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瞬之间, 全身蔓延的灼心之痛,险些将谢书辞活活痛死过去。
身体猛然坠地,回到了幽暗封闭的甬道。
鲜血在地面蔓延, 形成几条蜿蜒的河流,沿着沟壑裹着泥尘,流向远处。
谢书辞呼吸轻颤,眼前已是一片血色, 浑身仿佛遭烈火灼烧, 皮肤被活生生撕开,他甚至不敢呼吸, 胸膛轻微的起伏, 都能在他身上掀起一道惊涛骇浪。
甬道尽头,几道剑光纷至沓来,将正在向谢书辞靠近的阴夫劈成碎块,让它们几乎没有再恢复的可能性。
“救……”
谢书辞想坐起来,他拿到乾坤镜了,他可以扭转时空,救回所有人。
可是他没有力气, 他好疼,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缓慢,度过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没有多少时间了……
再不救他们就来不及了……
眼泪从眼角滑落, 融合在鲜血中, 一起没入鬓发。
轻缓的脚步声在甬道响起, 谢书辞疲惫地睁开眼睛, 视线中, 出现一双不染尘埃的白靴, 他将满地血尘踩在脚底,如同天神路过悲哀的人间,自己身上始终不染纤尘。
最终,那双白靴停在谢书辞面前。
“救……救……”谢书辞的声音如同老旧的风箱,纤长的睫毛挂着凝结的血痂,故而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隐隐约约听见,在静谧得如同废墟一般甬道中,慢响着铃铛摇曳的声音。
少年垂下头,平静地看着脚边垂死挣扎的谢书辞。
平时咋咋呼呼的男人,在此时此刻,安静得不像话。
他身上灌满大小不一的伤口,体内灵力极近枯竭,无法阻止鲜血如同瀑布一般向外涌出。
谢书辞那张长相乖巧的脸,此刻盛满痛苦挣扎后的麻木,他双眸完全失去色彩,缓缓地、颤抖着将怀中被鲜血染红的乾坤镜递了出来。
他染着血的指尖,轻轻捏起少年那一片不染纤尘的衣角,在上面留下了一串鲜红的指印,如此触目惊心。
可谢书辞实在不剩几分力气,虚虚地拽了一下,“救救……他们……”
少年俯下身,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谢书辞的脸颊,可不知为何,伸在半空中,他的动作又顿了下来。
五指逐渐向掌心蜷缩,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捏紧了拳头。
随后,他低头,拿起了谢书辞手中的乾坤镜。
当乾坤镜被人轻轻拿起,压在谢书辞心上巨大的石头终于被撬开,他没有力气思考是谁、有谁还活着,他只是觉得他们有救了……所有人都有救了……
谢书辞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慢慢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头埋进胸膛中,终于低低地呜咽了出来。
好疼啊……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却没有发现,自己身下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阵法。
恍惚间,迤逦的鸟鸣在耳畔响起。
少年拿起乾坤镜,没有再看地上悄无声息的谢书辞。
他转过身,如同来时一般,脚步又轻又缓,同时伴随着一道空灵悦耳的铃铛声。
铃铛每响一声,他的脚步就忽地一顿。
身后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只是一地冲天的阵法光芒,将甬道照得亮如白昼。
少年又往前跨了一步,腰间铃铛“叮铃”地响了起来,再次将他的身形钉在了原地。
仿佛有一双手,牢牢将他摁在原地。
身后是谢书辞鲜血淋漓的躯体,被阵法光芒所笼罩;身前是阴风吹动白衣少年的衣摆,掀起那一角留下的血印。
外表平静得像一副无情的画,内里……兴许早已慌乱得不成样子。
兴许觉得是铃铛声阻碍了他离开的脚步,他一把攥紧铃铛,想将它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可是,手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少年闭上双眼,五指深深陷入掌心。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谢书辞,已经完全没了生息。
有那么一瞬间,身体传来了失重感,让他险些以为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早知是变数,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下一刻,他将乾坤镜朝高空一抛,双手结印,催动了法器。
“你想好了?”虚空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与你无关。”少年声色泠泠。
“吾只是提醒你,一旦在此地催动乾坤镜,你将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就不必再重来。”
那道声音发出闷笑,“今日不杀他,你便再也杀不了他。”
少年没有应答。
“萧寻啊萧寻,吾错看你了,你竟这般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
