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时间出去好好玩一玩,在沙漠这边住了半个月的时间,阎云舟没法陪着宁咎玩那些发疯的沙漠摩托,但是却会在每天清晨或者傍晚比较凉爽的时候陪着他一块儿骑骆驼。
宁咎微微向后靠在驼峰上,展开手臂闭上了眼睛,迎着夕阳,阎云舟便会在他的侧后方,缓缓行着,目之所及,唯有一人。
宁咎转头笑道:
“你从前骑过骆驼吗?”
微风吹过那人的发丝,入目都是望不到边际的沙丘,夕阳映在这些沙丘上,便像是撒在了一堆金矿上一般,阎云舟微微摇头:
“看过,没有骑过。”
“是在西域?”
身后那人微微点头:
“嗯,是商队中的骆驼,那些西域的商人会将中原的货物卖到西域,西域的人也会将他们那里产的东西通过商队运往中原。
就和你们这里的书中写的丝绸之路差不多,不过那是在大梁的边陲之地了。
有些地方沙匪横行,那些过路的商队大多都和镖局一路,即便这样也是有不顺当的时候的,所以走一趟货虽然利润可观,却也是辛苦活。
那里的大漠景色虽然好看,却如何也不会有人如我们今日这般悠闲地骑在骆驼身上看夕阳。”
宁咎有些感慨地点头,是啊,旅游业得以发展迅速的依托便是良好的治安。
两个人聊得投入,谁都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人将他们拍入了画面中。
沙漠之行结束之后宁咎便打算带着阎云舟去看海,阎云舟到了这里几乎就是听安排,守指挥的好同志,宁咎的一切提议他都不会反对。
宁咎本来其实是挺想带着阎云舟去马尔代夫的,但是考虑到他的心脏问题,还是决定就在国内看海好了。
定的是独门独院带游泳池的民宿,一样没有多赶的行程,辽阔的海域,碧蓝色的海水,沙滩上的椰树,一派热带景象。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阎云舟驻足便看着宁咎拿着手机跑到了一边的一个摊位上,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两个他不认识的东西,圆圆的,很大,上面还插着一个吸管,宁咎将一个椰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尝尝,来了海南不喝椰子汁可是白来了。”
阎云舟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很甘甜的味道,却又和他从前喝多的东西都不同:
“这个叫椰子?”
宁咎看着那人新奇的模样有些好笑:“对,叫椰子,看见那边那个高高的树了吗?那就是椰树,上面结着的青色的那个就是椰子,那椰子削皮之后里面的壳就是这样的。”
十月份的海滩已经没有夏日里那样的热了,宁咎拉着阎云舟去海滩上踩沙子,广阔无边际的海面,只是单单站在这里便能感受到自然的伟大。
阎云舟来的时候看了地图,他们此刻的位置和大梁的崖州差不多,不由得有些感慨:
“从前崖州是流放犯人的地方,而且是要流放三千里才会到的地界,人人会觉得那地方必然是贫瘠至极的不毛之地,却谁能想到原有这样壮阔的风光。”
宁咎也笑了,擡手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这地方美不美也和心境有关,我们这是来玩,若是哪家的官老爷被贬到了这里,这大海再美他也看不出来。”
阎云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说的有理。”
从阎云舟出院之后,宁咎几乎一直带着这人四处地逛,四处地看,两个人再回到云城的时候已经到十二月了,今年过年早,一月份便过年,算起来这可是阎云舟到这里过的第一个春节。
阎云舟坐在车里便瞧着街上似乎都和往日不一样,楼体灯很多都已经打出了庆贺新年的字样,店舖的外面也多了不少条幅,沿街的摊位上也有售卖春联和福字的小商贩了。
真真切切的喜庆氛围,宁咎拉着阎云舟到了他小的时候经常逛的那道老街,只要出门他的手便从不会放开这人的手:
“我和你说,别看这城市发展的这么快,但是这道老街这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虽说是多了一些如今的品牌,但是老字号都在,就连这地上的青砖都还是我小时候看见的模样。”
阎云舟打量着这个街道,这条街两旁的楼和外面那些高楼比就要矮上了不少,也就只有四五层楼高的样子。
饭店,茶楼,散酒舖子倒是和从前的朱雀街有些相似,此刻街道的两边除了固定的商舖还有小摊位,多是买一些春节的对联之类的。
阎云舟忍不住驻足,却在看到那对联上的字的时候有些奇怪,转过身去小声问宁咎:
“这对联的字怎么瞧着不像是写的?”
