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戟和顾绒没有立刻回学校, 反正距离考试还一周时间,他们俩考试要复习的内容也少,不用急着回去看书。
他们本来只打算在外面度过一个平安夜, 谁也没想到平安夜竟然如此惊险, 等顾绒魂魄归后, 圣诞节早就过完了不说, 还马上要跨年过元旦了。
沈秋戟遵从顾妈妈的话要带顾绒去医院体检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
因为医院元旦体检部门不开放, 顾绒想这个时候去检查只能通过挂急诊进行, 可能要多花一些钱。
其实就算顾妈妈不叮嘱, 沈秋戟也早有个打算了,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反复的复活和死亡会不会对顾绒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就怕顾绒表面上看着健健康康, 实际内里的身体早就亏空得不成样了。
因此沈秋戟觉得挂急诊也没关系,不过顾绒不愿意,他坚持自己的身体自己数, 况且在他看来元旦这种节假日里医院本就人手不足,会在这种时候去看急症的病人肯定是不能耽误的,不然谁不想在元旦和家人一起跨年呢?他没必要去占据一个急症名额,而仅仅是用来“检”。
沈秋戟拗不过他,只得顺了顾绒的意思,不过着重嘱咐了顾绒, 让顾绒身体什么不舒服的话要立马和他说。
顾绒会正坐在云州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里,就等着看跨年烟火, 沈秋戟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满口“诶诶好好”的答应了,那敷衍的态度让沈秋戟也搞不清楚小混蛋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他又下不了手揪着顾绒的耳朵逼他听话,就只能很没有威胁性的威胁道:“你最好听进去了。”
顾绒闻言又是一串心不在焉的“嗯嗯好好”。
直到一簇烟火“咻”地攀至高空,在夜幕上绽放出万千碎星光点时, 顾绒才兴奋起来,拉着沈秋戟的袖子让他赶紧看烟花。
沈秋戟便挪腿往顾绒的方向靠了靠。
种刹那绚烂,旋即消逝的东西沈秋戟向来不爱看,看了两朵烟花后他就没了兴致,转头望着坐在他身边的顾绒。
而青年却仰着头,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沈秋戟便看到那些璀璨的焰火,也在青年眸中绽开,好似落满了碎星熠熠生辉。
于是沈秋戟又善变地觉得,烟花还是好看的。
不过好看归好看,此时气氛正好,沈秋戟还别的想干的事——他现在和顾绒的身份,也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干些事。
比如,亲顾绒一口。
动不如行动,前一秒个念头刚起,下一秒沈秋戟就欺身压向顾绒,直接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偷袭我?”顾绒低下脑袋,也侧眸看向沈秋戟。
沈秋戟面不改色地瞎说:“你不肯去医院体检,我是在检查你还没有温。”
“你可真是坟头拉二胡——鬼扯,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没有呼吸和跳啊?”顾绒都被沈秋戟气笑了,咬着牙根也想上去啃沈秋戟一口,叫他长长记性,可顾绒又觉得自己要是真样做了,恐怕是遂了沈秋戟的愿,他兴都来不及,说不定还会求着自己啃两口。
“倒也不是不行,来,我帮你摸摸。”沈秋戟挑眉,像是被顾绒说中了事,却还得面无表情竭力摆出正经认真的样子。
“想得美。”顾绒用手指戳着沈秋戟的额头,让他离自己远些,还背过身背对沈秋戟。
不过很快,他又被从后面扑抱上来的沈秋戟给紧紧锁住,一回顾绒没有挣扎。
他望着被焰火衬得亮若白昼夜空,也没想明白自己哪根筋没搭对,竟然不由自主和沈秋戟喃喃道:“唉,你说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结果方哲、林慧娴和阮柠安、甚至是颜娉,却都被一个顾香娘给害惨了。”
好家伙,二人世界顾绒提起别人还不够,还男男女女都提了一堆。
沈秋戟气不过,低头在顾绒细腻白皙的雪颈上啃了一口,骂他道:“现在多好的气氛,你提他们干嘛?找日?”
