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骁出去了四十分钟才买到食物, 还遇到门禁,被物业挡在了外面。
他被方清野拉黑已经很久,没办法打给方清野, 还是物业打了方清野的电话, 说“门口一位姓傅的先生,说是你的朋友”。
方清野只能下楼,穿过小区的中庭去接。
傅骁站在大门口,个子很高, 特别显眼, 领着的打包盒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夜里还是很冷的,方清野一走近就感到傅骁浑身都是冰凉气息,连带着刚才的酒意都消散了。
“那家店关门了。”傅骁说, “我找到了另一家,还是热的。”
这方面傅骁真的很笨拙。
方清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接过来, 说了句“谢谢”。
傅骁说他走了。
方清野看着他走远,心里挣扎很久, 还是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傅骁。”
真正喊出这两个字的那一刻,傅骁这个人仿佛才真正地和程鸥融合, 变成了一个全新的, 熟悉而陌生的人。
傅骁停住脚步, 回头看他。
“又没有订酒店, 你是想去哪里?”方清野别扭地说完, 转身就往里走。
傅骁只是手段笨拙,人和笨不沾边, 一下子就明白了方清野的意思。物业见他们真的认识,将傅骁放了进来。
方清野知道他跟在后面, 耳朵一阵一阵地发热,后悔、紧张都在心里交集,是只要傅骁说一句话,他都可能把人赶走的程度。
等到了门口,方清野发现自己又干了倒霉的事情——没带钥匙。
家里一直没升级指纹锁和密码锁,因为方清野觉得自己那么非,肯定会遇到密码失效、手指受伤、锁没电的情况。所以,他的钥匙都习惯放在随身的口袋里。
刚才被物业电话叫下去,心里只想着傅骁的事,忘记了拿钥匙。
“物业有备用的吗?”傅骁问。
“没有。”方清野说,“裴佳年那里有一把。”
现在裴佳年应该还和同学在外面玩。
傅骁沉默了几秒,忽然问:“这几年有没有换过锁?”
方清野愣了下:“怎么了?”问,“难道你还有我家的钥匙啊?”
傅骁真的掏出了一把钥匙。
也不单单是钥匙。
黑色的皮绳上除了钥匙还挂着不少东西,转运符、小海豹吊坠、方清野做的一只毛毡Q版程鸥,都是方清野以前送给傅骁的。
钥匙则方清野给的备用钥匙。他总是丢三落四,便放了一把在傅骁那里,还允许傅骁可以随时到他家里来,但傅骁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傅骁说:“前几天在盒子里找到的。”
方清野:“什么盒子?”
傅骁告诉他:“出国前,我把你送的东西都用一个盒子收起来了。”
傅骁不会偷偷地进别人的家,也没有别的心思,方清野很清楚。他也隐隐猜到傅骁把那些东西都留着,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但是,只要他不问,傅骁应该就不会说。
方清野感到心跳得快了一点:“那时候都分手了,你把这些东西留着干什么?还留这么久,有什么用啊?”
“一开始觉得我们会和好。”傅骁回答,“后来是觉得反正也不会有别人的了,舍不得扔。”
钥匙许久没用,已经有点生锈。
方清野说“拿给我试试”,接过钥匙的手有点抖。他没看傅骁,低着头把它插进钥匙孔,干涩地拧动了一圈之后,门被打开了。
傅骁的运气还是很好。
正好带着钥匙来见方清野,正好派上了用场。
*
这次傅骁是光明正大地走近方清野家的,不用隐瞒身份,不用在门口迟疑。他顺利地找到上一次自己穿过的鞋子,去洗了手,把给方清野买的食物都摆在桌上。
成功进门后也没有得寸进尺。
方清野喝了一点银耳汤,傅骁站在通往浴室的走廊上,很安静地观察小怂包。因为个子太高,微微弯着腰。
乌龟长大了很多,已经结束了冬眠,在玻璃缸底部的石子上趴着,露出短短的头部。
方清野有强大的自理能力,把乌龟也喂得很好。
傅骁以前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观察过它,对方清野夸奖它懒得很可爱的说法不予苟同。
过去现在交织,慢慢地具象化为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方清野不敢再细想,喝完银耳汤之后,傅骁还站在那里等着,不过已经脱了外套,内里一身黑,皮肤白得有点晃眼,很有存在感。
方清野硬着头皮去给他找了干净的浴巾,没说浴室的位置,反正傅骁熟门熟路。
随后,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了沙发上,没打算让傅骁上床。
站在水池旁洗碗的时候,傅骁从背后把他抱住了,没有做别的什么,只很轻地叫了他:“小野。”
水声哗哗。
傅骁把下巴放在了方清野的肩膀上:“方清野。”
“你不要这样。”方清野闭了闭眼睛,狠狠心拒绝,“我只是放你进门,没有说要和你复合。”
傅骁沉沉地说:“那要怎么样才能复合。”
“我不知道。”
方清野真的混乱极了。
“我脑子很乱,程……傅先生,你可不可以先离我远一点。”
傅骁说好,但没有马上放开。
方清野没办法地说:“你这样我怎么洗碗。”
傅骁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他伸出手去帮方清野关了水龙头,然后把方清野的手包在了手掌心,又问了一次:“要怎么样才可以复合。”
“我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你说,什么都可以。”
方清野还是第一次遇到傅骁耍赖,好气又好笑:“那我只要傅骁不要程鸥你能变出来吗?”
