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夏西楼连目光都变得呆滞,虞渊忙安慰道:
“大可放心,你才第一次试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揍你。其实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揍我,最多也一半不到,主要还是……”
他飞快扫了昭明一眼,趁其不注意悄声道:
“你知道我师父这人吧,平时就欠欠儿的,所以才……”
察觉到身后动静,虞渊脸色一肃,立刻止了话头,若无其事回头道:
“师父,既然这边已经清理完了,那我们先去下一处吧。”
昭明咳嗽一声,不知哪根筋搭对,忽然想起自己身为长辈的职责,示意虞渊先走。
他自己则留下提点夏西楼一番:
“以你的天资,就算不在夏家,同辈之中也鲜有人及,有时修为升得太快不见得是好事。待这次事了,回去闭一次关巩固修为境界,顺便好好翻一翻修真界简史,看看古往今来急功近利者,能有几人落得善终?”
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却让夏西楼一愣,连头上翘起的乱发都不摇晃了。
他知道自己离开夏家后不比从前,故而多次在生死之际磨砺修为,境界不稳,但万万没想到昭明说话如此直白,连个起承转合九曲十八弯的铺垫都没有,上来就直接放大招,下意识道:
“多谢尊者提点,但……”
“得了吧。”
昭明看他一样,继续毫不留情地打击,
“还担心你姐?你姐在云州南域混得可比你强多了,没看新一期的修真八卦报么?威风凛凛的战神仙子,屡次重创魔族,再过不久她都能被调走独当一面了,而你,以后怕只能靠吃你姐姐的软饭过活。”
夏家姐弟一生争强好胜,从来不肯弱于对方。
这话果真有奇效,夏西楼浑身一震。
他或许能承担损害根基后泯然众人的后果,但绝对不能忍受夏风雨骑在他头上嘲笑他!
“况且南域是本尊统御的主防线,就算夏家手再长,也不敢伸到这边来。”
“……多谢尊者提点,这份恩情夏西楼记住了!”
良久,夏西楼才郑重拱手。
昭明可有可无地一点头,随即以更严肃的语气道: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本尊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这次主动出击清剿人祸,你要是引不来那么多人揍你也别气馁。说实话就算是本尊单打独斗也只能引来三分之一不到,主要还是我徒儿在气人这方面天赋异禀,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栽赃陷害我……”
昭明强调完以后,也不管夏西楼一言难尽的表情,神清气爽地追上虞渊,再踏征途。
云州城北街,虞渊将新一批人祸重新捆好后,终于忍不住发问:
“师父,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云州城,魔族的事儿处理好了?”
昭明罕见地顿了片刻,又恢复惯常嬉皮笑脸的模样:
“老齐那家伙没联系上毒仙,正好我回来了,所以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我来镇场子呗。”
齐长老铁骨铮铮,怎么也不像会求人的性子,再说自己那好吃懒做的师父是被人一求就来的性子吗?
虞渊眯着眼问:
“师父你是不是也欠了齐长老很多钱?”
“没有!”
“哦,这样啊。”虞渊了然点头,冷不丁又发问,
“他其实是你最大的债主吧?”
“胡说,第三大!”
“……”
昭明轻咳一声,一派高人风范:
“总之,为师和他打了个赌,只要这次为师抓到人祸王,所有债务一笔勾销。”
虞渊一点也不想问他要是抓不到会如何,而是抓紧时间思索,紧要关头毒仙失联,莫不也是魔族计划中的一环?
