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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近乎疯狂地向楚印龙索取慰藉之后, 江岛疲惫地沉沉入睡。

夜里,他又一次梦见那片寂静的战场。

他拖着重伤在一片血腥中爬行,听不到任何回声, 看不到任何活物……他翻开倒地的尸体, 看到一张张熟悉却再无生气的年轻脸庞……他想呼唤,喉咙却一片烧灼, 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他无力地趴在地上,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在快速流失,死亡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

忽然,一道温热的怀抱落在他的背上,将他紧紧包裹着, 支撑他缓缓坐起。

紧接着是耳边带笑的声音:“还赖在地上?都拍完收工了。”

他茫然抬起头,发现方才看到的那些人纷纷从地上坐起来,抹掉脸上化妆的血迹, 咧着嘴朝他嘿嘿傻笑。

“江队长这也太入戏了, 真以为我们死了呐?”

“岛哥,咱们这次虽然战败了,但导演说镜头拍得特别好, 要奖励咱们一箱罐头呢!剧组大家都能分到!”

“不管怎么样,江岛你得活下去, 我帮你挡那一爪子可不是为了让你自责后悔的,你以后啊,得好好演戏,连带着我那一份一起演,知道不?”

身后, 男人环抱着他,笑道:“把他交给我, 你们放心吧。”

战友们笑着擦净脸上的血迹,互相扶着站起身,笑着向他道别。

“我这边先走了,江岛你要开开心心的,跟你的爱人好好过日子。”

“走啦,岛哥!可千万别老想我,比起见你啊,我更想天天进小娟的梦里跟她睡觉,嘿嘿,答应哦,可不许再梦到我了!”

“江队长,跟你一样,我们都会找到新世界和新生活的,我就先撤啦!”

他们就那样带着笑容,转身,打打闹闹地走进一片明亮的白光……

耳畔忽然响起清脆的鸟鸣,江岛缓缓睁眼,看见镀着晨曦的楚印龙正担忧地向他望过来,伸手帮他擦掉眼角的泪珠。

“做噩梦了?”楚印龙柔声问。

“没有。”江岛笑道,“是好梦”

楚印龙不信:“做好梦还哭?”

江岛眉梢一挑,信口开河:“梦到你把我欺负哭了呗。好过分啊你,绑着我还拿鞭子抽我,把我弄得……”

楚印龙赶紧把这皮孩子天马行空的嘴堵上了。

……

来到片场的时候,江岛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当然,昨天连着拍了几场哭戏,他眼睛还稍微有点肿,但这并不影响接下来剧情的拍摄——接着昨天的那场戏,夏天将会被赶来援救的战士们抬走,小灰狼则有一段独自走过阵亡战士和伤兵们聚集地点的戏。

这段戏是一个沉默的长镜头,没有台词,江岛只能用眼神和动作将小灰狼这短短一路上的内心挣扎与情感转变表达出来。

这样的戏,在牧知行这里还从没有一遍就过的先例。

沉默地诠释情感,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演员的理解和导演的理解有出入很正常,所以牧知行直接给这段戏拉了两个小时的拍摄预计,实在不顺利的话,还可能死磕一上午。

谁知,当江岛化好妆,站在这段充斥着战场惨烈与悲伤的道路尽头时,他整个人都仿佛融了进去。

小灰狼拖着一条重伤的手臂,沉默地从伤亡战士身边穿行而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腥,灌入耳窝的是阵阵哀声,他脚步没有停,眼中也没有泪,但他身上透出的悲哀和伤痛却仿佛能够凝结而出,沿着他走过的路,留下一串比血色更加黑暗的脚印……

直至江岛走完全程,默然站了半晌,扭头看向牧导。

牧导这才回神,赶紧去瞧各个机位的监视屏幕。

半晌,牧知行缓缓呼出一口气,笑着朝江岛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满地“伤残”顿时激动,爬起来问:“导演,过了?”

牧知行点头:“一遍过。”

这回扮演了一具尸体的唐曜顿时惊了:“卧槽,小岛你是神仙吗?这种戏一遍过?!”

江岛转身看着面前“大规模诈尸”的魔幻场景,忽然就笑了。

他抬手耸肩,朝唐曜挑了下眉梢:“这就是我的实力呀曜哥!”

结果换来唐曜起头的一片善意嘘声。

化妆师抹了抹眼角泪花,跟着起哄:“也不知道谁,第一次拍哭戏的时候一上午都哭不出来!”