傅骁沉默了一下。
方清野又接着说:“或者我不要傅骁,要一开始就承认自己身份的程鸥,要时光倒流,你有没有办法?”
傅骁诚实地说:“……没有。”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做?”方清野的笑变得难看了些,“可是你什么都做不到,那你还说什么啊?”
“你现在说喜欢我,说以前也喜欢我,一直都是我,可是你对我做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
“让我陷进去了,又不顾及我的感受。”
“哪天你的生活有了变动,你是不是又拍拍屁股走了,嫌我黏人,让我理智一点、成熟一点。”
说着说着,方清野的眼泪流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必须要被动接受啊?”
傅骁不怎么会安慰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每次方清野哭,他都感到手足无措。只不过以前不明白心中的感受,现在明白是疼的。
“不会再有变动,就算有也只会是为你。以前做得不好的,这次做得不好的,都是我不好。”傅骁尽力描述心中想法,“我在学了,小野。做得不对的都学,可是不要和你分开。”
“很喜欢你。”
他学了方清野的话,叫了方清野的名字。
“超级无敌喜欢你。”
就一只碗,一只勺子,方清野哭过,重新打开水,洗了五分钟才走出厨房。他没看傅骁,不在意傅骁的反应,径自去洗了澡,就躺在床上抱住了枕头。
没过一会儿,傅骁也躺到了床上,身上有和方清野一样的沐浴乳味道,看起来没有睡沙发的意思。
方清野也懒得说了,脑子有点晕,把手搭在了傅骁的脖子上,额头抵着傅骁的鼻子。
他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办。
但是傅骁先吻了他的额头,然后起身伏在他的身上,吻了他的嘴唇。
吻是很轻,很深的。
方清野被吻得心跳剧烈加快,傅骁把他抱起来,他心里有点抗拒,说:“不要了。”
他推着傅骁的胸膛,要躲,但傅骁追着,还是吻了他好久,手贴着腰侧的皮肤,掌心滚烫。
说不想是假的。
方清野恨自己没有出息,由着傅骁为所欲为,全身都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最后软得实在坐不住了,用胳膊揽住了傅骁的脖子。
……
……
*
这个夜晚过得有点漫长,方清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丝丝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和傅骁在一起。
“什么都不管就跑了,说以后要开始什么远程办公。”宋丝丝很火大,“谁同意了?是你还是我?还不接我的电话,要追人就撂挑子了吗?”
方清野:“……”
傅骁的手扣住方清野的腰,眼神充满占有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方清野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根本没怎么睡觉,看到傅骁这样就头皮发麻,只能匆匆回答了宋丝丝的问题,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光裸的手臂伸出被子,刚把手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就被傅骁抓回来盖住了。
床品换过了,澡也洗了两次,被子里有干净的热气。
傅骁要来吻他,方清野把他推开了一点,喉咙发哑地说:“不要了。”
果然,是Top这种事没什么不能肯定的。
傅骁一直定位清晰。
倒是方清野,可能真的对自己有点误解,什么0和1都可以,他不可以,他应该只是一个意志力不坚定的0。
太不坚定了。
太容易被引诱了。
接下来一个白天,方清野都在懊悔和不安中度过,连裴佳年打电话来问他们的事,也只能含糊其辞。
可是到了晚上,傅骁光裸着上身从浴室走出来,露出漂亮的人鱼线,问他有没有自己能穿的睡衣时,他心里一边想傅骁难道不冷吗,很清楚这是色-诱,一边又没能控制住自己。
傅骁的工作不能说走就走,在宋丝丝的抗一下,坚持在宁城待了三天,才买机票回了江城。
方清野把傅骁的手机号码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傅骁平均每天打三四个电话,不定时,有时是在方清野去上学的路上,有时是方清野在超市,或者在家里时。
在江城时买的那几本书没有读完,傅骁每晚花半个小时时间读给方清野听。
三月,方清野去往江城找专家复查。
复查结果一切正常,只不过他的触觉失认症仍还需要锻炼时间。现在方清野能看见了,治疗中心那边建议他结合视觉一起做训练,当然,也少不了家属的帮助。
方清野在绿地度过了整个周末。
两人基本上没有出门,钟阿姨也被放了假,方清野做了几个新菜式给傅骁吃,但没有再和傅骁做。
可能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和确认清楚。
同年六月,方清野家接到了拆迁通知,暂时搬去学校宿舍,而傅骁要搬去他家里远程办公的事情不得不搁置。
作者有话要说:
简略在编辑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