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公会巡逻的任务,沈伽黎领了些经验值,终于从一级升到了三级,解锁了新地图。
会长暮烟带领八人小队乘飞机去到了传闻中极其恐怖的垂月城。
一下飞机,暴雨滂沱,模糊了视线。
整座垂月城笼罩在一股诡谲波荡的阴翳中,城中到处都是破败危房,惨白月光垂下,氤氲着冷色调的危房,像极了电影中的恐怖场景,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更是增添几分惊悚寒意。
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偶尔能看到几个玩家匆匆而过,迅速乘飞机离开,以及重伤的独狼玩家倒在地上等待路人施以援手。
会员们随手拉起几个重伤玩家,玩家们道谢之后火速逃离这个不祥之地。
其中一个会员提议道:【让铁牛菊留在飞机附近,咱们进去做任务吧,他什么道具都没有,等级也低,去了只会拖后腿。】
沈伽黎感恩:多么有情有义的老铁,感谢老铁送来的拖后腿。
【会长暮烟:铁牛菊本人不参与就不算做过任务。】
另外一个会员:【虽然但是,我们可没有多余精力保护他。】
【暮烟:顾好自己就行,别人不用你管。】
耐不住会长一再坚持,会员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他去了。
沈伽黎痛失摸鱼机会,恨,世界崩塌的恨。
【会长暮烟:@铁牛菊,你跟在我后面,我会保护你。】
SUN也立马跳出来:【@铁牛菊,跟紧我,哪也别去。】
沈伽黎:我到底该跟着谁,能不能统一下口径。
【暮烟:跟着我,我装备等级高。】
【SUN:等我一分钟。】
说完,她跑向飞机离开,一分钟准时过后,SUN回来了,身上还背着一只巨大的火箭筒……火箭筒……交易市场售价1999美金的火箭筒,折合游戏币再折合人民币,大概售价两千元。
会员们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是碰上氪金大佬了。
【SUN:@铁牛菊,跟紧我。】
这画面,比TM垂月城还诡异,两位几乎可以算得上全服顶尖的大佬,围着一个身穿大背心加人字拖的呆逼黑老粗争风吃醋。
怪事年年有,今年贼TM多。
沈伽黎跟着小分队来到垂月大学,病毒感染下的末世,所见之处均是一片狼藉,怪物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围绕着大学中央一颗巨大缠绕的百年红杉树,树皮表面呈现出一张张狰狞的人脸,惨叫着试图冲破桎梏。
而大树后面似乎有一团灰蓝色的东西在蠕动,但被树干遮住了大半部分身体,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砍伐树木,除了增加经验值,运气好还能开出稀有矿物。
众人纷纷掏出石斧,对着树干猛挥而去。
石斧的制造方式是所有道具中最简单的,去森林砍两棵树采两块石头就能合成石斧。
但沈伽黎没有,他当时去森林是想做石斧来着,但是背包过载就丢了一部分木材在森林,而且扭头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乎,粗黑铁牛菊挥舞着他沙包大的拳头,对着树干以卵击石,一拳一拳,经验值不断+0.1……
倏然间,一阵强烈地震来袭,红杉树上的果子如雨水般倾泻而下。
树干后面那团灰蓝色的肉团蠕动更加剧烈,下一秒,一声嘶哑尖叫划破夜空,那团灰蓝色猛然从树后冒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向后退去。
这只不合常理的庞然大物足有三人高,青灰色的皮肤表面覆盖着染血的破烂婚纱,血肉黏连,污浊了她腐烂溃涨的脸,十分骇人。
怪物的头顶还有等级,显示为???,也就是她等级不明,甚至有可能超过玩家最高等级一百,一个人根本奈何不了她,需要团队合作。
为了任务,大家伙拼了——
会员们举起武器开始进行强力火力输出。
但怪物具有自身愈合功能,即便血条被打掉一半,可如果输出链断掉,她马上就能匀速回血。
