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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醒来

今夜入梦几多回 林啸也 6070 2024-04-23 10:48:32

温热水珠涓涓成线,滴落在纸面。

沈月岛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后把那封信叠好收起来,放进口袋,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六个小时早已经过了,霍深还是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沈月岛最后吻了一下他的脸,拿过床头的水和安眠药。

他不知道这一把有多少,看似数了很久其实脑子里压根没过数,只要能让他不再醒来就好。

门外响起小亨的哭声和敲门声,陆凛劝他的语调同样哽咽,很多人或急切或悲伤地说着什么,但沈月岛都没管,他抬手把那些药送进嘴里。

最后一刻,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动作猛地僵住,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般愣在原地,两秒后,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到霍深闭着眼睛,用仅仅能动的两根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角。

“不是看了我的信……怎么还要吃药……”

躺在床上的人睁不开眼,声音也微弱仿佛要散掉,沈月岛抽噎着俯下身,凑到他嘴边,听到他用和年少时别无二致的语气念道:“小伽伽……你总是不听话……”

沈月岛在这一刻放声大哭了出来,就像刚从鬼门关里被钓回的小鬼,颤抖着伏在他怀中。

“以后都会听的。”

“队长,只要你好好的……”

-

失而复得,虚幻得就像一场梦。

沈月岛叫来医生为他检查,说是各项指标都在恢复正常。

陆凛、靳寒、小亨、裴溪洄和守在外面的枫岛人冲进来,全都红了眼眶。

沈月岛不再霸占着霍深,医生说他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多说话,刚才那两句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大家就默契地都不出声,只是安静地瞧着他。

看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有力,胸腔的起伏逐渐和缓,有个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叹了一句:“都过去了,两个人都活着,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沈月岛再一次淌下泪来,恭恭敬敬地朝这些枫岛前辈鞠了一躬。

感谢他们同心协力把霍深从山上抢回来,更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善待阿勒。

霍深底子好,挺过最惊险的那关后就没什么大碍了,身体一天一天地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周后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下床走一走了。

反而是沈月岛不太好。

他那副身体本来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窟窿,加上药物后遗症和之前的急性心功能不全没有好彻底,现在时不时就会咳嗽气喘,体重下降得飞快,噩梦也愈发频繁,几乎从霍深醒来后开始,他每个晚上都会被吓醒,然后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当然,这些他都没让霍深知道。

他以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活着就好,死了也行,现在倒是比谁都急。

主动叫医生给自己做了全身检查,中医西医找来一大堆,严格按照他们的计划调理自己的身体,每天定闹钟提醒自己吃药,顿顿饭都离不开药膳,关注了一群延年益寿的微信公众号。

用裴溪洄的话来说,大美人儿现在什么都不怕,最怕突然嘎了。

沈月岛确实怕。

霍深醒过来了,他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能在他这儿再掉链子。

中午,霍深吃完了沈月岛做的营养餐,下床消食,顺便锻炼腿部肌肉。

他能进食后吃的饭都是沈月岛做的,私人医院灵活性比较大,沈月岛就在霍深的病房隔壁弄了个小厨房,还有几间客房,他和霍深的医疗团队都住在这里。

沈月岛做饭的手艺约等于没有,好在霍深现在只能吃一些粥和糊糊,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去,而且他对沈月岛有天然滤镜,给什么都说好吃。

消完食,护士进来给霍深输下午的液,沈月岛把餐具收起来要拿去厨房。

护士输上液走了,沈月岛也急着走。

霍深在后面叫了他一句:“你站那儿。 ”

小护士和沈月岛同时愣在门口,都以为他叫的是自己。

没办法,霍深身上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不笑或者不带语气说话时会让人感觉在被训,这种压迫感并没有因为他生病而减弱,反而被这几天遭受的冷待催发到了极致。

护士和沈月岛双双转过脸来,看向霍深。

霍深没作声,眼神平静盯着沈月岛。

护士有些莫名:“霍会长,您有事?”

沈月岛看了霍深一眼,挫败似的叹了口气,扭头对护士说:“没事,你去忙吧。”

护士笑嘻嘻的一副“我懂”的样子,知道他们两口子要单独说小话了,小跑着关门出去。

门板在身后闭合时发出很轻的一道声音,沈月岛心里却倏地一颤。

他撩起眼皮偷偷地瞄了眼霍深,又很快低下头看向别处,餐盘在手里转来转去,好像烫他的手。

霍深拍拍自己床边:“过来。”

沈月岛不过去,贴着墙边站得笔直,低着个脑袋说:“有事吗?没事我先去刷餐盘。”

霍深让他这句话气笑了。

“护士问我有事吗,你也问我有事吗,问完就走,留都留不住,我以为你也是我请的护士呢。”