旁边灯光师立刻赞同:“就是就是!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

道具师也凑热闹:“小岛啊,进步很大,但是不要骄傲哦!你看楚老师,就从来不夸自己实力好!”

“行了行了,准备下一场。”牧导笑着打断众人玩笑,“今天要是结束得早,让江岛请你们下午茶!”

这天的拍摄计划果然早早就结束了,因为连续几场独角戏里,江岛的表现简直有如神助,情绪一点就到,眼泪说掉就掉,微表情传达出来的情绪,就连对细节最吹毛求疵的牧知行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下午三点多,计划表上的镜头全部拍完,江岛当然没能躲掉请全剧组喝下午茶的命运。

……

接下来的几天,安排的还是感情线文戏。

反抗军战事失利,向北方要塞撤退的路上,明明条件最为艰苦,却是全片感情线最美好的一段。

小灰狼和夏天都跟在撤退队伍中养伤,两人心意相通,又朝夕相处,互相照拂,小灰狼也决定彻底脱离城卫军,并试图通过接手一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补偿自己带给反抗军的伤害。

然而,这段剧情的情绪基调反而显得愈发压抑和矛盾。

因为即使小灰狼没有再为城主军提供情报,但反抗军逃离曙光城的路上,依然在不断地出现牺牲,仿佛对方能从其它渠道得知反抗军的行动方向,因此整个背景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慌感。

这种故事背景的压抑和角色感情的美好,矛盾感十足,就造成了牧知行对拍摄效果更加吹毛求疵的高要求。

“停。小灰狼感觉不对,情绪再往下压一点。”

“重来!夏天这里需要更紧张一些。”

“不行,特写阴影太重了,灯光往那边偏两度。”

“等一下,这儿加个风扇,这个镜头小灰狼的发丝飘一下更漂亮。”

“啧,感觉不对,我看看……你俩试试再离近点儿,目光交流再多一点,再来一遍看看。”

“……算了还是去掉风扇吧。”

如此连续拍了几天,不止江岛和楚印龙,就连剧组的灯光道具场务化妆都快崩溃了。

牧导当然也看得到大家的状态,直至这段文戏情节告一段落,他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让大家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之后一段时间紧凑的战斗情节。

……

如今已是五月过半,这一个月里,网络上有关天秦资本、秦江山和秦骁的新闻居然一直没有断过。

包括天秦资本创立伊始,启动资金和人脉资源基本都是章桐提供的;

包括除江箬外,秦江山还与另一位陈姓女子发生过婚外情,并在强制陈某堕胎后,间接造成了陈某抑郁自杀的惨剧;

包括秦骁死死拽着记者,状若疯癫地叫嚣,说江岛和刘跃然都是魔鬼,最近一直在骚扰他,想杀他……

虽然秦骁看起来神志不太清醒,但警方还是很重视他的“举报”。

结果,一查才发现,江岛近期一直在剧组拍戏,从未离开过影城,完全不可能做出秦骁口中“他每晚都在我床边站着恐吓我”这种诡异行为。而刘跃然最近也一直没有独处,不在场证明毫无破绽。

天秦那边无可奈何,只能放出秦骁的精神诊断书,借以解释他的不智行为,并试图博取大众同情。

然而,诊断书放出来的第二天,警方就接到匿名举报,从秦骁名下的别墅缴获了分量不小的禁药,随后立即将秦骁逮捕。

众网友顿时恍然:什么精神诊断?秦骁这么疯疯癫癫,怎么可能是精神问题?绝对是嗑药嗑多了!

牧导给剧组放假这天,已经是秦骁被抓的第二天。

网上最新的消息是,秦江山昨夜突发急病,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如今拒绝任何探视和采访,据说只留了他最信任的秘书陈司在身边。

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信息,江岛忽然就想起,书中原主江岛做尽恶事、锒铛入狱的那段情节。

那时候,作者描写的网络舆论也是一片叫好,可在那背后,秦江山和秦骁的阴暗与肮脏却没有人看到,甚至书中完全没有提及这两个名字,他们一直藏在幕后,用一双黑手悄然操纵着原主江岛的人生。

一只手忽然覆在江岛眼前,遮住他的视线。

接着,楚印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想什么?”

江岛笑着抓住楚印龙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在想,我们看的小说、拍的电影,故事里的世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些什么事呢?”