而且她的动作非常灵活,上一秒还在几十米开外,下一秒骤然消失,一个瞬移怼脸玩家,发射病毒冲击。
沈伽黎一秒倒地。
也好,对着电脑时间太长,双眼酸涩,眯会儿。
但总有那种“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热血玩家,比如暮烟。
他疾速跑到铁牛菊身边将他摸满回血,以血肉之躯挡在他面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对着怪物疯狂输出。
沈伽黎叹了口气。
逼着摆烂人奋进是吧。
不得已,他只好掏出沙包大的拳头,对着怪物一拳一拳。
然后被怪物一个大逼兜扇飞十米远。
【SUN:@暮烟,你会不会玩,铁牛菊交给我,你顾及自己就行。】
SUN将沈伽黎摸满血,随着他的动作左右位移,精确将人严丝合缝挡在身后,顺便还要腾出精力对着怪物进行火箭筒输出。
其他会员无了个大语,还说这黑老粗不是来拖后腿的,踏马的,会长和这位氪金大佬到底相中他哪点?是这黑粗且硬的皮肤戳他们XP了是吧。
怪物好像有那个等级锁定技能,就不攻击高等级玩家,偏要来折磨一个三级小萌新。
但SUN和暮烟当仁不让,死死挡在沈伽黎面前,换子弹夹的间隙,一人负责输出,另一人负责以血肉之躯抵扛怪物的病毒伤害。
终于,在队友们的联合攻击下,怪物血条告空,化作青灰色颗粒消失在空气中。
而暮烟和SUN的血条也已经脖子以下全砍,体力值降到最低,如果不能及时回血,会和他们来时见到的玩家一样,倒在血泊中。
为了打怪,大家带来的血包和补给品已经告罄,于是SUN和暮烟拖着最后一丝体力将红杉树砍倒后,获得了稀有矿物。
随即,两人齐齐倒在地上,无法再移动。
但这时,沈伽黎的面板同时弹出两个提示:【玩家SUN、会长暮烟向您送出稀有矿物,是否接受?】
沈伽黎刚要点击“否”,对话框里传来提示:
【暮烟:稀有矿物可以合成墓碑,拿着吧。】
沈伽黎眨眨眼,点了“是”。
其他会员唉声叹气,有苦难言,只道自己体力已经不支,要先回公会营地补血然后回来给倒地的二位带血包和营养品。
一行人拖着破败的躯体上了飞机,甚至都没关心一句沈伽黎要不要跟着一起,把他和两具尸体扔在危机四伏的垂月城,回了公会营地。
【暮烟:@铁牛菊,这里很危险,你先回去吧。】
【SUN:他不说我也要说,你先回去。】
沈伽黎默默看着他们,继而转身就走。
虽然只是游戏,但看到铁牛菊决绝离开的背影,两人心中还是不免涌上一丝失落。
躺在尸横遍野的垂月大学,仰望着雨停后的灿烂星空,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走吧,走吧。
……
垂月城的入口停了辆飞机,从上面下来俩人。
【玩家A:卧槽,每次来垂月城都觉得好TM恐怖。】
【玩家B:你还说,让你早点上线你偏要打什么排位,来晚了吧,任务都结束了,我的稀有矿物啊啊啊TAT】
【玩家A:那边是啥,是怪物NPC么?】
【玩家B:emmm,好像是个玩家?】
阴森诡谲的道路两旁,一个穿着白色大背心加短裤人字拖的黑人兄弟正在路边收集植物上的浆果,一条感染狼猛扑而来,张开血盆大口一通乱啃,黑人的血条肉眼可见的疾速下降。
两位玩家面面相觑,掏枪打死了感染狼。
黑人兄弟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血痕继续采集浆果。
【玩家A:哥们去森林采浆果啊,干嘛在这,这里很危险的。】
黑人没说话,继续低头采浆果,动作笨拙中又有一丝倔强。
另一边。
SUN和暮烟在地上躺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打算挂机去忙点别的事儿。
倏然间,面板弹出提示:【玩家“铁牛菊”向您送出浆果,是否接受?】
转动屏幕,便看到了铁牛菊那张又黑又粗且带着一丝憨厚的面孔。
铁牛菊浑身破烂满身是血,背心肩带还不翼而飞,松松垮垮吊在身上,而他旁边的体力值条已经降到个位数。
两人沉默许久,接受了浆果,恢复了一点血条后终于能站起来了。
【SUN:怎么受伤了,是为了我采集浆果受伤的?】
【铁牛菊:。】
【暮烟:谢谢小菊的一百个浆果。】
他观察了下,铁牛菊给了SUN八十八个浆果,给了他足有一百个。
