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对程逸的称呼变化还是暴露出一丝刻意。
要知道程逸现在是单身,谁都有机会,一个在程逸手机里连姓名都没拥有的人,主权宣示感却快扑他脸上了。
虽然这人态度礼貌,语气温和,但他一共就说了三句话,三句里两句的亲疏远近有脑子就能听出来他什么意思。
严景如果不适当回击一下,那他对程逸那点心思最好就彻底歇了,以后都别想。
“没关系,他看见了会找我。”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
直至通话结束,严景也没能知道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的男人到底是谁。
程逸的卡丁车跑了一圈回来,人还在车上,严景就已经看到了头盔下干净漂亮的笑脸。
俱乐部里的卡丁车赛道是专业赛级,赛道不仅足够长也有多种弯道变化,开起来比普通赛道要更过瘾,只是开一圈就已经值上游乐场里的好几圈了。
程逸玩得痛快,也意犹未尽,他从卡丁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时头发有些乱了,有几缕粉金色的卷发不听话地翘起来。
严景看见了,指了指头发提醒他。
程逸就随手抓了两下,并不在意。
严景把他的手机还回去,说:“刚才我帮你接了一个电话。”
“哦。”
程逸也没有多问,拿回手机自己查看通话记录,他知道一定不是父母打来的,否则严景会明确说。
点开前程逸还在想会是谁找他,点开后看清通话记录最近的一串号码他微微一怔,抬起脸问严景,“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严景省略了并不重要的对话,也没有告诉程逸他觉得对方声音有些耳熟,只道:“他说你看见他打来会找他的。”
程逸微微蹙眉,倒不是不悦严景接了虞见深的电话,而是疑惑虞见深找自己有什么事?
“谢谢,我回个电话。”
程逸一边拨通电话一边往无人的角落走。
电话拨通前,胸腔内原本平稳的心跳一点点越来越乱,他莫名感到紧张,却说不出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是等了好长一会儿虞见深才接起电话的,所以电话通了后他有些不高兴,语气并不怎么好,“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意外他语气恶劣,虞见深顿了一下才温声说:“我听说你今晚的航班返回米兰。”
“你听谁说?”
“我遇到了你的朋友丁俊一。”
到底是遇见的,还是以为自己在丁俊一那里才找过去的,程逸没有问。
他低头垂眼,“有事吗?”
虞见深嗯了一声,说:“你有一样东西放在我这里,我很愿意帮你保管,但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自己保管,如果你愿意,我会在机场等你。”
程逸拧眉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东西放在虞见深那儿没拿回来,疑惑问:“什么东西?”
“是纸折的玫瑰。”虞见深说着轻笑了一声,仿佛自嘲般,“不值什么钱,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要。”
程逸心里一动,连同心口都跟着紧了一下。
他想知道是不是原来那枝。
“我的收纳盒还在吗?”
“还在。”
程逸握拳的手指甲几乎挤进肉里去了,暴露他的内心正在激烈挣扎。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想要,你还给我吧。”
虞见深话音里的笑意越发清晰了,像一片羽毛挠了程逸的耳朵,也红了程逸的脸。
他们约好机场见,虞见深要把他的玫瑰还给他。
程逸打完电话回来就说要走了。
严景很意外,还特意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早,你能再吃点东西,吃完我送你去机场。”
程逸笑了一下,摇头说:“我要回去见一个人,我有些东西落在他那里,他得还给我。”
严景稍微一想不难明白怎么回事,没有再多问,只道:“我送你。”
“不麻烦了,我叫辆网约车。”
但严景摇头,执意要送,程逸再三推拒也没用,最后只能坐上严景的车去江州的国际机场。
崧州通往江州的高速路上堵了一会儿,虽然程逸没说什么,但严景还是注意到了程逸在为堵车感到焦虑。
因为他突然多了很多小动作,但他本身绝不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只是某些原因,比如有人在等他,所以他为停滞不前的车流感到烦躁不安。
严景安慰他,“来得及,现在刚过八点。”
确实来得及,程逸到机场甚至还能轻松悠闲地吃一碗牛肉面。
“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堵车。”程逸心不在焉地看着车窗外。
好在过了十分钟左右车况就恢复畅通了,程逸心神也慢慢定了下来。
严景的车停在机场前,程逸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巨大建筑,有些急切地解开安全带,对驾驶座的人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不客气。”严景笑了笑,说:“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玩。”
程逸此时心里记挂着另一个人,严景的话听完也没有往心里去,点头应好便下车了。
严景坐在车里看程逸走进机场的背影,看他脚步匆匆,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什么人,想着程逸面对自己时那种心不在焉,无奈地想有些事情真不能强求。
车子在机场外停了一会儿,随后才离开。
江州的机场大厅极大,人来人往,其中还有不少旅游团的身影,人多得眼花缭乱。
程逸给虞见深发了一条短信。
:你在哪?
