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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和你计较”

画影 橘子信 2654 2024-05-06 11:07:16

死一般的沉寂。

沈桂舟手腕上系着绳,另一只手收紧攥着,指甲将包裹着纱布的手掌心握得生疼。

张佑年也不着急,从书桌前拖了张椅子来,翘起二郎腿在床前坐下。

“手刚上完药,别又折腾流血了,”张佑年视线落在他紧攥的手上,抬手扯了扯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不说?”

沈桂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他不说,也不想回忆。

至少现在不想。

“如果我说,只要你肯说,我就帮你解开绳子呢。”张佑年说着,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椅子很新,没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和他那间租屋的椅子不一样。

沈桂舟轻抬眼眸,用丁点余光瞟着张佑年。

张佑年这时应该会攥着绳子,让他过去,然后威胁他才对,可张佑年此时整个人像突然闲散下来一样,不疾不徐,甚至没睡饱,靠着椅背重新阖上了眼。

但沈桂舟清楚,只是因为他现在跑不掉而已。

他被重新抓了回来,关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没有人找得到他,手机删了相关的东西,连原来的电话卡也被张佑年拿走了,换了张新卡,联系人页面只有张佑年的电话,往下空空如也。

他在这,所以张佑年有时间和他耗着,人都抓回来了,见到沈时疏只是早晚的事。

沈桂舟的眼眸落在张佑年脸上,外头院子种了树,风呼呼吹,叶子也跟着摆,那阳光透好几层树叶,钻着缝透过窗落了一角来,扫在张佑年脸上,将他眼睛上边的眼睫尾染得金黄,还有些亮。

这张脸是好看的。

三年前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他就觉得是好看的。

后来张佑年张口和他说话,他也觉得声音是好听的,若是知道他觉得好听的声音,会足足在他耳边响他个半年,萦绕在他梦里三年多,他当初一定转身就走,捂着耳朵也不要听张佑年说话。

沈桂舟眼睫微颤。

听张佑年说话,他的心总像被攥住一般。

明明那时是他先喜欢上的,他只是没有勇气搭话,再醒来时,天旋地转,他成了偷窃的那个。

只不过,都不重要了,那时候什么心情,早就被层层苦涩覆满,徒留一层麻木。

“好看吗?”

沈桂舟回神,发现张佑年正微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错愕地别开眼去。

“真不说。”仿佛下最后通牒一般,张佑年的声音沉了不少。

沈桂舟垂着眼瞅了瞅放在桌上的手机,抬手比划:“手机。”

“什么?”张佑年没懂。

沈桂舟只好放弃,抬手指了指嘴巴。

“哦。”张佑年拿起手机起身递给了他。

沈桂舟睁着眼看着眼前的手机,神情恍惚,迟迟没有伸手接。

连手机都是递过来的,张佑年刚刚还摁着让他喝水,怎么突然收了动作。

“不习惯?”张佑年看出他在想什么,冷着笑了声,懒洋洋开口,“我昨晚梦见沈时疏了,心情不错,不和你计较。”

哦。

沈桂舟垂眸接过手机,不再看他。

张佑年打着哈欠坐了回去,继续刚刚的问题:“所以呢,多重人格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

他记得纪忱说过的话,在那间咨询室房间里,偌大的落地窗透着阳光,直直地照进他眼睛里,纪忱轻声细语:“不要回想。”

他也想不起来。

沈时疏什么时候就出现了,他不知道,他好像用手掬一捧不属于自己的沙,边走着,沙子像流水般源源不断沿着掌间的缝往下落,走着,落着,等他回过神来,那一捧沙只剩零星几点,却硌得慌,还引来了讨债的人,说这捧沙该是他的,你怎么把它全撒光了,要他偿还。

他说,不是他撒的,他回过神来就成这样了。

“讨债人”眼睛一眯,紧盯着他:“你骗我。”

“我没有印象了。”沈桂舟打字,每回摁下转文字按钮时,心总是抽一下。他没见过沈时疏,却听过他说话,沈时疏喊他的名字也是这副声音,清清冷冷,带着点疏离,却又好听。

可再好听他都不想听。

张佑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他手一摊,宣告和谈失败,一起身,打着哈欠出了门。

临了还撇下一句:“你现在不说,那就等曲越来,你总会说的。”

门扣上,沈桂舟心又跟着抽一下。

日记本被沈桂舟丢回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里,刚才咳那一阵给他咳得够呛,五脏六腑仿佛都快呕出来了,于是他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

