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和柯彤在米兰住的公寓是经过翻新改造的老建筑,最大的优点就是出行方便,步行能到地铁站,餐厅和超市。
房子不大,是两个人住刚好的两房一厅,有一个晴天时采光极好的阳台,不仅能看到米兰城景,还能看见远处的教堂。
程逸在这住了三年,总体还算满意,但今天他第一次发现了这个房子的缺点,就是门不够大,他偷的小熊猫进不来,虞见深得在门外脱了那身毛茸茸的玩偶服才能进来。
夏天的米兰极热,这几天外面的气温都是三十几度,有些地区甚至已经在40摄氏度以上。虞见深也不知道在这样的高温里穿了那身玩偶服多长时间,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感觉都能拧出水来。
程逸看了就生气,从卧室找出新毛巾还有自己的浴袍丢给他。
“快去洗澡!”
虞见深点头不语,浴室很快响起了水声。
把虞见深赶去洗澡后程逸也没有闲着,将小熊猫玩偶服拖进自己的卧室,又去厨房洗了一个杯子,倒好水等虞见深洗完出来喝。
忙完他就无事可做了,走到浴室门边贴着墙站,他自己也不太知道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沙发不坐要在这罚站。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停。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明显小了些的浴袍走出来,浑身都是湿润的水汽。
程逸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厨房。
“过来喝水。”
虞见深没说什么,轻轻关上浴室门,赤脚跟了过去。
干净整洁的开放式厨房没有一点交谈声,程逸极其严格地盯着虞见深把水喝完,再把人拉进自己的卧室。
他的卧室很大,有一个小阳台,房间堆了各种各样的画具,收拾得也没有那么整齐,能看见的好些地方都是乱的,但也不至于乱得让人无法忍受,反而有一种很浓烈的生活气息。
程逸松开他的手,指向自己的床,“坐过去。”
随后又搬来一张椅子,和虞见深面对面坐,摆出准备长谈的架势。
可他坐下了也只是看着虞见深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对视,好像都在等对方开口。
过了一会儿,程逸问:“你在忙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写邮件?”
虞见深温声解释,“没有忙什么,只是不知道还能写什么给你,我以为你已经和严景在一起。”
“问我一声很难?”
“是我不敢问。”
程逸微怔。
虞见深很轻地笑了一下,垂了眼说:“我不敢问你,我怕你告诉我是真的,你已经不爱我。”
对于出自他嘴里的“不敢”,程逸有些难以置信。
他一直认为虞见深不管面对任何事情都应该是游刃有余,毫不胆怯,因为他是那么的沉稳,冷静自持,好像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当然这也不能说不对,只能说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虞见深对于感情问题就不太擅长,他的很多处理方式好像就是缺少了那么一点关键的灵性。
比如说他有情,可他从来不把别人对他的感情放在心上;说他无情,可他又确实认真照顾了每一个人的感受。
曾经程逸就非常深刻地领教过他这种为人处世的方式,也气得不止一次跟他歇息底里地吵,还主要都是他在发疯。
刚才在楼下他又差点发疯了。
为什么他跟严景,跟其他人就从来不这样?唯独面对虞见深,他好像总也冷静不了。
“你连问我一声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了都不敢,还想着要跟我复合吗?”
虞见深不置可否。
他那点缺失的关键灵性此刻又开始大缺特缺了。
程逸问他,“刚才我要不叫住你,你是真准备就这么走了是吧。”
虞见深犹豫了一下,竟然点头。
程逸差点气笑了,“那邮件是不是以后都不给我写了?川崎玫瑰也不折了?”
他以为虞见深会继续点头。
但虞见深摇头,说:“不是,会继续写的,玫瑰也会继续折,因为我会永远爱你,所以即使你不想要我也会继续。”
就像程逸面对爱情会手足无措时常失去冷静一样,虞见深面对爱情也并不从始至终都是游刃有余,他是人,有喜怒哀乐,自然也会有恐惧。
他想要程逸的野心不是野蛮的,也不是高高在上,更不存在尽在掌握。
他愿意为程逸做任何事,当他不再需要程逸回报他的付出和爱时,对他来说程逸就已经凌驾在一切之上。
当然他也会有不那么理智的时候,否则他也不会想到要把程逸偷走,甚至此刻看着程逸乖乖坐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想偷走的心思又有一点准备死灰复燃的迹象。
“我见过严景,也算认识他。”
程逸微怔。
虞见深对他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轻声说:“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承不承认都存在,严景很适合程逸。
这一点不管从年龄还是性格,甚至两人从事的工作上都很难否认,更不用说严景已经对程逸的事业发挥了极大作用,那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虞见深对严景挑不出什么毛病,自然失了底气去怀疑一张能看出被搂住的那个人是程逸的照片,也自然是不敢问了。
“你和他在一起应该很开心,他还带你玩卡丁车,我一次也没有带你去玩过。”
程逸都快想不起来自己还和严景玩过卡丁车,没想到虞见深记得比他还清楚。
他极轻地挑了一下眉,说:“我也知道严景是个什么样的人,年轻,英俊,善良,可靠,有情有义,还很有钱……”
他每说一个严景的优点,虞见深漆黑的眸子就要沉暗一分,慢慢变得浓稠,如同黑洞吸走眼角眉梢的所有温柔。
程逸看得一清二楚,心跳也越来越快,好像在岸边等候已久,随时准备捞起已经靠岸的大鱼。
在连着说了七八个严景的优点后,他话锋突然一转,说:“当朋友真的是无可挑剔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虽然他说的是当朋友,但虞见深一点也不高兴,也不觉得松一口气。
“是吗?”
程逸反问:“难道你不觉得吗?”
虞见深又不说话了。
程逸安静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噢了一声补充道:“对了,他知道我喜欢萧薇,在他生日那天还把萧薇请来了。”
说着程逸拿出手机,翻出自己和萧薇的合照递到虞见深面前给他看,“我们还合影了。”
两秒后他拿回手机,因为想起那天而高兴,“我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我能和萧薇拥抱合影。”
他有些感慨地收起手机,“如果不是认识严景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是不是真心话虞见深能听得出来,也是因为都听出了是真心话,他才听不下去地起身想离开。
但从程逸身边走过时他的手被拉住了。
程逸抓着他的手腕,仰脸看他,“跟他一起玩确实很开心……”
虞见深低头看他,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程逸两只手都抓上了他的手腕,还要说严景的好,但因为嘴巴被捂住了,他发出的所有声音听起来都好像只是在唔唔唔。
虞见深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捂住他嘴巴的手忽然改成了捏住他的脸,把程逸说个不停地嘴巴捏得嘟起来,再也不能容忍地亲了一下,把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人亲了个没声。
程逸突然乖得很不可思议。
虞见深的呼吸十分克制地落在他的脸上,声音低沉,“不要再说他了。”
“我就说,是你先提严景。”
“是我不对,我不提了,你也不要提。”
“凭什么?我就要提,严景严景严景……”
虞见深又用最笨的办法捂住程逸的嘴。
捂住了就没声,可等放开又是一声严景。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蹲在程逸腿边,双手抓住程逸的手腕,眷恋地枕在程逸并不宽厚的手掌上。
程逸被他枕得心跳几乎骤停,低头凑过去看他的脸,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他凑过来虞见深就看他的眼睛,说:“我爱你。”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幼稚,程逸没再说严景了,也没有推开伏在自己腿上的人。
过了一会儿,程逸突然低下头,额头贴着虞见深温热的脸颊,声音极小地跟他说一个秘密。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