少年嘴角微扬,笑容邪肆:“我不及你,复活不了他,就装成他的样子。真可惜,你与落惊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甬道中陷入片刻的沉默。
片刻后,那人低笑一声,“你说得对,我不像他。可是终有一日,我会破开这天地法则,将他找回来,萧寻,继续合作吧。”
乾坤镜被催动,一瞬间,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扭曲,无数尘埃缓慢地飘浮在空中,似乎在酝酿着一场规模庞大的风暴。
白衣少年是整个空间里,唯一来去自如的东西。
他转过身,走到谢书辞身边。
谢书辞身下的阵法已经消失不见,神奇的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在这扭曲的空间里,一寸一寸地愈合,直至完好无损。
“杀不了,便不杀。”
少年俯下身,看着谢书辞,眼神深沉。最终,将谢书辞拢进自己的臂弯。
谢书辞的身体这般脆弱,兴许轻轻一捏,连骨头都能捏碎。可此时,少年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碰坏了怀中的珍宝。
看着谢书辞惨白的脸,他低下头,在谢书辞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谢书辞,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那么了解萧寻,应当明白,即使你怕他,也别想离开他。”
他将谢书辞从地上抱了起来,两人腰侧的铃铛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发出“叮当叮当”缠绵的声音。
他像来时一般,轻缓地行走在甬道中,扭曲的空间在一点一点得到修复,身后的残垣断壁也在一点一点复原,距离上一次墓道倾斜不足半柱香时间,墓穴里的时间将被扭转到上一次墓穴发生倾斜之前。
一切,都还来得及。
走到一具逐渐恢复生息的赤雪狼身前,少年冷淡地垂下眸子,看着赤雪狼身上的伤口不断复原,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其实他并没有改变,除了怀中珍而重之的谢书辞,一切事物的生死对他来说,亦不过是灰尘和蝼蚁。
想来只是谢书辞的在意,才得到了他的垂眼一瞥。
他脚尖一抵,赤雪狼立刻变成普通小狗模样,他更是毫不怜香惜玉,将地上受伤的小东西踢了起来,让它落在谢书辞的怀里,随后大步离开甬道。
墓道里所有的事物恢复了原样,被飞禽九节鞭悬挂在半空的躯体也坠落下来,与此同时,一道水蓝色的灵力包裹着楚夜照的全身,洗净了他身上的恶煞。
一切都归为平静。
朦胧间,楚闻风恢复了意识。
他感觉一只手沉重地盖住了他的肩头,一道修长的身影同时出现在脑海里。
那人模样与大师兄五分相似,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满目含笑。
“你俩不愧是我楚家的后人,有种。”
楚闻风狐疑道:“楚夜照?”
楚夜照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喊前辈。”
“你都死了,还要杀我们,凭什么喊你前辈?”
“老子那是被做成了‘煞’!”楚夜照将偃月刀环抱在胸前,盯着楚闻风看了半晌,“你小子,资质不差,为何修为这么低?是不是平时疏于修炼?”
“楚家都成什么样了,努力修炼有什么用?我还不如躲在大师兄身后偷偷懒呢。”
“你敢!”楚夜照眼睛一瞪,将手中的偃月刀扔到楚闻风面前,“你小子心性与我相近,适合驾驭青龙偃月刀,以后好好修炼,别让我的武器跟你蒙羞。”
“你……”
“闭嘴,我时间不多了,安静听着。”楚夜照斥道。
“楚归意死过一回,我希望他能置之死地而后生,醒来后不再受心魔困扰,我耗费毕生修为重塑了他的金丹和灵脉,替我转告他,浮屠境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楚家,不进也罢。”
听了他的话,楚闻风一怔,问道:“谢书辞拿到乾坤镜了?我们不用死了?”
楚夜照闷笑一声,说:“废话。”
话音刚落,楚夜照身下便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阵法,两只惊羽鸟从高空俯冲而下。
楚闻风见后全身大震,“你和辟邪做交易了?”
“般夏隐帮了我,也帮了你们,我该还他自由了。”
“可他是……”
“放心,他心软,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迤逦的鸟鸣回荡在整座墓穴,墓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同时响起无数地阴鬼的欢呼声,它们蠢蠢欲动,等待数千、数百年的自由,终于在这一刻到来。
墓穴的石砖开始纷纷向下滚落,数缕水蓝色的灵力托起墓室中外来人,穿过墓室重重的机关,将他们送到了洞口外。
不知何时,黑压压的乌云里透进一缕洁白的月光,天空常年飘落的鹅雪也消失不见,这个夜晚,平静得不像话。
谢书辞在冰天雪地中醒了过来。
谢书辞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高空,层层云朵外,一缕阳光照进了这片白雪皑皑的地域。
天亮了?