有人敲门,外面的门好像开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碎碎叨叨:“给你小子买合心的菜真不容易。”钥匙的哐当声,“嘭”的一下,拍在进门的大理石台上,沈桂舟记得那台子,不腻的白掺着深浅交杂的灰色网纹,看起来就很高档。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手里攥着条项链没站稳,链子划过那大花白台子,声音长长的一道,眼前的门轰然关上,张佑年说:“意大利进口大理石,你要是觉得你赔得起,你可以再用力点划。”

钥匙也很锋利,张佑年该生气了。

意外的,传来两声饱含歉意笑,张佑年说:“芳姨,辛苦辛苦。”

“下次想吃什么早点说,我都买完了才说。”

……

声音模糊起来了。

沈桂舟依旧躺着,脸上温温热热的,好像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淌过,他的嘴角颤着,往上扬了点。

张佑年只会对他生气。

项链和钥匙说不准哪个更锋利,划过大理石台的声音一样的刺耳难听,但张佑年只会对他生气,冷笑着警告他——你赔不起。

张佑年压根就不在意他赔不赔得起,坏了他再换一个新的就是,往常芳姨来煮饭,不小心打碎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碗盘,不小心煮坏了新买的锅,张佑年总是笑得一脸无所谓安慰芳姨:“没事,再买就行。”

他只是想暗戳戳刺他,只是因为他夺走了沈时疏的意识,沈时疏的身体,张佑年说他赔不起,不止是在说他赔不起大理石台,更是在说他赔不起被他搞消失的沈时疏,就算他认命地将这条命都交给张佑年了,可在张佑年看来,依旧远远不够。

只要不是沈时疏,什么都是虚的。

芳姨还在念叨:“不要太挑食了,上回还吃这回就不吃了。”

“哎哎哎,知道知道,记得收好钥匙姨。”

钥匙又被撒起,哐当哐当地晃了晃,“咚”的一下放了回去。

刚刚还是“嘭”的一声,这下成“咚”的一下了,难道敲到大理石空心的地方了,看来这大理石质量也不怎样,张佑年买到假货了。

沈桂舟“哼哼”地笑了两声,幸灾乐祸。

“就放着吧,一会儿的事,我先煮,吃完好早点送你去。”

“我不急,补习班还有好一会儿才上课。”

“不急就坐着看看书,对了,去叫沈二起床了,他该去打工了,叫他收拾快点,别又迟到被扣钱。”

哦,他该打工了。

什么打工。

木门被敲响,敲出了股摇摇欲坠的劲来,带着紧扣的门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沈二,该起床了,你起床了没?”

没起。没睡够。

沈桂舟依旧闭着眼。

门唱着难听的嘶哑声,在原地转了小半周,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传来,很不好听,仿佛磨过沙砾一般,他很不喜欢这个声音。

肩膀覆上只手,将他推了推,“醒醒,别装睡了,快一点半了,你两点要打工。”

他饿死了,他不想睁眼。

沈桂舟依旧装死般闭着眼,充耳不闻。

“沈二。”声音无奈地又喊了一声。

拖鞋拖远,“妈,他不起。”

愤懑的脚步声传来,沈桂舟僵住了身子,将眼睛微睁了条缝来,王婉正气呼呼地撸起袖子朝他走来,手上还拿着滴油的铲子。一个猛拽,他从床上摔了下来。

“起不起,又打算白干吗?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去店里还要半小时,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连珠炮似的,好吵。

“我没力气。”

“没力气也得去,这是上班。”

“我还是学生。”

“学生怎么了,学生就可以随随便便放人鸽子吗?”

“……”

沈桂舟挑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靠着床,情绪恹恹,“我没吃饭,饿。”

“早回来干嘛了?一回来就睡觉,现在喊饿了,跟个讨债似的,我就活该得煮饭给你吃?”

李旭站在旁边不做声,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苍蝇,只用眼神就把他碾到了地底。

沈桂舟依旧不动,王婉还想多骂两句,忽然嗅到股烧焦味,忙急忙慌地跑回连着客厅的厨房。

李旭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饿了吗?”

沈桂舟不回答。

李旭拐了出去,端了什么又回来,扔在他跟前,道:“早上吃剩的馒头,你将就。”

馒头被啃了口,李旭吃东西很挑,吃包子只喜欢带馅儿的,馒头总是啃一口再丢给他。

“不吃?”

沈桂舟想骂他一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真不吃?”

“哐当”一声,铁盘碰着桌子的声音,沈桂舟一心悸,惺忪地睁了眼。

张佑年站在床前,垂眸看着他。

一旁桌上,用大福吃饭的碗盛了饭,散漫的丢着。

“醒了?”张佑年说,“醒了就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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