沈月岛脸上一囧:“哥,你别这么说。”

“那我怎么说?”霍深问他。

沈月岛说不出话,头都不敢抬,从霍深眼睛上的纱布拆掉后,他没敢和对方对视一眼。

“小岛,你在躲我。”

霍深的语气很无奈。

“你在生我的气吗?气我那么长时间都不和你相认,如果是的话我和你道——”

“没有!我没生你的气!别和我道歉……”沈月岛没听他说完就绷不住了,放下餐盘快步走到他床边,霍深伸手把他扯到床上,两人呼吸交叠,轻轻打在彼此鼻尖。

醒来一周了,他们第一次离这么近。

“从我醒到现在,你没和我说超过十句话,看都不看我一眼,就一点都不想我吗?”霍深凑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我的小伽伽呢,怎么还不回来我身边。”

沈月岛因为这句话红了眼。

他很努力地忍着眼泪,不想霍深再看到他哭,但喉咙里还是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哭腔。

“没有不想你,我想我哥,每分每秒都在想。”

“那为什么不看我?”

“不敢看……”

他闭着眼睛,贴着霍深的额头,有些凉的掌心轻轻抚在他脸上按揉,就像只温情脉脉的小动物。

“队长,你知道吗,你是我……年少时的梦。”

霍深淡淡地笑起来,还是那样眼尾轻轻上挑着,将手指伸进他的发丝里,吻着他的鼻尖、额头、脸颊,用尽所有的温柔去哄他:“为什么呢,我让你觉得有距离感吗?可你从一开始就得到我了不是吗,我都没忍心让你多追几天。”

沈月岛摇头,水光从濡湿的睫毛中溢出:“和这个无关,是太美好了,太美好了,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被我毁掉了,你有你的生活,你本该过得很幸福,都被我毁了……”

他父母被害是因为家庭不睦,弟弟失踪是受牵连,包括他自己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都是因为他肩膀上的责任,是因为他姓沈。只有阿勒,他和这些事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普通人,只是想要他见自己的小伽伽一面,却被那些人渣用那样的方式活活折磨至“死”,又逼自己去扮演一个完全不喜欢的角色七年。

他遭受的一切苦难,都因为沈月岛。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月岛贴着他的脸颊,小声地抽泣。

他连让阿勒掉一滴眼泪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现在却知道阿勒因他而死,当年那场车祸和沈堂才说的话结合了起来,变成一场无比清晰的噩梦,霍深醒了几天,他就做了几天噩梦。

他恨不得穿越回七年前,直接把沈堂才捅死再自杀,这样他爸妈不用死,阿勒也不会认识他。

“我不敢看你,不敢给你换衣服,你身上的伤口……太多太多了,把身体都划满了,以前你手上有个口子我都要心疼,现在、现在成了这样……

“队长……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霍深的脸颊滑下来,淌到脖颈间,可抽泣声依然是小小的,压抑着哭腔不想让霍深听见。

霍深心疼得连落在他背上的手都是颤的,但却第一次没有在他哭时安慰,擦去他的眼泪,反而把他揉进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放声大哭,全都发泄出来。

早晚要哭一场的。

他醒来时就知道沈月岛会这样。

本来只是很小声的抽泣,但一旦被人抱在怀里就觉得委屈瞬间加倍,沈月岛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肩膀大声哀嚎,哭到呼吸不畅,一哽一哽地抽颤。

他又想起沈堂才的话,想起霍深曾随口给他讲的那个睡前故事。

那些描述,那些细节,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中上演。

“他们开车撞我,发现我没死,就把我揪出来按着我的脑袋往石头上砸,后来怕留下证据,就打开油箱,把汽油浇在我的身上,一把火烧了。”

他不知道霍深就是阿勒时都会因为这些话难过,现在是直接把他的心刨出来一刀刀切碎。

他不敢想象阿勒当时到底是怎么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他从来没离开过草原,不知道人性的恶,他在大巴车上死里逃生以为终于有人来救他时,一定还在心底默默感谢那些人,就像他感谢每一个给他食物的老额吉一样。

结果换来的是比车祸更恐怖的恶魔。

如果那些人真的得手了,如果查理真的挖掉了他的眼睛,他带着一身大火跳下悬崖,掉进河水里,奄奄一息着醒来时发现骨头断了,眼睛没了,浑身上下都在疼,还要怎么活……

沈月岛受不了了,他疼得想死过去。

被火烧有多疼啊……

被打断骨头有多疼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非要他死……明明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是我害死他的……都是因为我……

药物后遗症和之前留下的病根一起复发,沈月岛逐渐呼吸困难,哭到喘不过气,仰着脖子一哽一哽地呼吸,喉管里涌出股浓重的血腥味,又要开始咳血。

霍深把他放平在床上,捂住他的嘴,压着他的胸口,拿过水杯嘴对嘴地给他喂水。

一开始还是呛了几下,带点血丝,后面几口他都好好地喝了下去,不再咳了,呼吸也慢慢平稳。

那么窄的一张病床,两个大男人挤在上面。

霍深罩在他身上,托着他的脸,拇指一下一下摩挲他的鼻尖,眼里有泪光在闪。

沈月岛看到他要被自己搞哭了就立刻打住哭腔,乖乖地望着他,只是眼泪没那么快收住。

霍深哑声问他:“哭好了吗?”