人又在说什么乌七八糟的荤.话?
顾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觉得方哲他们可怜嘛。”
方哲和林慧娴本来是一对多好的情侣,结果却因为被颜娉看上了,遭受无妄之罪,颜娉那是自作自受,顾绒倒不同情她。
“也是没办法的事,普通人撞邪,就是这样的结果。”沈秋戟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地和顾绒说,“如果那天没有你和我,说不定那另外几个女生也会出事。”
沈秋戟连班诗忆霍馨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好在顾绒知道他在说谁。
顾绒垂下眼睫,思忖几秒后轻声道:“也是。”
普通人遇鬼撞邪,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自己拥有无限复活的能力尚且被鬼祟玩死那么多次,更何况是方哲、林慧娴他们那种普通人呢?如今能保住一条命,身体还健健康康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纵然道理都明白,顾绒也还是觉得中憋闷,他像是吐槽,又像是对着大人撒娇的小孩,希望沈秋戟能给他出气一样愤愤哼道:“可我还是咽不下口气啊。那个顾香娘那样搞我,我还没报仇呢。”
顾绒每次想起自己痛打笔仙的经历都觉得爽快极了,他以前是不知道欺负鬼还能这样快乐,现在知道了,他根本不想轻描淡写地放过顾香娘。
沈秋戟听完顾绒委屈的控诉就笑了,用下巴抵着顾绒的发顶问他:“什么好气的?那个顾香娘那样欺负你,我能让她好过吗?”
顾绒恍然大悟:“对嚯。”
沈秋戟眼那么小的一个人,就算不为他出气,也要为自己出气啊——毕竟沈秋戟被顾香娘耍着在山脚转了几乎一天呢。
顾绒很好奇,扭着腰转回身,面对沈秋戟问:“那你对顾香娘做了什么?”
沈秋戟说:“我给阴差写了信,说覃城大学后面坟山这边有恶鬼祟,食人生魂,请阴差过来将其捉拿。”
“你么厉……”
顾绒双眸亮起,刚要夸沈秋戟厉害,居然能给阴差写信,却也疑惑存在,比如既然能给写信请地府阴差相助,为什么不早点请呢?以前也没听说过沈秋戟还样的本事啊。
谁知夸赞的话都还没讲完呢,沈秋戟就紧接着又添了句补充:“——但是不知道阴差没有收到我的信。”
顾绒:“……”
“没办法,我又不是道士,我要是有天师那些本事,何至于学吃鬼。”沈秋戟也无奈,说到最后一句他脸色又有变青要吐的征兆。
顾绒赶紧岔开话题:“那我们就样放过顾香娘吗?”
“当然不,她那样欺负你,等我们回去后,我就带你去掘了她的坟。”沈秋戟痛恨道,“几天先晾着她,她害人需要将人骗上坟山,还得放血玩那什么灵异游戏,限制太大,只有没人死上坟山她害不到人的,如果人还要死那我也没办法。”
顾绒幽幽道:“那我呢?我可没玩游戏。”
沈秋戟冷笑:“可你勾.引了别人,还玩弄了我的感情。”
顾绒:“?”
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既然沈秋戟觉得他是渣男,顾绒就决定将渣男贯彻到底,当即就发表了渣男经典语录:“你要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沈秋戟:“……”
见沈秋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顾绒满意足了,不过他好奇的事还很多,就先挑了几件问沈秋戟:“沈秋戟,你说你不会天师那些招数,那你们这一门,到底是学的什么啊?”
“很多,我也说不清到底学了多少,奇门遁甲在古时最广的用途是用来打仗。”沈秋戟给顾绒讲最精炼的部分,“底下类别分门很多,我一门主修法术奇门。”
说到这里,沈秋戟轻叹一声:“可惜我天资不,且不够术纯正,所以我学了二十年不过也只能施展出一些雕虫小技。”
“你的天资还不够吗?”顾绒觉得沈秋戟是在谦虚,他能够活吃生鬼,又能画物为真,迄今他们遇到的所灵异事件,也都是在沈秋戟的帮助下解决的,在顾绒看来他已经足够厉害了,“你说你那几招只是雕虫小技,那真正厉害的是什么呢?”
