼啊,大家别在这里上课了,我们赶紧跑啊!”
他这声喊话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几乎大半个班的目光都凝到了他身上,但好几道视线都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向顾绒的。
李铭学也惊讶地问他:“顾绒你在说什么啊?”
就算明心楼真的是邪门些,可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就有鬼吧?
“我来不及和你们解释了,总是你们听我的,先出来逃跑吧!”顾绒见大伙都不肯出来,急得冲进去拽沈秋戟的胳膊,“沈秋戟,你快帮我说说话。”
“难道你看到什么了吗?”沈秋戟倒是相信顾绒的,所以被顾绒一拉他就站起来了,还悄声问顾绒,“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顾绒连连点头:“对,我看到了,我们留在这里都会死的。”
实际上顾绒什么都没看到,连上一回死时他也只知道自己头掉了,不止他,好多同学的头都飞了,可是怎么飞的他并不清楚,现在说谎讲自己看到了也只是为了先骗大家逃生。
沈秋戟倒是信顾绒说的话,甚至还帮着顾绒一块喊说教室里有鬼,让同学都赶紧出去。
他们大叫的声音很快就把还在教室办公室的胡老师给引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胡老师走到后门,皱眉呵斥在他眼里胡闹的沈秋戟和顾绒两人。
“胡老师!教室里有鬼啊,他会杀了我们的,你快让同学们一起出来吧。”见到胡老师过来,顾绒赶紧跑到他跟前哀求他说。
然而胡老师是教马克思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所以他闻言只是严肃的摇头,语重心长说:“你们俩想逃课也不用说出这样的话啊,别胡闹了,上课铃响了,快坐下上课。”
顾绒哪敢坐下,他见胡老师要离开,就立马冲上去想要再劝说几句,可406教室后门却无风而动,猛然合拢,“呯”地一声紧紧关上了,顾绒扑上去撞到硬冷的门身,痛得泪花直冒。
“后面两个同学,都已经上课了你们怎么还没坐下!”
顾绒还在揉被撞痛的肩膀,就听见胡老师熟悉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但和刚才胡老师严肃中带着些慈爱的声音不同,这句话的调子除了严肃以外,还带着看好戏的戏谑,以及……一种诡异尖利的兴奋——但是,胡老师能跑得这么快吗?他明明才从后门离开啊?怎么在一两秒的时间里就瞬移到了讲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