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
程逸思路没有被他们带跑,有些事口述出来有人可能会觉得很暧昧不得了,可当事人实际经历过就清楚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比如说香水,在丁俊一他们看来虞见深天天用他送的香水,好像除了喜欢他没别的解释。可事实上这是虞见深的礼貌,以表对礼物的重视和喜欢,这是他珍惜别人心意的方式。
又比如说他假装消化不良虞见深给他按摩,乍一听了不得,然而这是他给柯彤打电话得到的解决办法,连手法都是现学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程逸跟他相处几天,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他,至少要比连虞见深的面都没见过的人要了解。很多事都是事出有因,虽然有些他也没有搞懂,但他能肯定绝对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丁俊一让他倔得头疼,“你怎么就不信呢。”
“没有影的事我要怎么信?”
程逸现在没觉得不高兴了,只为他们脑补过头替他自作多情感到好笑。
“你们知道我是住进他家的那天才认识他的吗?到现在我跟他一共认识才几天?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又因为什么喜欢我?说说看。”
丁俊一打了个响指,“那你说说他才认识你几天,如果不是喜欢你,他为你做这一切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看到画室收到矮凳时程逸也想不通,他当然也疑惑不解过,但此时让他们这么一通逼问又忽然觉得其实是可以解释的,理由有可能就这么简单。
“需要什么心理?就不能因为他是这种人?”
众人费解:“什么意思?”
“就是这种人啊,周到,替人着想,改装画室有可能是他想让我住得更舒服一些,想要我知道他很欢迎我。送我凳子是因为我喜欢,我真的超喜欢那张凳子,而且五万二很贵那是在我们看来,在他眼里很有可能这就是一张凳子。”
丁俊一欲言又止:“……那香水?”
“如果你送我香水,然后发现我一次都没有用过,你什么心情?
“额,你不喜欢?”
“那要是发现我天天用?”
“……你很喜欢?”
“你看,就这么简单,他只是在表达他很喜欢这个礼物,这是他的礼貌。”
丁俊一沉默地看了程逸一会儿,摇摇头,“他肯定是gay。”
“他肯定不是。”
两人忽然就虞见深的性取向问题展开激烈讨论,据理力争,其他人目瞪口呆看他们吵,感觉不管谁说的都挺有道理。
最后丁俊一吵累了,嗓子都快干冒烟,喝完一整瓶冰啤才缓过来,打了个充满酒气的饱嗝说:“你赢了,五百块等下转给你。”
程逸冷哼一声,起身出去找洗手间。
他走后,于冬胳膊肘戳了一下丁俊一,“你说你惹他干吗?你不知道他好胜心强?”
“我知道啊,但我没想到这我都吵不赢,你老实跟我说,你真觉得那个虞见深没问题?”
“我们觉得有问题又怎么样?程逸觉得没问题。”
丁俊一只能无奈摇头。
酒吧散场后,众人续摊去吃宵夜,为了照顾一吃劣质油就要拉肚子的程逸,他们没去路边大排档,而是找家店吃火锅,吃完了再去丁俊一家。
丁俊一不是江州本地人,一个人住租的房子虽不大,但也有两个房间,主要就胜在客厅够宽敞,能把朋友叫家里来玩也不会拥挤放不开手脚。
他们今天聚一块是说好了通宵玩,不到天亮不睡,谁先睡了第二天请吃饭。
程逸不肯认输,困得要死也死撑着跟他们玩纸牌打狼人杀,硬生生熬到早上六点,外面天亮了再各自散开找地方睡觉。
客厅的沙发是最早被占领的,因为要是睡进房间就得跟其他人睡一起。
程逸慢了点没抢到沙发,只能去跟丁俊一挤一张床。
一屋子人睡得打呼声震天,节奏跌宕起伏,穿透力极强,程逸躺在床上感觉睡了又好像没睡,精神差得连自己的手机铃声都没认出来。
手机来电因未及时接听而自动挂断,十五分钟后对方好像是数着秒打来的,这次程逸怨气极重地从床上爬起来找电话,来电号码都没看清接起就想骂人。
他起床气还是挺凶,觉越少火气越大,刚要恶声恶气地问对方干什么,就先听到熟悉又沉稳温柔的嗓音。
“程逸,你在哪里?阿姨说你还没有回家。”
程逸蓄势待发的起床气瞬间烟消云散,但因为没睡够脑袋还不太清醒,“在哪?我在家。”
虞见深顿了一下,温声帮他回忆,“你不在家,昨晚你没有回来,去给朋友庆祝生日,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
“你喝酒了?”
程逸头疼地抓了抓头发,“没有,就是玩到天亮才睡,他们打呼太吵了。”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尾音拉得长了一点的缘故,听上去有点像在撒娇。
虞见深从电话里也听到了打呼声,确实有够厉害,他问:“要不要回家睡?”