赢了。
尽管铁牛菊是随机分配,并没想太多。
【SUN:菊儿知道我是自由职业,所以送给我88浆果,是希望我财源滚滚来对么。】
【铁牛菊:……?】
一个“小菊”一个“菊儿”,真是让人感叹,世界上的人能不能少一份自作多情多一份自知之明。
两人都站起来了,会员们才带着血包姗姗来迟。
回了营地,沈伽黎看着升级到5的经验值,打算下线去躺一会儿。
结果暮烟叫住他:【说起来,你是哪里人。】
【铁牛菊:地球。】
【暮烟:我是说你家在哪个城市。】
【铁牛菊:晋海。】
【暮烟:好巧,我也是晋海人,那,有时间的话咱们线下见一面?】
【铁牛菊:没时间。】
【暮烟:想送你一套稀有墓碑配方。】
【铁牛菊:有时间。】
【暮烟:那明天下午三点怎么样,地点就在淮海路第一间主题咖啡厅[微笑]】
【铁牛菊:。】
虽然现实中“人生后花园”的伟大计划进度几乎没有,但要是能在游戏中获得这样一套南不通北不透的豪华大坟墓,也能稍稍安抚他被世界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忽然有一点期待了。
幻海电子总部——
“啪!”南流景合上电脑,尽管没使劲,但还是发出了响亮一声。
他买了个高等级游戏账号,改名为SUN,为了确保能带沈伽黎加入大型公会认识更多大佬,他命令沈伽黎为他的新账号快速升级,这样沈伽黎和有钱又温柔的大佬夜以继日的相处下很快就能互生好感,也可以顺利收集他的出轨证据。
如果想在离婚官司中全身而退,除去那些罄竹难书的琐碎小事,最强有力的证据就是一方出轨。
本以为这是一场漫长的战役,但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二人就约定了线下见面。
而且,沈伽黎给暮烟送了一百个浆果,却只给了自己八十八个。
修长的十指渐渐收紧,手背隐隐浮现出条条青筋。
很好,没什么不妥,这样退婚大计也指日可待。
既然沈家敢让一个残次赝品替嫁过来,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严秘书送完文件出来,心有余悸拍着小胸脯。
南总的表情实在太恐怖了,合理怀疑公司运作出了问题,不然一个人的脸怎么可能阴翳到那种程度,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着黑气。
*
晚上,南流景望着餐桌上那一堆成分不明的黑色物质,捏着刀叉的手慢慢收紧。
“没胃口,李叔扶我上楼。”
李叔应了声,看着少爷的黑脸,他大气也不敢出。
这又是咋了?
南流景余光看向趴在桌上闭眼小憩的沈伽黎,视线一黯。
进了房间,他让李叔先去忙,随即打开电脑翻出退婚计划5.0,在沈伽黎罪证一栏后打上“出轨”二字。
但不过一会儿,又回车键删掉了这两字。
私人律师已经帮他拟定好离婚协议,一条条一桩桩罪名累积,沈家绝对不敢有丝毫怨言。
捏着那份离婚计划,南流景沉默了许久,心一横,将协议书拍在桌上,抽出钢笔打算先把字签了。
但余光一瞬,忽而落在他的水杯上。
白色的水杯上有一个小红点,仔细一瞧,是一枚小草莓贴纸。
签字的手倏地顿住。
前不久沈伽黎不知抽什么疯,把他买来的贴纸全贴在了床头,密密麻麻一片,李叔费了老大工夫才全部清理干净。
不成想还有漏网之鱼。
这个人,就像这些无孔不入的贴纸,似乎已经在悄然间侵占了自己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小事。
房间一角堆积的破烂作品,明明有眼瞎的愿意花高价收藏,自己只要说句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留下来放在这里碍眼。
果然沈伽黎这人留不得,他只会无形中破坏自己一切计划,讨厌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
南流景的视线再次看向离婚协议书。
罢了,等拍到沈伽黎的确凿出轨证据照片再签字,不急这一时。
他将协议书塞回抽屉,猛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