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印龙自然也看得出, 江岛的骨头应该没事。放在以往，要是有演员因为这点小伤就娇气喊疼，他还会嗤之以鼻。
但理性判断是一回事, 看着那伤痕心里发堵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时, 助理的电话打进来，楚印龙接起：“问到了？”
助理回答：“问到了, 他没什么背景，也不是江岛的黑粉。他父母离异多年，应该是小时候家庭破裂留下的心理阴影，所以对婚外情和私生子格外敏感。”
沉默片刻，楚印龙道：“知道了。新武替尽快联系, 最好不要耽误拍摄。”
挂掉电话，楚印龙看向江岛。
“抱歉，我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他语气认真, “你也别太担心, 这种人终归是少数，大多数人不会……这么极端。”
江岛笑着摇了下头：“我不担心。”
他不怕被人欺负，要是换成他刚刚穿越过来、还没完全压住戾气的时候, 他不会顾及完成镜头，第一时间就会反击, 把那武替撂倒。哪怕刚才，要不是楚印龙出手挡了，那武替现在恐怕比他伤得还重。
他只是没想到，私生子这个身份，竟然能被人厌恶到如此程度。
倒是他之前想得简单了, 不同的世界，人情世故和处事哲学果然完全不一样, 不能再按照他从末世学到的那套法则来判断。他原先查他自己身世的时候并没有太用心，现在看来……等电影拍摄结束，他得多下点功夫了。
不过，他的首要任务还是先把电影好好拍完，杀青之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两人没说几句话，楚印龙便被造型师叫走，为他临时前调的拍摄化妆。
见楚印龙走了，景寓挪到江岛身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胳膊还好吧？”他关切道，“我看那个人踢得好用力，而且还NG了好几次，难怪连楚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江岛大大方方把胳膊上的淤青给他看。
景寓嘶了一声：“伤这么重，都青了！”
“重？”江岛乐了，“你管这叫伤得重？”
这点淤青，在战场上都不能称之为“伤”，平时在家里磕磕碰碰的，也会青一片，怎么到了片场，这就成伤员了？
景寓却不解：“这不重吗？”
末了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也对，估计在楚老师看来这也不算重伤，你要是因为这个请假，说不定他还会骂……”
景寓正自顾自说着话，助理小杨回到片场，直奔江岛面前。
“小岛，”他俯身在江岛耳边道，“老板让我送你去医院。”
助理的声音很轻，片场里的其他人不可能听见，可景寓就坐在江岛身边，把这句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于是他还没说出来的话顿时卡了回去，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
虽然觉得去医院小题大做，但江岛还是没拂楚印龙的好意，跟着助理离开了片场。
景寓独自坐在场边，发了会儿呆，翻出手机搜索：楚印龙训斥小鲜肉。
找到之前见过的那则视频，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确认——没错，楚老师当初的确训斥过一个要请假去医院看擦伤的演员，而且话说得挺重，仿佛没有丝毫怜惜之心。
再对比一下方才楚印龙对江岛的态度，还有派助理送江岛去医院的行为……
嘶，不对劲啊……
若是再联想到之前的那场绯闻，楚老师居然没像以前处理绯闻那样直接怼回去，而且楚老师那么凶，小岛却完全不怕他，对了，刚才那武替欺负小岛，楚老师是亲自上场挡下来的……
还有，楚老师曾经邀请江岛去他的房间看综艺，呃，那综艺还是他们自己录的，里面的互动也很有爱……
还有还有，江岛的嘴唇还被咬破了，简直像是——
景寓刷地瞪大眼睛，猛然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化妆间，又倏地转回脑袋。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不会是真的吧！
……
从私人医院出来，把江岛送回酒店休息，助理小杨又返回片场，等楚印龙结束一段拍摄，这才上前复命。
“拍了片子，他胳膊没事。医生说这两天坚持用药就行，两天后可以进行热敷散瘀。”说着，他顿了顿，又道，“他在穆医生那里建了VIP病历，以后可以随时就医。”
楚印龙“嗯”了一声，问：“新武替找好了？”
助理点点头：“张秘书已经联系了，明早就能赶到。这次做了全面的背景调查，不会再出现之前的事了。”
楚印龙点点头，语气淡漠：“之前那个，以后龙旗投资的影视剧，不要找他了。牧导、祝导和庄导那边也打个招呼。”
听到这话，助理抿了抿嘴。