他一看霍深的眼睛就又要落泪,干脆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转过头去嘟嘟囔囔地说还没哭好。

霍深笑话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啊……”

“小狗的嘴筒。”

“……嗯?”沈月岛一下子转过头,注意力被暂时转移,“这是怎么个形容?”

“看起来圆圆的钝钝的,被毛毛包裹着毫无攻击性的样子,柔软温和干燥,可是当我张开手心抱住它时,”霍深屈指在他哭湿的眼睛上轻轻擦过,“会摸到一颗湿漉漉的鼻尖。”

他心里有一场连阿勒都叫不停的雨。

雨水浇在他和他的爱人经受过的所有苦难上,让他无论外表再干燥柔软,内里总是潮湿的。

“哪天天气好,我要把你带出去晒一晒。”

霍深说着,解开他一颗纽扣,露出光滑的肩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沈月岛知道他喜欢这样,小时候阿勒就总是这样趴在他肩膀里像大狗似的吸嗅。

他连忙把衣领扯大一些,伸手环抱住霍深的肩膀,边轻轻拍他后背边心虚地问:“还好吸吗?”

霍深笑出声来,“想听实话吗?”

沈月岛又想又不想,紧张地巴望他。

霍深非常坦诚地告诉他:“你小时候看着瘦,其实是骨架小,身上一层胖乎的肉,埋进去是软的,有一股芝麻糖味,现在你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了,我不在你根本不管自己。”

沈月岛比他更清楚自己以前是怎么个活法,理亏得要死,也比谁都着急:“那我都在补了,会很快吃胖的,身体也会养好。”

“一会儿把你检查报告拿来给我看。”

“……”沈月岛现在是彻底不想哭了,张嘴就来,“我还没做检查呢,等做了给你看。”

霍深从他肩窝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过两秒,沈月岛连自己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瞒不住了,认错态度非常良好:“那你看了别着急,医生说虽然问题很多,但慢慢养总能养好的,你之前就把我养得很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夸了再说。

霍深才不吃他这套:“少来,一会儿把医生叫过来看他怎么说。”

“好,等你午睡完我就叫。”

沈月岛认错时总是很乖的,即便不认错,他在阿勒面前的大部分样子都是乖的。

他这副样子让霍深怀念,仿佛回到了在草原上的时候,他们在太阳下午睡,刚睡醒时沈月岛就是这样懵懵的乖乖地,任他抱半天也醒不过盹来。

他抱着沈月岛起身,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

阳光柔和,风也舒服。

经历过生离死别大起大落后,就显得此刻的静谧格外珍贵。

沈月岛在偷偷摸他锁骨上的疤,越摸就越难受。

“哥。”他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这么多年,你就没怨过我吗?”

“怨你什么?”霍深装傻。

“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遭遇这些。”

“怨的,那你给我道个歉吧。”

“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了。”

“……”沈月岛心酸又无力,“我没想和你玩过家家。”

“没想玩啊,我以为你挺想呢,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对不起的,你要对不起到什么时候去?”

他把沈月岛从怀里抱出来,让他直面自己:“小岛,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和愧疚,我还站在你面前就表示我们的关系还和七年前一样,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我做任何事。”

“即使是想把你吞进肚子里吗。”

沈月岛这么想就这么说了出来。

事情已经结束一周了,可他依旧在后怕,他有时候会觉得世界上哪里都不安全,他们还活着一天就会遇到新的磨难,只有把霍深藏到肚子里才安全。

霍深或许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许不知道,只淡淡一笑:“你不是早就吃过我的肉了吗。”

沈月岛泄气,重新趴进他怀里。

“我以为你会怨我的……”

那样他还会好受点。

可是霍深说:“不会的,我对你的感情简单得就像草履虫。”

他这几年各方面都有很大的长进,但对沈月岛的感情始终比较简单,只有爱与不爱,没有埋怨愧疚或者是仇恨,他爱沈月岛,就可以接受沈月岛对他做任何事,也可以为沈月岛做任何事。

同样的,他不爱沈月岛了,就不会再给他做任何事的机会。

“如果我不爱你了呢?”沈月岛问他,“你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我们分开七年,你变成霍深来到曼约顿后我又总是捉弄——”

霍深没让他把话说完,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不爱我?”