宁咎看向了那边的绒布纸,洒金字,笑了一下:
“这都是打印上去的字,高效,成本又低廉,我们这里大多数的人毛笔字都拿不出手,家里贴手写春联的已经少见了,不过你别说,就在这地方若是支个摊还真能赚不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阎云舟回去的时候还回头看那几个卖春联的摊位。
因着回去的路上太堵,宁咎也没有回之前的院子,而是回到了市里他经常住的那个高层。
晚上他从浴室出来便没在卧室看到那人,出去的时候发现书房的灯亮着,他进去正好看见阎云舟坐在桌案的后面,似乎是在找什么。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过去:
“在找什么?”
阎云舟擡眼:
“有纸笔吗?”
“毛笔?要写字吗?”
阎云舟点头,宁咎顿了一下想了想:
“好像是有,从前我爸好像放过一个盒子在这边,我找找。”
他从前从不会练练毛笔字啥的,但是他爸会偶尔陶冶情操一下,还有阵子挺痴迷的,翻了半天才找出来了一套文房四宝。
他凑到那人身边:
“要写什么啊?”
阎云舟擡眼:
“煜安,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去今天的街上卖些字。”
宁咎擦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卖字?他忽然想起今天无意中说的话:
“是要卖春联?”
“是啊,在这里吃你的喝你的,总要有些贡献才是。”
宁咎听了这话还正色地瞧了瞧那人的脸色,这人不会是被之前的那些房价给吓着了吧?
“我说,我虽然我没有你那么有钱,但是养你一点儿都不费劲儿的,我还是有家底的。”
阎云舟在宁咎握着他的手心中挠了挠,好笑道:
“没说你养不起我,只是来了这些日子和你四处游玩,好容易遇到了趁手的,也有些手痒,况且,街头卖字若不是在这里,我也体验不出乐趣。”
这倒是说的也有些道理,阎云舟在这里卖字自然是没人认识的,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若是放在大梁那可不成,哪有一品亲王出街卖字的道理?
“成,不过若是写对联这笔可不行,明天,我们去挑些纸笔回来。”
他爸从前练得是小楷,这儿的笔也是小楷笔,写不了春联。
东西购置齐全之后,宁咎又联系了那条街的管理,交了一个摊位费,就这样,在第三天的时候两个人正式出摊。
宁咎为了阎云舟能写的舒服,特意买了一个颇为舒服的折叠椅在上面铺了一整张的绵羊皮,在眼前的桌子上铺就了一张宽大的毛毡,上面放了两个砚台,分别是
墨色的磨锭和金色的磨锭,边上还有一沓各种样式的空春联。
宁咎还颇有意思地在边上立了一个幡,是他昨天特意定制的,上面书着几个大字“现写春联”,为了避免有些人有问价恐惧症他还在边上非常贴心地标注了价格,小幅二十,大幅三十。
毕竟是十二月,外面本就冷,加上今天又是卖字画,宁咎便直接让阎云舟穿了汉服,外面罩了他找人定做的锦缎披风。
墨发垂腰,矜持清贵,阎云舟不用任何言语,只单单是在那一坐便仿佛和这喧嚣的街市划出了一条无形的界限。
独一份的气质,独一份的容貌,小摊上根本没有出现宁咎担心的无人问津的情况,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驻足,甚至不少人掏出了手机拍照,宁咎倒是也并未阻止,毕竟这事儿也拦不住。
“我来一份小的吧,对联的内容我自己百度了一个可以吗?”
两个逛街的小姑娘举着手机过来,阎云舟欣然点头:
“可以。”
宁咎就像是称职的小厮一样在一边开口:
“两位这边选纸,字是要黑色的还是金色的?”