这是哪里?
谢书辞怔了怔,扶着酸胀的脑袋回忆起发生过的事,当他抬起双手,忽然看见自己的手竟然完好无损,没有留下一点伤疤!
谢书辞双眼猛地大睁,一个激灵从地上坐了起来,右手抓起一把冰凉的雪花,凑到眼前来,感受着手心中冰冷的触觉,然后情不自禁地张口,将一块叼进口中。
“嘶……”谢书辞冷得缩了缩脖子。
这一下,他彻底回味过来了。
“我做到了……我拿到乾坤镜了……我拿到乾坤镜了!”
谢书辞抖落身上的雪渣,在身上四处摸了摸,发现果真连一道伤口都没有,他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
他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因为真的太他妈痛了。
“没有死!所有人都没有死!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谢书辞激动地在雪地里寻找起来,在不远处发现了楚闻风和楚归意,他一个箭步扑上前,看见楚归意胸膛上的衣服已经完好如初,楚闻风也没有多余伤口,立刻晃醒了两人。
“归意!楚闻风?快醒醒!我们出来了!”
“快醒醒!”
看见几步远的地方躺着合欢宗和逍遥门的弟子,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他们晃醒了过来。
众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当看见自己身处的位置,以及身上的伤口基本完全复原后,全部傻了眼。
“这是……”“我们不是死了吗?”
“对啊师姐,我记得你胳膊都被咬掉了!”
“我的脸?我的脸恢复了?!”叶长萱尖叫声在雪地里响起。
“长老!全都恢复了!”
“我的脸……我的脸……”
“可是为何会这样?大家不都……”
“乾坤镜!一定是乾坤镜!是谢公子拿到了乾坤镜,是他救了咱们!”
“谢公子用乾坤镜救了我们?这等宝物……他居然用在我们一群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谢公子怎会……”
见众人陆续清醒过来,谢书辞在雪地里跑了两圈,没有找到小瞎子和大王,神情逐渐着急了起来。
“谢安?”
“大王?”
为什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活过来了,为什么独独不见他们两个?
谢书辞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寒风吹得他脸颊通红,四肢僵硬无比,眼泪几乎就快要掉下来了。
看来他还是晚了一步,小瞎子或许早就……
谢书辞的背影佝偻下来,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用手抹掉眼角的泪花……
“嗷……”
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呜咽,谢书辞抹眼泪的动作顿了一下。
“嗷!”
谢书辞慢慢转过头,发现声音是从一座小雪山后面传来的。
谢书辞眼睛一亮,踩着满地的积雪跑到小雪山后面,果然看到小瞎子半撑上身坐了起来,大王正在他怀里激动地打转。
看见一人一狗都安然无恙,谢书辞彻底绷不住了。
“小瞎子!”
谢书辞眼中蓄满泪水,大步流星地扑了上去,谢安刚坐起身体,就被他扑了个满怀,立刻又被扑回了雪地中。
“嗷!”大王被他们挤在中间,发出一声不满的嚎叫。
“呜呜……”谢书辞死死抱着谢安的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又不见了?我好担心你知不知道?呜呜……我看到所有人都死了……楚归意、楚闻风、叶长萱、邓长青……他们全部都怪物咬死了……我一个人去找乾坤镜……有个傻逼在乾坤镜周围布了个什么傻逼百杀阵……好多好多剑……划得我好疼……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你去哪里了啊!我都快被疼死了!”
栽入小瞎子的怀抱,谢书辞仿佛找到了一处避风港,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全部宣泄了出来。
谢安被他压在身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缓缓地,他将右手搭在谢书辞后颈上,如同往日一般,沉默无言地安抚谢书辞的情绪。
“嗷!”
大王挤破脑袋才从两人怀里挤了出来,它立刻蹦哒着小短腿往谢书辞脸上蹭,谢安毫不留情地伸出左手,将它推到一边去,不让它靠近谢书辞。
“嗷嗷!”
可恶!跌跌哭得那么桑心,窝要安慰跌跌!
它再次奔上前,结果被谢安左手一掀,它立刻在原地翻了两个跟头,然后幽幽怨怨地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谢安……我好怕……”谢书辞将脸埋在小瞎子脖颈里,滚烫的泪滴没入他的衣襟中。
谢安大掌在他后背轻抚,忽而启唇,说:“别怕。”
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书辞抖动的身体僵住了,他擦了擦眼泪,狐疑地将头抬起来。
谢安神色淡淡,目光依旧空洞。
“谢安?”
