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日炙烤了整天的车皮发着烫,车厢简直变成了烤箱。从酒店到学校这不长的一段路,高毅将冷气调到最大,也没能让车厢完全凉爽下来。
苏雪青坐上车,刚想说这天真热,一只保温杯递到他面前。
不锈钢的杯身布满细密的小水珠。他接过来,却是冰凉的。拧开盖子,是一罐冰镇过的绿豆汤。
“酒店的免费供应。”
“谢谢。”
绿豆汤绵密清甜,裹着冰碴。苏雪青往嘴里送,高毅只顾看着他,目光温柔。过分沉默的男人,总有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来替他说出那些在心头百转千回的话语。
苏雪青却不看他:“开车吧。”
这个时间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少,太阳还明晃晃地,水泥路面热气腾腾,空气扭曲,靠近路面的部分像是拥有脉搏一样跳动。
不管外面的炎热,喝完一杯清凉的绿豆汤,苏雪青也彻底凉下来。
这时高毅却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不等苏雪青说话,他突然倾身过来,将他拉入怀里,用力抱住,急切地将鼻息埋在他头顶,嘴唇亲吻他的头发。
“很想你……”
他爱苏雪青。特别是在发生了身体关系后,就像是认了主的小狗,身心都有了所属,情感和思念都朝着苏雪青奔涌而去。不见面的日子变得度日如年,脑子里除了苏雪青,就什么都不剩了。
此时见着,熬干心智也只够强忍到对方喝完绿豆汤。
他喃喃叙说自己的思念,从头发吻到耳侧。比天气更炙热的呼吸钻进耳道,让刚刚才凉快下来的苏雪青又有些发热,被手掌抚过的头皮也一阵阵发麻。
高毅的双手轻松就包住他整个头,滚热的手心捧着他的脸,迫使他微微仰头,和这手心一样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指腹用力地摩挲着他的耳垂和脖颈,笨重的吻带着粗粝的呼吸印在他唇上,舌头挤满他的口腔,将他冰凉清甜的舌裹得滚烫。
苏雪青并不拒绝,他闲适地接受着高毅的主动“进犯”,半阖着眼,把未闭合的目光落在对方微颤的眼睫上。
吻得久了,蓄积的涎水快要漫溢,苏雪青稍微后撤,高毅立马懂了,放开捧着的脸,转而将苏雪青再次拥入怀里,埋首在他肩上:“对不起,太久没见你。”
苏雪青反手搂住他的后背,像正安慰自己相思成疾的爱人:“不是每周都见了吗?”
“不够……我想你。”
苏雪青将下巴垫在高毅的肩上,偏头靠在他耳侧:“我也是。”
高毅弓起的后背一僵,他抬起脸,愕然地看着苏雪青。
“不允许我也想你?”
高毅的脸慢慢变红,然后低下头。
苏雪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男人害羞,跟着见他捉起自己的双手,像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般地搓了搓,并把他的手指尖放进齿间轻轻咬了咬。
他被高毅这模样给逗乐了,又从心底生出一点温柔,笑道:“我也想你,让你这么高兴吗?”
高毅放下他的手,重新发动车子。
羞涩和快乐也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寡言样子:“不用哄我了,光是见到你,就已经很高兴了。”
听到这话,苏雪青也没了逗乐的心思:“我怎么说你怎么听,别想太多。”
“好。”
过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不用哄,我也没有哄你。”
这段时间他的确很频繁地想起高毅,有那么几次,差点没控制住夜里给他打电话。
邵庭这次回来,是下定决心要把他再追回去,缠他缠得很紧。他知道他的课程安排,每天都来接送,直到苏雪青发了通脾气,才好歹停止,又换成每天在公寓楼下等待。
他们分手这件事,最终还是由邵庭告诉了他父母,是想让他父母帮着劝他回心转意。
前几天他妈妈把他叫回家里,询问他们分开的缘由。他能看出来父母对他此举并不赞同,但终究没有过多苛责,只是让他好好处理和邵庭的关系,想清楚是否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算真要分开,在一起这么多年,也要好聚好散。他也希望好聚好散,他们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也希望将对邵庭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面对对方的挽回纠缠,也尽量怀柔处理。他想邵庭总会有疲惫和接受现实那天,那时他就会自动放弃。
但这种压力让他每天都十分压抑憋闷,这让他很想高毅。想在他跟前什么都不用思考的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轻松和简单。
比如此刻,他的手搭在高毅扶在方向盘的手臂上。
T恤露出的小臂是小麦色,有种体力劳动者的力量感,随着方向盘的转动,肌肉线条放松和鼓起。苏雪青循着小臂往上,撩起T恤的短袖子,那一截皮肤明显白皙不少。他的手钻进宽松的袖子,手指从领子伸出,轻轻握着高毅的脖子。
男人吞咽口水,动脉跳得很快,捏着方向盘的手很用力,看得出在忍耐。忍耐却不叫他把手拿开,仍沉默地开着车,只是车速变快。
“喜欢我摸你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
苏雪青笑着把手抽走,他侧倚在副驾驶:“不想回家。”
他实在不想回家面对邵庭,不想去面对那些低声下气的求和。邵庭的低姿态会让他难过、愧疚、内心动摇。他也担心自己会有不期而至的心软,然后把经历过的再来一遍,最后落入反复分手又反复和好的旋涡,直到把过去的感情都耗尽,只剩下仇恨。
“那就不回。”高毅踩下刹车,“去哪里?”
“不知道,随便……去你想去的地方。”苏雪青的目光落在他鼓起的档部,猜测高毅会把他带去哪里。
作爱是很有效的逃避手段,哪怕过后仍会觉得羞愧和荒唐,但那时那刻足以让他短暂地忘记一切,沉溺于肉体欢愉中,什么都不想。
苏雪青能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在急速下坠,但这种坠落的感觉惊险又刺激,让人沉迷。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这一点邵庭比其他人更了解。
他以为高毅会把他带去酒店。
然后他们隐藏在林立高楼的某个房间里翻云覆雨,就像把这一小段放纵混乱的时间隐藏在他们漫长又安稳的人生里,把他们这段失序错误的关系隐藏在众多正常有序的人际里。
这一切的放纵、混乱、失序和错误都只关于他们两个人,是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高毅却把他带去了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采石场。
路边乱石林立。干燥的、全由车子压出的泥土路,再被车子压过时,尘土飞扬。而目之所及的尽头,是一座被挖掉一半的山。山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但被开采过的那一半只剩灰扑扑的石壁,像切走一半的蛋糕,更像一道巨大的伤口。
很快苏雪青就知道了高毅把他带来的目的,他看见了石壁底下积水形成的一个水潭。
潭水是清透的蓝绿色,夕阳明亮的橘色光线落在水面,晶莹的,像嵌在这荒无人烟中的一块翡翠。
苏雪青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奇怪的地方?”
“以前一个人,休假没地方去,就到处转转。”
简单的一句话,苏雪青已经能想到他一个外来的打工者,那些年无亲无故的孤独。
高毅把车停在土路的尽头。
苏雪青下车,猛然吹来的风将他的衬衣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接了些砂砾,他眯了眯眼睛。
高毅却两下脱光衣衫,“噗通”跳进这潭水里,短暂的潜水后又冒出脑袋。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会不会游泳?”
“不会也没事,我抱着你游到里边去,那边水浅。”说着他张开了胳膊。
苏雪青还没回过神来,他以为的开房突然变成了露天野泳。
高毅见他不愿意下来,像是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有点着急:“这里水很干净,也不会有人来,来吧,很舒服。”
苏雪青勾起嘴角,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的扣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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