“我现在困得走不动。”
“我去接你?”
“你不用上班吗?”程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现在在午休。”
“哦,那你来吧,地址是……”
程逸一分钟都受不了,挂了电话就要走,困得在玄关穿鞋都东倒西歪,最后关门离去,一屋子人睡得少了一个都没发现。
虞见深开车跟着导航找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花坛边的烟熏灰脑袋,有些清冷的色调在阳光下显出温柔的暖灰色。
他下车朝程逸走去,可是按理早就应该看见他的人却坐着一动不动,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腮。
直到他走到能看清程逸脸的距离才发现他正眯着眼睡觉,就这么睡在路边,在阳光下安逸得像那只叫“咘咘”的小熊猫。
他没有出声地走到程逸面前蹲下,和他眼睛齐平,轻声叫他的名字。
叫了两声程逸才有反应。
他以一个面对面的距离看程逸睁眼,看那两片薄薄的眼皮打开,露出清澈剔透的眼睛。
他这才发现,程逸的眼睛是非常纯粹的墨黑色,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这让他想起了《孟子·离娄上》里的一句话: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胸中正,则眸子瞭焉……
程逸的眼神明亮得简直不像是成年人,更像是个孩子,心窗透净。
虞见深沉默地和他对视,看他眨眼,然后低头用双手有些使劲地搓了搓脸,嘴里发出毫无意义只能听出他困得不得了的声音,呜呜哇哇再接上一个哈欠还有一个懒腰,睡眼惺忪,软声软气地骂:“他们吵死了。”
虞见深起身看着他笑,“走吧,我带你回家,你可以先在车上睡。”
程逸有气无力地跟他上车,几乎是刚坐上副驾人就歪着脑袋睡着了,一路就没醒过。
直到虞见深把他送到家门口才被叫醒,摇摇晃晃地下车,他身后虞见深就坐在车里,看到看见他进门才放心回公司。
回到熟悉的环境睡回笼觉,程逸这一觉睡得极沉,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怪梦,还梦到了虞见深。
梦境里光线杂乱无序,他还在跟大丁吵架,帮虞见深吵的,说他不是gay只是大方有礼貌,只是吵到一半还没分出输赢虞见深就坐着五彩缤纷的热气球来接他回家了。
热气球飘得很高很远,下面是《咘咘历险记》里无边无际的奇妙之森,绿意盎然,生机无限。
在热气球上他还安慰虞见深,至于说了什么就记不清了。
醒来他脑袋一片空白,差点没认出这是他在虞见深家的房间。
被他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好响起来电铃声,是柯彤打来的。
他接完母亲的电话又给轰炸了他十几条微信的丁俊一回复自己是回家了,最后把手机一丢,洗漱下楼。
现在是晚上快九点钟,阿姨早就走了,虞见深也不在家里,餐桌上给他留了晚饭。
他睡了那么长时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饭菜都懒得热。
吃完晚饭他碗筷都收进厨房了虞见深也没回来,想着可能是没那么快回来,正要上楼就听见玄关有声音。
他站在客厅往玄关方向看,就见虞见深确实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之前他在虞见深公司见过的那个人也来了,西装笔挺地跟在虞见深身后进门。
“程逸,吃晚饭了吗?”
程逸点头,“刚吃完。”
他睡饱了脸上气色好看很多,本就极出众的五官底子艳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一直看着虞见深,“你是回来了还是等下还要出去?”
虞见深笑着说:“还要出去,我回来取东西。”说完快步上楼。
程逸收回看他背影的目光,扭头就看见赵既明当他是空气地走进厨房,不像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开冰箱拿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沉默看手机。
这态度比上一次见还要差,程逸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很不喜欢自己,说是讨厌可能都不为过,心想难道他看出来他上次没能接走虞见深是他搞的鬼了?
看出来了程逸也不虚他。
赵既明去厨房拿水,他就去厨房拿冰淇淋。
赵既明在客厅坐,他也不上楼了,坐在客厅吃冰淇淋。
气氛多尴尬他也不走,垂着眼用小木条戳盒子里冻得根本没法吃的冰淇淋。
没过多久虞见深下楼了,程逸听见声音也没回头,还在试图要把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冰淇淋挖出一块来。
他还没成功就听到虞见深叫他。
“程逸,太晚了。”
就这么简短几个字程逸还是听懂了,不怎么高兴地放下小木条,不继续挖了,但也没把冰淇淋放回冰箱。
赵既明冷眼看他表演痕迹拙劣,看他套圈似地一套一个准,套得虞见深走过去温声哄他。
“你想吃什么?我回来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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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逸冷笑:跟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