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渚清和周弑青返回巴黎已经是三天后了。
两个人不怎么想动，窝在酒店的大床上宅在一起。
“哎，我们就这么躺着？”邹渚清趴在床上，手肘撑着，看着面前的电脑冲身边人道。
周弑青蜷着一条腿，靠着床板坐着，闻言放下手机，揉了揉眉骨：“是你就这么躺着。我明天约了同学见面。”
邹渚清翻过身，躺成一个大字，扭头看他：“法国同学？”
周弑青道：“是美国人，叫Lenerd Stevenson。他原先是演员，后来转行做了幕后，现在在好莱坞那边，是位相当成功的制片人。”
邹渚清起了兴致，坐起身看向他。
周弑青接着道：“原先是准备找他聊聊幕后的事。他在这行算是我的前辈。”
“现在呢？”
周弑青想了想：“问问有没有合适我的角色吧。”
邹渚清朝他坐近了些，神神秘秘看向他：“我也去呗？”
“去干什么？”
邹渚清眯起眼：“你不会还想藏着掖着吧？你有多少不想我认识的朋友？”
周弑青无奈笑道：“行了，本来也想着介绍他给你认识。”
邹渚清心满意足地趴了回去。
他目光重新移回电脑上。
邮箱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页面弹出，邹渚清随手点开。
“《不似春风》的剧本最终修订稿？”
周弑青闻声，扭头侧过来看他的电脑屏幕：“这么快就发来了？”
邹渚清快速翻看着pdf文件，粗略浏览着剧情。
《不似春风》是部双男主单线正剧。两位男主都对手戏在全片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
“怎么不是你来和我演对手戏呢。”点掉剧本，邹渚清小声嘀咕道。
周弑青手头动作顿了顿，随即应声道：“孟乐章是个很不错的演员。他和你搭，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火花。”
邹渚清把电脑一合，扔在床头。
“火花火花，我看到时候真擦出火花你怎么办。”
周弑青眼神一暗：“你敢。”
邹渚清淡淡瞥他一眼：“天高皇帝远，你可管不着。”
周弑青气也气笑了，暗暗想收买陈彤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周弑青和朋友约在巴黎市中心的咖啡厅。
两人到地方时，就看见一道瘦高的影子坐在窗边，正冲他们热情的招手。
两人推门进去，没等他们开口，坐着的人便腾地一下起身，给了周弑青一个巨大的拥抱。
“天爷，我们多久没见了？”
周弑青费力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向他示意自己身后还站着个人。
Lenerd于是放开周弑青，转而扑向邹渚清。
“你好！你一定是Qing吧！我常听Eliot提起你！”
邹渚清努力保呼吸平缓，艰难地笑着向Lenerd问好，朝一旁的周弑青投去求助的眼神。
“Lenerd，你的咖啡要凉了。”
Lenerd笑着松开了邹渚清，转身拍了拍周弑青的肩，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弑青拉着邹渚清坐到他的对面，抬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和邹渚清点上了甜点和饮品。
Lenerd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看向周弑青。
“说吧，什么事？”
周弑青弯起嘴角：“我就不能是找你叙旧吗？”
“不好意思，你转转眼珠子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Lenerd无奈地看周弑青一眼，“你还是跟之前一样面面俱到。你有事找我不能直接给我打个电话啊？非要当面跟我说，也难为你能在法国找到我。”
Lenerd此人飘忽不定得很。工作忙时能几天几夜屋门都不出一下地连轴转，稍微清闲起来就满世界地跑，只能从他推文的配图中窥见他活动的轨迹。
能抓到他，周弑青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确实是有事。”周弑青接过侍者递来的卡布奇诺，轻轻搅拌着，“我想问问你有关制片的事。你知道的，我最近有在涉足这个领域。”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Lenerd闻言还是不免惋惜：“我听俊洲说了你想要转幕后发展的事，当时还不信，结果你还真就打算撒手不演了啊？”
周弑青冲他抱歉地笑笑：“其实……也不完全。我今天来也是想请你帮我留意下片子，如果有适合我的角色，我都愿意试镜尝试。”
Lenerd听他这么说，神色顿时亮了起来：“老天，你终于同意了！”
Lenerd撇撇着嘴，转向邹渚清向他抱怨道：“知道吗Qing，这两年我手上多少好的片子递给Eliot，他全部say no！那可都是名导手下的艺术品！”
邹渚清质问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人，后者摸了摸鼻子，没和他对视。
Lenerd一口干掉了杯中的咖啡，哐一声把杯子放回桌上：“好说！你接了戏就不算我帮你的忙了，那可就是你帮了我大忙了。”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看向周弑青，“但制片的事，俊洲没跟你讲明白吗？”