几秒后,短信回复了一家店名。
程逸收起手机,不紧不慢地找过去,和刚才在高速上因堵车而着急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悠闲地出现在店外,推开店门一眼就看到了虞见深。
男人坐在一张原木小圆桌前,姿态松弛优雅地翘起一条腿,裤腿平整干净,皮鞋锃亮。
程逸心里纳闷了一下他为什么看上去很香,然后走到他面前的空位坐下,顺便瞄了一眼他在喝什么。
哦,少冰柠檬水。
两人面对面无话,程逸不怎么自在地跟他对视一秒,抓了抓不知道有没有乱的头发,刚想问我的花呢?
就听见虞见深先问:“卡丁车好玩吗?”
程逸不懂他干吗问这个,虽疑惑但还是说:“挺好玩的,你没玩过吗?”
虞见深缓缓摇头。
程逸倒不意外,虞见深看上去就不像会玩卡丁车的人,“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玩,我记得江州有,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家店还在不在。”
虞见深轻抬下巴,拿出一个装着川崎玫瑰的收纳盒放在桌上,往程逸方向轻轻一推,轻声说:“物归原主。”
程逸拿过收纳盒,当时装的时候是随手拿的一个,长方形的盒身透明,原本买回来是想装彩铅的,没想到后来拿来装川崎玫瑰了,大小还正合适。
“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程逸低着头,有一点委屈地说:“你也说了不值钱。”
“你的东西都在。”
程逸摇头,“那些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不是我的了。”
争论这样的事情没有意义,虞见深没有多说什么,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
程逸看得渴了,也点了一杯,正常冰的柠檬水,能看见玻璃杯里的冰块比虞见深的要多不少。
拿回川崎玫瑰,程逸不知道自己还能因为什么事情跟虞见深坐一张桌,悄悄发了一会儿怔后终于想到了一件。
“我还没还你钱。”
虞见深对他摇头。
程逸却很坚决,“还是还给你吧,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
这话让虞见深想起了程逸当初把自己送的所有东西寄回来,心口发闷,有些无力地笑了一下,说:“一定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
“对。”
虞见深不再坚持,给了他一个卡号。
程逸当场把砸坏人家车的钱还回去,“喏,我们两清了。”
虞见深似乎对此无话可说,罕见没什么表情地转开脸。
程逸对他这样的反应感到非常震惊,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试探地问:“你……在不高兴吗?”
虞见深转过脸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一会儿就好,你不用理会我。”
程逸心里重重一跳,有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我还你钱你还不高兴?还要给我脸色看?”
虞见深略微垂下眼,唇角微动,温和解释:“我没有在给你脸色看。”
真正给脸色看,态度略差,还把人家新车砸了的人尽可着前男友欺负,“你要不想看见我现在就走,反正我们两清了。”
前男友脾气好得像一团棉花,“我没有不想看见你。”
“随便。”程逸咬着玻璃杯里的吸管和柠檬水,一只手放在桌下,紧紧抓着那个收纳笔盒。
虞见深眼神安静地看着坐在面前的人,像看一眼就会少一眼,不舍地看着他。
又一次离别在即,他就如从前的每一次那般不舍,可是又无可奈何,只有躲在玩偶服里才能近距离好好看一看他,听一听他的声音。
所以哪怕是再可笑的衣服他也愿意穿上去,只要能不打扰地见程逸一面,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做。
现在也一样,只要能守住程逸的心,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我可能已经没有资格再当你的追求者。”
程逸闻言微怔,不解地望着他。
虞见深也在看他,眼神恳求,温声说出守住程逸的第一步计划。
“我爱你,你能不能允许我关心你?我不会让你感到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