“嗯,黑色的吧。”
没一会儿小姑娘便将手机放在了阎云舟的手边,宁咎研好了墨,红色的纸上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笔体跃然纸上,兴来洒素壁,挥毫如流星。
哪怕是宁咎这早就看过那人写字时样子的人也不由得觉得网上那句话说的真对,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他盯着那人毫无瑕疵的侧颜,若不是此刻置身在这喧嚣的街市中,他甚至会以为阎云舟笔下的不是什么春联,而是关乎社稷的奏折。
阎云舟书好之后点头和眼前两个小姑娘示意:
“好了,待墨干便可以卷起来了。”
没一会儿这里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子,生意比宁咎预想中的好了太多,他本来害怕没人买伤了那人的自尊心,来的时候还暗暗想着,若是没有人买他就找两个托去。
“请问一下,可以写行书吗?”
“我想要草书的,草书可以吗?”
“能合影一下吗?”
圈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出声,宁咎一个人一边忙着选纸一边忙着研磨,阎云舟清润的眉眼间都是朗润的笑意:
“可以,行书,草书都可以。”
“老板,家里有老人过世,不能贴春联,但是很喜欢你的字,我可以找你定一幅字吗?你明天还来吗?”
“对,你们明天还来吗?可以写大字吗?挂在玄关的那种。
“大字要是可以我也想定一幅,可以定制吗?
宁咎赶紧维持秩序:
“大家不要着急,我交了一周的摊位费,不出意外这一周都会在这里,至于定制的字现场恐怕没有时间写。
立刻便有人开口:
“能加个微信吗?或者你们短视频账号也可以。
周边的人是越来越多,毕竟阎云舟的颜值实在是太能打了,墨发锦衣,书香笔墨,眼前的一切不像是在这街市上能有的场景,倒像是一幅画在眼前展开一样。
已经有人将手机举到了阎云舟的眼前,阎云舟看着那手机上的图案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宁咎,宁咎有些好笑,这人哪认识什么二维码啊?再说阎云舟也没有微信啊。
“那就加我吧,后续大家有需要可以说,但是我家这位身体不太好,不确定一定会写哦,没有短视频账号。
阎云舟这一晚上就没有停笔,本来备着一周量的宣纸,只一个晚上便用了一多半,人总是不散,收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到了车上宁咎赶忙摸了摸阎云舟的手和膝盖:
“怎么样?膝盖有没有不舒服?今日这也太晚了。
人总是往前唿,他见着阎云舟也有兴致,之前也不愿意扫兴提前说回来,但是到底这冬天不比寻常,阎云舟的关节受不住冷。
阎云舟眼底的满足感都快溢了出来,他拉了一下宁咎的手:
“不冷,你给我围了两层的羊绒毯子,又有那个发热的东西,怎么会冷?
宁咎在阎云舟的膝盖和小腿的棉裤外贴了些热帖,他摸了摸确实还是热的。
一连几天的时间,阎云舟和宁咎都在出摊,却在第三天的时候下了雪,这南方城市雪本不常见,驻足拍照的人更多了一些,这雪是越下越大,鹅毛似的,宁咎怕阎云舟着凉感冒,便想着收摊。
“我们回去吧,雪落身上化了容易感冒。
“老板再写一会儿吧,我还有两幅呢。
阎云舟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宁咎去边上的摊位临时买了一个大的油纸伞就站在那人的身边帮他撑着伞。
鹅毛的雪花簌簌落下,伏案的人面色有些发白,但是别有一番逼人的清贵,如玉一般的骨节握着笔,挥毫泼墨。
宁咎很少刷短视频,所以也没想到这几天阎云舟已经在各大短视频上火了,这个消息甚至还是他的徒弟楚钊发过来的,一串的视频:
“师父,你和师公火了,你快看。
宁咎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他点开了那几个视频,几乎都是阎云舟这几天出摊写字的样子。
最火的一个视频应该就是昨天拍的,那个人眉眼修长舒朗,略显苍白的面色在雪中被映衬的多了两分清贵,大氅披在身上,谁人不道一句浊世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