“季无澜没事儿就爱四处瞎走走,联系不上说不定是在苦海那种灵流混乱的地方。那人狡猾得很,绝对不会被抓,放心吧。”
听昭明无所谓的语气,虞渊奇异地放下心来,抬步欲走出暗巷,不料下一刻又被昭明扯住后衣领拽了回去。
依靠多年狼狈为奸所培养出的那点心照不宣,虞渊第一时间收敛气息退至昭明身后,余光瞥见原本还闹哄哄的北街不知何时完全安静了。
清风过处,披着雪青色斗篷的身影亦真亦幻,几步从远街走到近处,最后对他们视而不见,从他们面前径直路过。
而先前还义愤填膺谩骂流氓的百姓俱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包括宰鱼时飞溅空中的血水,落在地上打转不知会哪面朝上的铜钱。
满街光阴都被冻结于上一刻。
在那道雪青身影之后,还缀着几个身着绣金长袍的面具人,从气息上分辨必然是神殿的神使无误。
虞渊心头一沉,五指下意识抓紧剑柄,待他们走后,终于悄声道:
“师父,为首那人看身形应该是传世。”
传世出现在此,不是来找他的,就必然是来找他麻烦的。
虞渊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正在此时,腰间的传讯玉牌忽然震了震,他将神念沉入其中,就见在三十六人的“偷人小分队”里,凌零七直言云州城内散布的人祸不知为何全在往西街聚集,那里疑似有人祸王出现。
若此时赶过去,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
正在虞渊犹豫的当口,昭明抱着手臂问道:
“要是看到那只狐狸,你打算怎么做?”
“先看看她打算干什么,然后能宰了就宰了。”
虞渊坦然回答。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方几次三番陷他于死地,碰上有机会不弄死难道还留她到过年?
但昭明却依旧不罢休,继续追问:
“要是遇到扶旸呢?”你也会杀了他么?
周遭恢复喧嚣,这次虞渊沉默了很长时间,随后才若无其事地垂着眼道:
“且不说不一定能遇上,就算现在遇上了,有斩棘和剑灵在,逃还是能逃掉的。”
这话答得其实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昭明立马不乐意了,眯着凤眼不依不饶问出古今哲学难题:
“要是我和扶旸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救你!”
这次虞渊答得倒是快,“但师父您放心,主要是我想救您,绝不是因为扶旸会游泳。”
昭明不知在外头欠了多少债,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债务还得虞渊来背。
况且虞渊在无数次被混蛋师父满山追赶的时候就打听过了,昭明的仙尊称号不是继承制,属于谁狠谁上的那种。
所以就算为了不年纪轻轻就变成修真负二代,就算自己死了,昭明都得活着!
短短一瞬间,虞渊脑海中便闪过诸多想法,目光也愈发坚定诚恳。
昭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蛮不讲理地拍板决定:
“为师去追传世,你去西街除人祸。”
说完后昭明犹自不放心,又阴恻恻地威胁:
“徒儿你且记住,要是敢放走为师的五百万灵石,为师就把你把你揍成五百万。”
第三大债主就欠了五百万,第一得多少?
虞渊面色一凛,脚下生风,朝西街赶去,同时声音自风中遥遥传来:
“师父放心,一切有我!”
……
“果然,有你在,就没有办不砸的事儿。”
云州城西街,绣楼高阁前,一道窈窕的身影凭栏而立。
凑近看,才发现那是一名约摸二十几岁的女子,乌发如檀,肤白胜雪,紫衣玉貌,清幽幽的双眼间更是藏了两坛风情万种酒,看一眼便教人忍不住醉死在其中。
被她斥责的灰衣俊美青年如丧考批,垂头讷讷道:
“对不起。”
“算了,我也不是怪你。”
看在青年生了一张好脸的情况下,女子犀利的话锋一转,轻飘飘叹气,
“只是原本我打算一切暗中进行的,如今人祸们聚在这里,我们也算完全暴露了。暗处那些人听到风声,也会立马赶过来,到时候……”
“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动你一根汗毛!”
灰衣青年拍着立马胸脯保证。
紫衣女子不置可否,只垂眸眺望,忽而轻笑道:
“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虞渊:我一个人时来揍我的连这里的一半都不到。
昭明:我单打独斗时来揍我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问:谁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