如今的演艺圈里，动作电影和武侠剧几乎都有龙旗娱乐的投资，那三个导演也是动作武侠界的巨擘，近几年来，近百分之八十含有动作和武打元素的影视剧都出自几人之手。
一旦龙旗和这几位导演拒绝聘用，那位武替恐怕生计艰难了。
“老板，赶尽杀绝是不是有点……隐患？”助理斟酌道，“万一他鱼死网破，可能会对……对江岛不利。”
听到前半句，楚印龙还是一脸冷漠，等助理说完，他却微微皱了眉。
默然片刻，他最终让了半步：“行吧，我不管龙旗投资的项目用不用他。几个导演那里，我亲自打招呼。”
“对了，”话头顿了顿，楚印龙又吩咐，“你和小张费点心，帮我找个新助理。”
小杨霎时脸色惨白：“……老板？”
楚印龙挑了下眉，接着道：“以后你跟着江岛。他的身世有点复杂，我不放心他自己处理，又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只能麻烦你多留点心，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小杨狠狠松了口气，郑重应下。
……
第二天，新的武替到位，江岛的戏份重新开始拍摄。
这回，拍摄进程十分顺利，追逃和近身战都是一遍过，之后在走廊里借助场景地形和道具周旋的部分也只NG了一次，还是因为道具没有放稳，倒下来影响了镜头。
打斗戏很消耗体力，于是楚印龙安排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江岛被造型拉去洗脸补妆，准备接下来和景寓拍几个打斗中的特写镜头。
楚印龙坐在摄像机后面，跟副导演和摄像讨论方才拍的画面。
这时，那位新武替毫不局促地凑上前，笑着招呼了一声：“龙哥，怎么样？效果还行吧？”
楚印龙直起身，朝他点了下头：“还不错。”
石路笑笑：“毕竟我也算身经百战。可惜，当初我伤养好之后，你就没再找过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楚印龙道：“我看你后来拍过两部网剧，都露脸了，还以为你想转型，不当替身了。没想到小张联系的竟然是你。”
“没想到你还在关注我。”石路低笑一声，“我的确不想当替身了。”
不等楚印龙说什么，他又补充：“不过，给你的电影做替身，我乐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有‘以身相许’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楚印龙皱眉扭头，正看到景寓讪讪地扶起墙边倒地的道具，朝几人赔笑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踢到了！抱歉抱歉！”
说完，一溜烟地跑远了。
楚印龙收回目光，落在石路脸上。
片刻，他道：“你不用报什么，我当初救你，也不是为了绑架你给我做武替。换了任何一个人遇险，我也会救，别太放心上。”
石路摇摇头：“救不救人是你的事，感不感恩是我的事。”
楚印龙无奈轻叹，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江岛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做好发型补好妆，刚从化妆间出来，就被景寓一把拽进转角。
“小岛，我有事告诉你！”景寓一脸紧张兮兮，“你看，看到那个新武替了吗？”
江岛狐疑地探出身子，朝导演位瞥了一眼：“嗯，看到了，怎么？”
景寓语气压得神神秘秘：“你不觉得，他和楚老师太亲近了吗？”
江岛：……
江岛无语：“干什么你？前几天的瓜还没吃够，还想吃新的？”
景寓顿时捉急：“不骗你，刚才我帮道具搬东西的时候，听到他跟楚老师说，要以身相许！你、你就不担心？”
江岛满脸疑惑：“我担心什么？”
没有担心，但的确有点好奇。
于是他又探头仔细看了看那武替，心下啧啧——没想到楚印龙一副老干部的样子，还挺招人喜欢。不过怎么招了个男的？难道说，由于这本书的设定关系，书中世界的同性取向就格外多？
这么说起来……景寓怎么突然关心起楚印龙身边的人了，难不成……
江岛回头，探究地看向景寓，直接打出一记直球：“你这么关注楚老师，该不会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景寓登时炸出一身冷汗，“绝对没有！我跟你保证！我可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喜欢萌妹子的！绝对不会跟你抢楚老师！”
江岛：？
什么话，越说越怪了。
江岛叹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景寓的脑袋。
瞧这拍摄多折腾人，好好的一个孩子，都累傻了。
……
不远处，楚印龙抬起头，无意中瞥到化妆间外某处拐角的玻璃，从倒影里看见江岛正伸手揉着景寓的脑袋，显得无比亲昵。
他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扬声宣布：“集合，准备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