他说出这四个字的语气很滑稽,就像在说一件根本不可能但又被人提出来所以显得好笑的事情。

“你是不是从没注意过你看着我的眼神?”

霍深从床头拿了个小镜子过来,和他一起照。

沈月岛有些不解,只看了镜子一眼就又转过视线看着他,完全是习惯性的动作。

霍深弯起唇角,指着镜子里他的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晶亮又湿润,就像一面常年在下雨的湖,湖面上倒映着阿勒的轮廓。

这么多年,他的眼睛里只有过这一个人。

霍深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和缓得如同一阵微风,流进他耳朵。

“小岛,这些年我怀疑过很多事。”

“怀疑过我自己到底是谁,霍深还是阿勒,怀疑过我的人格是不是早已经被腐蚀,怀疑过曾经的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但我唯一没怀疑过的,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我确实不懂情爱,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人,但我看得懂你望向我的眼神。”

“那么珍惜,那么渴望,那么多的喜欢,就像曾经死在我箭下的母狼在弥留之际望向她的公狼的最后一眼。我知道你有多爱我,这支撑我坚持至今。”

那天那场谈话的最后,霍深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七年前你和我分手的第二天,迦蓝山下雪了。”

沈月岛愣了一下:“迦蓝山下雪了?”

“很奇怪,对吧,迦蓝山从来不下雪,也不该下雪,我在那里生活二十年,没见过一片雪花。”

可那一天就是下了一场雪,雪势还很大。

阿勒本来在山顶游荡,下雪之后马应激往山下跑,他一时不备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一下摔得很重,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小马停下来在他身边尥蹶子,急得用马蹄轻轻踢他。

但阿勒怎么都起不来。

风和雪卷起山顶的枯叶吹到他脸上,彻骨的寒气一路从鼻腔钻进气管和肺叶。

他茫然地摊在地上,看从天而降的雪花,也尝试过爬起来,可是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于是他索性不再挣扎,就那样烂在地里。

就像一棵古老而枯槁的树,沈月岛的离去带走了他的全部生机,他的果实和枝叶在瞬息间腐败,仅剩的养分则顺着盘节的根被一点点抽走。

“我的手冻得很疼,脸是僵的,睫毛上结了冰,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雾。”

“山顶视野开阔,我能看到我们没盖好的小房子,大红色院门上挂着你做的两只红灯笼,门口还有我刚做好的木头椅子,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看到我……”沈月岛瞳孔微张,“可我没有回去过。”

“我知道,那只是一个影子,又或者是我快冻死了出现的幻觉,但我就是看到你了,你穿着我的衣服,黑色的,孤孤单单一个人站在被大雪覆盖的草原上,特别突兀。”

霍深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沈月岛”的背影有多狼狈,跑得有多踉跄,双脚扎进雪里的每一步都会在他耳边响起厚重却又干脆的沙沙声。

“那时我就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是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纯白的雪中才显得突兀,而是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世界的打算,却又迟迟迈不开脚步。

“那场雪实在是太冷了,冷得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在山顶活下来的。”

他当时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任由小马急得踢他顶他也没有起身,雪越下越大,一层层盖在他的身上、脸上,就像将他埋葬的一层土。

连葬礼都省了——这是阿勒当时唯一的想法。

沈月岛呆怔着,张了张嘴,再次把脸埋进他肩窝。

但这一次霍深没让他埋。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难受,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七年唯一一次放弃求生不是因为我遭受过的任何苦难,而是因为你离开了我,你明白吗,小岛。”

他抚着沈月岛的脸,凝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如果你问我那些遭遇疼不疼,我不可能告诉你不疼,苦难摆在那里,我再怎么美化它你也不会好受,但即便再疼我都没有放弃,因为在我看来,它们加在一起都不如那天下的那场雪更让我疼。”

“现在那场雪终于停了,你终于回到我身边,我无时无刻不在满足和庆幸,我七年前想要的东西,终于要到了,你能抵消掉我的所有苦难。”

沈月岛泣不成声,也明白了他和自己说这些的用意:“我会尽快让自己忘掉那些事,我不会让它们纠缠我太久,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我想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满足……”

在他的心里,让霍深快乐是比他自己快乐还要重要的事,同样,在霍深心里也是如此。

“你在山里见到我的第一面说,只剩眼睛了。”

霍深现在正用那双仅剩的眼睛望着他。

“不是这样的,小岛,你应该想,至少还有一双眼睛,是我自己的。”

他变成了他们两个都陌生的样子,但他为沈月岛,也为他自己,保下了这双眼睛。

作为阿勒的过去有这一个就足够了。

前方还有崭新的未来在等着他们,不必再为过去的苦难伤怀。

【📢作者有话说】

bb们明天还是不确定,7点等我消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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