沈秋戟掀起眼皮,望着顾绒一字一句道:“剪草为马,撒豆成兵。”
顾绒愣了好半晌后才问:“也人会吗?”
“啊,我七叔,其实也就是我师父,他就会。他是我们这一门天资最的门,幸好我七叔一向善啊,不然……”讲完最后一句话,沈秋戟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下。
在顾绒发问之前,他又继续道:“我们家的情况有些特别,我以前从未和你说过,是因为在我看来这堪称是家丑。沈家,即我本家,其实是很钱的,但是这样的富裕,是我一门的人改命换来的。”
“沈家气数与我门中人息息相关,如今我一门,就剩我和我七叔还活着,倘若我们两个都死了,沈家必会在七日内,绝户。”
“所以我不能死。”
沈秋戟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仿佛藏着难以回首的沉重:“我从小就觉得不值得,可能是因为我自私,没有我七叔那样愿意自我奉献的觉悟,所以我天资不会,术不够纯,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他们期望的度。”
闻言,顾绒怔忡在原地,沈秋戟起初轻描淡写的一句“古时最广的用途是用来打仗”,让他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门到底多玄妙。
也无法意识到,样近乎逆天的玄妙背后,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沈秋戟摸摸顾绒的脸,把他按到自己肩上靠着,安慰道:“你别怕,如果按照正常轨迹,我要在四十岁的时候从沈家其他分支的宗亲里挑选个孩子收为徒弟,要他在孤、贫、夭三命里选一,继续维护沈家的繁荣昌盛,不过现在不用了。”
顾绒小声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七叔天赋太高了。”沈秋戟难得卖了个关子,“等你和我结婚以后我告诉你,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顾绒疼的情绪散了不少,狐疑地望着沈秋戟,“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哄着我和你结婚呢。”
沈秋戟镇定自若:“没有的事。”
“大学生也不能落下学习,虽然不像高三那样辛苦,可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学后就全靠我们自觉了。”顾绒继续看烟花,把一学期都难得见一次的班主任说的话拿出来堵沈秋戟,“所以我觉得,目前还是学习最要紧。”
沈秋戟:“……”
沉默一分钟后,沈秋戟发现了一个捷径:“大学结婚领证可以加学分。”
顾绒:“……”
起初顾绒也被沈秋戟唬得愣了愣,就算他知道沈秋戟是在开玩笑,可他也发现了盲点:“我们能领结婚证?”
“……”
两人哑哑对望。
罢了,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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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完后,假期刚结束,沈秋戟就立马带着顾绒去医院做检。
市医院曾经经历给顾绒留下了迄今都磨灭的理阴影,一次他没敢去市医院,换了另外一家医院做检,下车前还直接在脚上套了个鞋套,才肯踩地走路,不然估计可能要沈秋戟背着他走呢。
沈秋戟知道他是小,可看着仍然觉得好笑又无语:“至于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沈秋戟戚戚然道,“套个鞋套多保险啊,等我们做完检查离开医院时再脱掉不就行了?”
“行。”沈秋戟点点头,“是小点好。”
排队等待检项目的过程中,顾绒站在窗口旁,一直小扶着沈秋戟的胳膊,目光警惕地观察四周:“今天你没在医院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可能看到了,但是它们长得不是特别过分的话,我也认不出来。”沈秋戟如实道,“你没看到应该就没问题。”
顾绒的随着沈秋戟的话反复被提起又落下,简直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刺.激。
不过他探头看了一眼医院外晴空万里,在冬日里也难得灿烂的阳光,稍微放松了些紧张的弦,说:“今天天么晴朗,应该没什么鬼会出来吧?”