楚印龙失笑:“发生什么事?”

江岛饶有兴致,眨巴着眼睛看他:“你想想啊,就比如,现在曙光城城卫军在和反抗军正在打仗,这时候,曙光城平民窟里,会不会有一个孩子刚刚出生……”

楚印龙想了想:“有小孩儿出生,很正常吧。”

“嗯,对,很正常。”江岛无意识地玩着楚印龙的手指,继续道,“这个孩子在末世废土渐渐长大,周围的战争一直不断,他先是失去了父亲,后来又失去了母亲,再后来,战争不断夺走他的朋友和战友……”

“啧,就不能想点好的?”楚印龙笑得无奈,“比如他遇到了一生挚爱,跟他并肩战斗?”

“不,没有。”江岛摇头,又忽然笑了,“他捡到了一本小说,然后,穿越进了小说的故事里。”

楚印龙:“……你是不是又在网上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江岛笑出声,拍了楚印龙一下:“别打岔!听我说——他穿越进小说的故事里,发现这个世界很和平,很安逸,他很喜欢。然后,他遇到了一个人,他们一开始是工作伙伴,后来成为很好的朋友,再后来……”

说着,江岛爬到楚印龙身上,凑近男人的耳畔:“……他把那个人睡了。”

楚印龙:……

虽然他明白,即兴讲故事可以不要求逻辑,但这皮孩子,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大早上刚被折腾完,还没聊几句话,就又开始作乱……

“啧,”楚印龙翻身把人摁住,“又不知好歹了?”

看来还得好好收拾一顿。

结束之后,江岛趴在男人汗湿的胸膛,笑着仰起脸,亲了亲男人的喉结。

然后他哑着嗓子笑道:“那个孩子啊……他觉得自己很快乐,很幸福,并决定以后要一直跟那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楚印龙失笑:“小孩子才会把‘永远’挂在嘴边。”

江岛一脸不服气,正要狡辩,他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江岛接起来,没说话。

“您好,江岛先生。”对面却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还挺礼貌,“冒昧打扰,我是秦江山的秘书陈司。我们老板请您……”

“打错了。”江岛直接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楚印龙却从江岛的神色看出了异样。

江岛其实不太想说,但最后还是开口:“秦江山的秘书找我,呵,这个节骨眼上,准没好事儿。”

楚印龙默然片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久,助理回电给他。楚印龙听完之后,向江岛解释:“秦江山今天下午在医院立了遗嘱,要将他持有的天秦资本51%的股份留给你49%,另外2%留给秦骁。他秘书打电话来,是想找你见面。”

江岛听着就头疼:“遗嘱……我能不要吗?”

楚印龙道:“如果你想放弃继承权,可以联系工作室的律师,指导你出具放弃遗产承诺书。”

江岛毫不犹豫:“好。”

由于秦江山暂时还没挂,江岛即使写好了放弃承诺书,依然没法直接办理手续。不过,有这份承诺书在,不管秦江山是想拿天秦资本绑架他做什么,他都可以拒绝。

“虽然你有权放弃继承遗产,但就算秦骁被捕入狱,也是有继承权的。”楚印龙问,“你不要,天秦资本就会落进他手里,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江岛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你知道我最怕麻烦了,秦家那一摊子事我可不想碰,给我再多钱我都不想碰。”

他这道来自末世的灵魂对秦家毫无归属感,也并不觉得秦家的东西是他理所应当拿的,又何必去趟这滩浑水,弄不好还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况且,秦江山这种人,我才不相信他有什么好心。”江岛哼笑,“拿了股份,我是不是就要答应他什么事?帮他守住天秦资本?或者必须跟秦骁合作?不行,那个人我看着恶心……”

真要让他跟秦骁合作,他怕他哪天看不下去那张脸,忍不住下黑手。

“你呀……”楚印龙在江岛脑袋上揉了一把。

算了,这孩子想怎样都行,总归,有他在后面撑着。

……

翌日,得知江岛要放弃继承权,秦江山又开始打感情牌,提出想以父亲的身份见江岛一面,地点在燕市郊区的一所疗养院。

江岛本来不想答应,但后来又觉得,他总不能一味逃避,去见一见这位便宜父亲,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也好知道以后该怎么防着。

楚印龙比江岛小心得多,他直接把自己的一名保镖派给江岛,与工作室律师一文一武,陪着他前去秦江山所在的疗养院。

秦江山比江岛从网上看到的样子显得老了许多,脸色透着病态,半躺在奢华的单人病房里,看上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在他身边,站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人,经过自我介绍,江岛知道,他就是秦江山最信任的秘书陈司。

秦江山看向江岛的眼神里没什么感情,只有浓浓的审视。

江岛也懒得跟他演父慈子孝,随手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问:“你要见我,想说什么?”