周弑青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事实上，除了制片以外，导演、监制、出品……我都想了解。”
“好家伙……”饶是Lenerd也愣了一下，但他旋即爽朗地笑出了声，“怪不得我们能玩儿到一块儿去。”
Lenerd是个领域怪物。他仿佛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十分好奇，只要兴起，便会一头扎进去，一旦尽了兴，就又轻轻松松抽身而出。
有些人会说他样样都会，但没什么精通。可正是这让他比其他人都要见识更广，了解更多。
周弑青虽然是文清的股东，但他不想做那种高高在上，只凭资本任意驱使人的高层。他想真正了解这个领域，有自己的认知和自己的判断。
一件事，如果做，那就认真努力去做好。
Lenerd和周弑青就幕后工作谈了许久，邹渚清一口口喝着果饮，撑着脑袋看向一旁的周弑青。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演戏外，工作状态下的周弑青。
演戏时的周弑青，有着最绚烂的灵魂。他可以自如地成为编剧笔下的所有，成为导演传递思想和情感的完美容器。
而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他，谈论着演员们熟悉却又陌生的领域。他仿佛也成为了邹渚清熟悉又陌生的周弑青，不变的却是如宁静暗渊般吸引着邹渚清的引力。
这一谈就是一个下午。
临走时，Lenerd留给了周弑青一个联系方式。
“这是Steve Jackson的私人邮箱。他看过你的作品。他跟我说，如果你愿意接戏，他会很乐意为你提供角色。”
这一句把有些困倦的邹渚清彻底惊醒了。
Steve Jackson不是什么名导，却是行业内人不会不知道的存在。
他师承屠宰了奥斯卡的大导演，首部处女作便以乖张野性的拍摄手法和尖锐的立意，在世界各地地电影节都引起了轰动。
新兴导演和在世界荧幕上不算熟悉的新面孔，极度的张扬和绝对的克制相碰撞，这无疑令人惊喜而期待。
周弑青记下邮箱地址，郑重向Lenerd道谢：“我会认真考虑。如果能够和Jackson导演合作，我十分荣幸。”
从咖啡店走出来，周弑青感受到身边人冲他投来幽怨的目光。
“怎么了？”他笑道。
“怎么了？Robert Ken，Brian Rover，还有Kelly Chen。你到底拒绝过多少大导演？”邹渚清光是想想都心痛，“还有Jackson，我要是你，我一口就答应了，还说什么认真考虑。”
周弑青轻呼出一口气，无奈道：“小清，我需要想很多。”
邹渚清沉默片刻，想了想，也跟着叹了口气。
周弑青有新的事业，有新的家人，还有不得不让他关注的心理状态。
哪怕周弑青终于赶迈上追逐梦想的新的旅程，这些种种不免让他在这条路上顾虑重重，迈不开腿。
邹渚清侧过脸，仰头去看身边的人的：“我会尽我所能，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让我知道。”
周弑青眼底涌过暗流，万种情绪在其间划过。
“如果我真的去了，你首先要答应我的是照顾好自己。”
邹渚清闻言轻笑，点了点头。扭过脸，将两手插进口袋里，向街道尽头看去。
巴黎的傍晚迷人慵懒，连路灯都隐隐有罢工的迹象。
邹渚清知道，周弑青这么说了，便是会有这么一天。
他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渴望他的星星去往更高的地方，却又会因离星辰太远而落寞。
“周弑青。”他顿了脚步。
周弑青闻言停下来，转过身看他。
“无论走的多远，你转身，我会在这里。”
周弑青的笑映在邹渚清的眼里，成了他的一整个银河系。
浩瀚星辰在他光年之外又如何？
他知道有那么一颗星子，永远会奔他而来。
周弑青带着邹渚清在巴黎又游玩了一圈，尽兴后便买了机票，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一切新奇的美好的被丢在了陌生的国度，他们踏上故土，去拥抱真实。
有多真实？
当两位经纪人亲自来接两家的大咖时，邹渚清只觉得现实沉重到让他只想溜进即将起飞的下一班飞机，重新逃回法国去。
“准备准备吧，导演剧本都发到你手里了，开机也不远了。”
“还有，Decent杂志方收到了你被提名的消息，提前向我预定你的杂志首秀，你考虑下要不要接。”
“另外，颁奖仪式提前到下个月，春节过了没多久就得上台接受审判了。”
季明珠低头看着手机，一条一条根邹渚清交代着他逃都逃不掉的工作。
另一边却反了过来。
“文清董事会有关扶持新导演和新演员的决策和方案记得拿给我看。”
“《不似春风》开机宣传的赞助商记得联系到位。”
“还有，这是Steve Jackson的联系方式。”周弑青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发送，“我发你微信了。我这几天会和导演交涉，问问他新戏的安排。如果有适合我的角色，我可能会去试镜。”
杜金差点一个刹车踩死下去。
“你、你要接戏？Steve Jackson的？”
“你不搞你的投资了？你不学你的编导了？”
周弑青淡淡道：“搞。所以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辛苦点。”
“周弑青我跟你讲我天天任劳任怨我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
“加薪。”
“哎好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