“一般情况来说是这样,但也不一定啊,很多特殊例子的。”沈秋戟拆他的台,“阴气极大怨气深重的厉鬼可以;身前好事做多了,功德在身的善鬼可以;还附身于人的鬼也行,你还记得之前在医院时,大白天的老大爷也在你背后见了唔……”
沈秋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绒捂住了沈秋戟的嘴巴,不给他将最后那个“鬼”字说出来。
“你可快别说了,我觉得天都忽然变冷了。”顾绒用空着的左手往掌喝气,现在已经是深冬了,好不容易今天出来太阳天气暖和些,结果刚刚沈秋戟一番话又把顾绒弄得浑身发毛,脊背发寒。
“肯定是你的错觉。”沈秋戟满不在乎,安慰顾绒道,“今天天气好,待会做完检回学校的路上,我们就顺路把顾香娘的坟掘了吧。”
天气暖了,是时候让顾香娘被掘坟了。
席霸总发言终于动听些了。
顾绒刚要答应沈秋戟,却见老天爷啪啪打脸沈秋戟,天空中忽然就急速阴暗昏沉下来,然后划过几道闪得人眼睛都要出现残影的雷电,下一瞬,雷声便伴随着倾盆大雨骤然出现,落在地上时溅起的水花几乎弥漫成了白雾,远远望去都是茫茫的一片白。
“怎么下雨了?”顾绒微微蹙眉,仰头望着天空道,“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啊。”
他们身上都没带伞,沈秋戟以为顾绒是在在担个,就说:“没事,等会我们走的时候要是天还没晴,我就画一把伞。”
顾绒其实不是在想这件事,不过他中那阵心慌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像是这陡然出现的大雨。
半个小时不到,顾绒检还没做完呢就停了,天空又恢复了晴朗,阳光也重新出现,要不是地上残存的湿润雨水是无法消除的铁证,恐怕不会多少人相信里刚下过一场大雨。
虽然顾绒也知道种类型的雨其实很常见,还晴天雨呢,可他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就是揪不出矛头。
中午十二点正的时候,顾绒终于做完了最后一项体检项目,不过检报告要第二天才能出来,所以从医院出来后,沈秋戟就打算和顾绒先回学校,明天过来医院领取纸质报告。
又因为现在是中午,两个人肚子都有些饿,所以他们出了医院并没有立刻打车,而是决定就近找个店解决午饭。
顾绒还想喝奶茶。
可他之前背上的“疴鬼”就是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里惹到了,于是顾绒想喝奶茶也不敢自己去买,央着沈秋戟去给他买,他站在外面的路边上等。
种小事沈秋戟还是会顺着顾绒意思的。
他还很“壕气”的没拿顾绒的钱,说是要请顾绒喝。
顾绒也没拒绝,反正他们俩现在谁花钱都没区别,虽然平时是他出的钱多些,但是在云州酒店住的那几天他可是一分钱没出,顾妈妈和顾大哥也没花钱,还不是因为酒店是沈秋戟亲戚开的。
待沈秋戟进奶茶店了以后,顾绒抱着手臂等了一会,忽然觉得又些冷了,他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树荫下,而顾绒忌讳着阴处容易聚邪,就赶紧迈步走到旁边阳光最好的地方,打算一边晒太阳一边等。
但是顾绒换了地方,站定后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刚刚所站的湿润路面,水迹还未干透的地方,燃起了一小簇暗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在树荫下张牙舞爪地摇曳,焰尖不断往上窜,恰好数目还是五个,乍一看就似从地底伸出要握住顾绒脚踝将他拖拽至地狱的鬼爪。
顾绒怔怔地望着那簇蓝火,直到沈秋戟捏了下他的腰,顾绒的神志才被唤回。
“怎么了?”沈秋戟摸到顾绒的时候,青年整具身都弹了一下,像是被他吓到了。
“沈秋戟,你能看到那簇火吗?”
沈秋戟回来后顾绒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也没心思去管奶茶了,箍着沈秋戟一条胳膊指着蓝火的方向问他道。
沈秋戟道:“可以。”
那簇蓝火十分显眼,就算顾绒不指,沈秋戟的余光也能瞥见。
听见沈秋戟承认,顾绒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那地面还是湿的啊,怎么能起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