“嗯。”
“小瞎子?”
“……嗯。”
谢书辞瞳孔蓦然放大,左手撑着谢安的胸膛微微起身,谢安发出一声闷哼。
“谢安!”
“嗯?”谢安不厌其烦地应道。
谢书辞嘴角逐渐上扬,脸上泪痕未干,心情却转阴为晴,他高兴地捧起小瞎子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安。”小瞎子拧了拧眉头,似乎不大习惯这种姿势,想从谢书辞的魔掌里逃出来。
“我叫什么名字?”谢书辞才不管这么多,他现在整个人正处于劫后余生的兴奋中。
谢安见挣脱不开,于是无奈地笑了笑,说:“谢书辞。”
“它、它叫什么?”谢书辞指了指一旁趴在地上乖乖瞧着两人的大王。
谢安眉梢微挑,“狗。”
狗?
狗?!
跌跌!他骂窝是狗!
“嗷嗷!嗷嗷嗷!”大王对着谢安就是一通呲牙咧嘴!
跌跌快骂他!告诉他宝宝是大王!宝宝是所有狼族里战斗力最强的赤雪狼!
“谢安!你能说话了!”谢书辞喜极而泣,重重一把抱住了谢安。
两人胸膛贴胸膛撞得生疼,谢安无奈又宠溺,大手箍紧谢书辞的腰,顺便把再一次准备扑上来的小恶犬掀了回去。
“嗷!”小恶犬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之后,不满地冲谢安呲牙咧嘴。
“嗯,我能说话了。”谢安轻轻地应道。
他的声色听上去就如地上的冰雪一般,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冰冷。
“谢书辞,你害不害臊?”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熟悉又欠扁的声音。
谢书辞从狂喜中冷静下来,在小瞎子衣服上蹭干泪痕,才坐起身来,转头看向后方。
楚归意二人就站在后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看着鲜活的楚归意和楚闻风,谢书辞不争气地又红了眼睛,他从谢安身上爬了起来,一转头又朝另外两人扑了过去。
“草……”楚闻风躲闪不及,被谢书辞连人带刀扑进了雪地里。
“太好了!你们没事!你们都还活着!归意,楚闻风……太好了!大家都还活着!”
没了谢安的阻挠,大王也来凑热闹,凑到谢书辞身上要一起贴贴。
谢书辞回手摸了摸它的狗头,“大王……”
“起开!”
眼见谢书辞泪眼朦胧的样子,楚闻风嫌弃地推了他一把。
楚归意则眼角带笑,轻轻拍了下谢书辞的后背,道:“听闻风说,是你救了我们,书辞,多谢。”
谢书辞闷声摇头,“是你救了我们,如果不是你把身体献给水神大人,我们早就……对了!”
谢书辞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大王带我去找东阴室的时候,好像是水神大人在帮我们带路,他说,他叫般夏隐,他很喜欢你的记忆,希望你自己去完成夙愿,他是不是不抢你的身体了?”
楚归意怔了一下,“是……”
楚闻风实在受不了他黏糊糊的样子,催促道:“起起起开!谢安,快把你家谢书辞拉开!”
他话音刚落,谢书辞一条胳膊就被走上前的谢安架起,将他从两人身上拉了起来。
楚闻风起身后掸了掸身上的雪渣,瞟了谢书辞一眼,问道:“刚才你说,乾坤镜被人布下了百杀阵?”
“是啊!我只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是个男人。”谢书辞道。
楚闻风撇下唇角,“百杀阵威力无穷,你是怎么冲过去的?”
“我就硬闯呗,我怕来不及,等我出来你们全死了,我就一股脑冲进去了。”
楚闻风神色复杂了些,“不疼吗?”
“疼啊……”谢书辞下意识脱口而出,但是这会儿冷静下来,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喊疼有些太窝囊了,就将两手叉腰,抬起下巴道:“不疼!疼什么啊?就跟蚂蚁叮了似的,对我完全不构成威胁。”
谢。不久前还扑在我怀里喊疼。安:“……”
楚。看到你扑在谢安怀里一个劲儿喊疼。闻风:“……”
楚闻风翻了个白眼,“说句实话能死还是怎么的?”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你懂什么?”谢书辞反驳道。
楚闻风撇嘴,他拍了拍胸膛,干咳一声,掐着嗓子说:“水神大人,其实我们都是瞎子,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谢书辞:“……”
“谁让你学我说话?”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挑战,谢书辞怒道。
楚闻风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你一直这么有骨气!”