良久,秦江山道:“你长得很像你……”

江岛无情打断:“说正事。感情牌,没感情的人可不配打。”

秦江山:……

默然片刻,他道:“你和秦骁告诉我的样子完全不同。”

江岛脸色淡淡,没有回答。

秦江山等了一会儿,确定江岛也不想聊这个,只好问出他最想问的:“为什么放弃继承权?不管你信不信,你母亲当初肯跟我,本来就是为了钱。她生下你,也是为了将来能分走天秦资本的一部分。”

江岛满无所谓:“是吗?”

他盯着秦江山,勾了一下嘴角:“可她并没有让我姓秦。”

听到江岛的话,秦江山沉默了许久。

他其实也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江箬那样的人当初居然会那样毅然决然地离开,并真的把江岛生下来。而在她生下江岛之后,竟然没有试图靠着孩子重入秦家,秦江山也不能理解。

如今江箬已经故去,她当时的想法也随之成了永远的谜。

秦江山朝站在一旁的陈司挥挥手,让他带着江岛身后的保镖和律师出去,给两人腾出单独谈话的空间。

谁知却被江岛拦住了。

“我不信任你。”江岛淡淡道,“不管你要跟我聊什么,我们双方最好不要独处。不然万一你给自己做点什么手脚,啪,死了,我岂不是成了重大嫌疑人?我还拍戏呢,没空为了你的事耽误。”

“你!”秦江山气得脸都紫了,“你是要气死我?!”

“说正事吧。”江岛毫无感情,“我跟剧组请假过来看你,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秦江山缓了缓,垂头闭目,重重叹了口气。

“天秦资本的股份,我可以给你49%。”他最终妥协,“只要你认祖归宗,改姓秦。”

“我对钱没兴趣。”江岛不为所动,“对认祖归宗就更没兴趣了。那份放弃遗嘱声明不是假的,等你死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让它正式生效。”

不等秦骁再开口,江岛就把话堵了回去:“其实我今天来,就是做个姿态,免得过几天你再闹,说我连父亲重病都没来探望。”

说着,他站起身:“现在我也探过病了,倒是没带东西,因为怕被你做手脚陷害。不过,我打了点钱在你住院账户里,不多,但身为晚辈的心意应该算是尽到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回去忙工作了。”

说完,江岛带着保镖和律师,转身离开了疗养院。

房间里,秦江山看着紧闭的房门,脸色阴沉。

“这个孩子,对我的误解很深啊……”他叹息一声,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什么人听,“秦骁那个不争气的,既然不顶用了,眼下也就只有江岛……”

陈司恭敬地站在一旁,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看他的样子,背后绝不会没人撑腰,楚印龙和龙旗娱乐做不到这么硬气,倒是老王的话,现在看来或许有点道理……”秦江山若有所思,“若是他真的搭上了项筠茹,我算明白背后是谁在坑我了。”

陈司恍然:“您的意思是,那两个项目?”

秦江山哼笑:“项元城属鳄鱼的,咬住了就不会松口,非要啃下一块肉来才罢休。要真的是他出手,我们这一回恐怕要大伤元气……你再去查,我就不信他江岛真的无欲无求。”

被秦江山挥退,陈司恭敬地从房间出来,在门扉的阴影里,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警方在秦骁的别墅发现了重量严重超标的药物,除了他平日分批藏匿的那些,居然还有一处是他不知道的……联想到前些时日秦骁疯疯癫癫的时候说的话,那位江岛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既然大家都想摁死秦家,那他又何必得罪那样一个危险的人?

陈司想了想,摸出手机,开启某个自己编写的保护程序之后,给江岛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千万不要接手任何与天秦资本相关的东西。」

返回剧组的车上,江岛垂眸看着这条隐藏了来电号码的消息,忽然笑了。

如果他感觉没错的话,这条消息八成是秦江山身边那位他最信任的秘书陈司发来的。

天秦资本创始人兼董事长的心腹居然是内鬼,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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