谢书辞瞪了他一眼,看向旁边忍俊不禁的楚归意,开口就要告状:“大师兄,你看看他,他老是跟我作对!”
楚归意正了正神色,“闻风!”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我不过就是把他说过的话说了一遍而已。”楚闻风理直气壮道。
谢书辞:“……”
好家伙,我竟无法反驳。
“你放屁!”
“怎么?臭到你了?”
“大师兄,你看看他……”谢书辞又想告状,可看到站立一旁,双目含笑的楚归意,一时之间竟愣住了。
“归意……你……”
谢书辞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掠过他的双腿,看向悬挂在腰间的飞禽九节鞭,瞳孔骤然放大,“归意!你能站起来了?!”
楚归意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点头道:“嗯。”
“那这么说……你的金丹、你的金丹……”谢书辞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万万想不到,经历过生死之后,不仅小瞎子能开口说话,就连楚归意都……
楚归意点头道:“我的金丹,被楚夜照重塑了。”
“楚夜照……楚前辈……他不是成了煞吗?怎么还能?”
说到这里,楚闻风低下头,神色复杂,说道:“是般夏隐、仙人墓的主人,替楚夜照清除了他身上的恶煞。楚夜照用毕生修为重塑了大师兄的金丹,还……还与辟邪交易,将仙人墓里囚。禁的亡灵都放了出来,让他们得以投胎转世。”
谢书辞怔了一瞬,这么说来,楚夜照兴许是在弥补自己两千年前犯下的错误?
谢书辞转过身,看着天空从云层里透下来的阳光,忽然有种心胸开阔的感觉。
他弯下腰,捡起两团厚厚的积雪,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在三人一狗的疑惑中,将手里的雪团子往后一抛,正正砸在了楚闻风和楚归意的身上。
“谢、书、辞!”楚闻风抹掉脸上的雪碴子,咬牙切齿地喊道。
“略……”谢书辞朝他做了个鬼脸。
楚闻风脸都快气歪了,用灵力团起一个沙包大的雪团子,朝谢书辞阴阴一笑。
“卧槽——你耍赖!犯规!犯规!”谢书辞被吓得拔腿就跑。
大王想追着谢书辞跑,结果没追上,被楚闻风沙包大的雪团子打了个正着。
“嗷!”
大王整个小身子都被埋进了雪堆中,它快速抖了抖身子,刚把脑袋露出来,就被接二连三抛来的雪团子砸中了狗脸。
“嗷!”
宝宝跟你们拼了!
大王一个滑铲朝着楚闻风铲了过去。
楚闻风正在与谢书辞激战,没注意到脚下,冷不防被铲了正着,倒下时还下意识往旁边抓了一把,将楚归意也带了下去。
莫名躺枪的楚归意:“……”
楚闻风担心被责备,一个箭步跳起来,一手抓一个雪团子朝谢书辞砸了过去。
谢书辞撒丫子跑得飞快,同时还没忘记嘲讽楚闻风:“瞧你那样……真是笑掉小辞哥哥的大牙!”
谢书辞恰好路过谢安身边,楚闻风恰好一个雪球扔了过来,这个雪球恰好砸在了谢安身上。
谢书辞几人同时顿住了。
偏偏大王这个小东西不待见谢安,一见谢安吃了亏,在原地又跳又蹦又打滚,欢快得跟过年似的。
于是谢书辞二人也没绷住,指着谢安捧腹大笑。
不一会儿,谢安和楚归意也在谢书辞两人的带动下加入了战局。
此时,叶长萱带人过来,向谢书辞等人道谢:“多谢几位公子救命之恩……噗!”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结实的雪团子砸到了爱惜不已的脸,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见谢书辞等人在雪地里玩得正欢,冷冷一笑:“救命之恩回头再说,随奴家一起去报仇!”
“是!”
“卧槽——姐、大姐、仙女姐姐……我错了!我知错了!”
谢书辞疯狂向后逃窜,在他身后跟着一大串雪团子,全都跟长了眼睛似的,就盯着谢书辞捶。
“别……耍赖!你们耍赖!打雪仗不准用灵力作弊!!”
温暖的阳光穿过层层乌云,如阴暗世界中的一缕微光,照亮这片茫茫雪地。
坍塌的仙人墓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在这片废墟中,一株嫩芽悄悄在阳光下探出了脑袋。
他们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放松与快乐。
这是在这个危险又浪漫的世界里,为数不多且洁白纯粹的快乐。
也是……他们注定无法贪图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